馭妖師和尋常人不太一樣,因為家族遺傳,在他們的體內存有靈力,或多或少因人而異。每個家族靈力效用不太相同,藉由這些靈力讓他們得以和各種妖物共鳴聯繫,已達成目標。馭妖師的任務多半是維持人類與妖物之間的平衡,化解衝突,必要時更需以武力制衡。
眼前這隻狐妖顯然不是一般的妖物,而他和這男子雖然在吵嘴但看起來關係也還不錯,因此重淵猜測這名男子極有可能是一名馭妖師。一想到此,眼中不自覺也多了些仰慕的神情,他以為自己這輩子無緣見到馭妖師,沒想到就這麼機緣巧合來了一個到攤位前。
男子先是愣了一愣,接著回道:「是的。」
他停頓了一會兒,注意到重淵身邊也帶了把劍,於是接著問道:「你……除妖?」
他看重淵對妖物似乎頗感興趣,隨身帶著劍又是一副習武的模樣,難免想到除妖師。這一帶馭妖家族不多,重淵身上也沒散發出明顯的靈氣,倘若要和妖物扯上關係,那也只剩除妖師。只不過重淵不像經驗老到,可能還不到除妖師的地位,大概就是有事沒事除個妖,賺些外快的那種。
「偶爾接些相關委託,都在這附近而已,算不上什麼。」重淵謙虛說道。
「這一帶你很熟嗎?」男子聞言想了想,又道:「想跟你打聽一些事。」
「什麼事?」重淵長時間住在淼山上,對山下的事情其實不是很了解,但若有什麼能幫到忙的倒也不會吝嗇。
「是這樣的,我是從東邊潭峽鎮過來的,這些日子鎮上頻頻傳出有孩子失竊。」說起正事男子目光也認真許多。
「公子是潭峽鎮的人嗎?」汕源問道。
潭峽鎮是淼青東邊的大鎮,與迎水鎮之間隔了幾個小村莊,距離算來並不近。汕源雖然不喜除妖,但對於妖物的故事還算喜歡,愛讀書冊話本的他對於馭妖師的背景也有些興趣。現今的西界馭妖家族不算多,較為知名的大家族就那幾個,默默無名的小家族倒是不少,他很好奇眼前的男子是來自哪個家族,但就他所知淼青一帶並沒有馭妖家族,東邊大武好像有,可他不記得是哪些姓氏。
「不是,我遊歷西界各地,恰巧在潭峽鎮上遇到友人正為此事心煩。」男子說道:「既然遇上,可以幫忙的事就順手幫一下。」
重淵見男子年紀和自己差不多,或許略長幾歲,想到人家持著劍帶隻狐狸就敢闖天下,自己卻還在這裡賣木雕,心中難免有些複雜。只是一想到三水小築,他又覺得放不下,內心著實糾結。
「孩子失竊的事和妖物有關嗎?」汕源問道。
「沒錯,我們便是順著牠留下來的妖氣追到這裡。」男子說道:「不過這附近地形有些複雜,搜尋不太順利。」
所以才會來詢問重淵,畢竟能在這裡除妖,對地理的認知一定不錯。
「你們是在尋什麼樣子的妖物?最近挺平靜的,沒有什麼除妖的委託。」重淵說道。
迎水鎮上願意參與除妖的人不多,因此大部分有除妖的委託都會落在潠澤和重淵手上,近期潠澤常常留在三水小築不出門,於是一有除妖需求鎮長便會找上重淵。
「黑貓,體型大概比一般的貓再大些。」男子說著用手比了個大小,「牠沒傷人,只偷孩子,應該是不會鬧出什麼特別大的動靜。」
「你這問法誰答得出來?」狐妖聽著忍不住又白了一眼。
汕源也一頭霧水,論貓他只知道趙爺爺家的那隻肥橘貓,黑貓到還真是沒見過。
重淵想了想沒即刻回應,他先是看了汕源一眼,皺著眉又往地面看,最後像是想起什麼的拍了手,「還真有!我在山上看到過奇怪的黑影,那時候沒想太多所以就沒理會,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妖物,但體型大小好像差不多就那樣。」
「淼山上?」男子睜大眼,沒想到還真有線索,「什麼時候見到的?」
「剛剛下山的時候就有見到,不過就是一晃眼的事。」重淵思索著。
「怎麼沒聽你說?」汕源完全沒印象。
「怕嚇到你呀!而且也不是什麼凶狠的傢伙,就由牠去了。」重淵攤手。
「能否麻煩這位兄弟幫忙指個路?」男子顯然想盡快把事情處裡完。
淼山不算小,一時間重淵也不知該怎麼指路,同樣的路他走了這麼多年自然閉上眼都能走,可要他解釋給別人聽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想了片刻,最終說道:「山路不好走容易迷路,不如我帶你們去吧!」
「這怎麼好意思,妨礙你們做生意。」男子略為難為的說道,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只小蛇木雕。
「沒事的,我師弟在這顧著。」重淵說罷望向汕源,「帶個路而已,很快就回來。」
看那名男子不像是壞人,重淵也不是省油的燈,汕源雖然還是有一些擔心,卻也沒多說什麼。於是重淵便帶他們上山找黑貓,臨走前男子還跟汕源要求先替他將那只小蛇木雕留著,等處裡完事情他再來買。
「你當真要買木雕?是要送你大哥還是白梨?」離開迎水鎮後,狐妖似乎看起來放鬆許多,看樣子牠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當然是送大哥啊!反正放大哥那白梨也看的到。」男子一派輕鬆的笑道。
「買了然後呢?你要帶回家?」狐妖語氣中有些諷刺,「想家了?」
「託人送回去不就得了,又不是沒送過。」男子聳肩。
重淵帶著路,聽著身邊一人一妖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個不停,覺得頗為新奇。除了璞玉之外,他沒遇過會說人話的妖,而璞玉平時又是人形態,因此毫無違和感,但如今眼前的是隻狐狸,怎麼看都有種微妙的感覺。
「這位白梨是條蛇嗎?」重淵問道。
既然這名男子是個馭妖師,那他大哥理所當然也會是個馭妖師,這麼說來白梨很有可能就是和他大哥搭檔的妖物。
「是條超美的大白蛇,看起來溫柔賢淑,生氣起來可恐怖了。」男子說的好像是什麼平常會遇到的事一樣。
看著眼前的男子,重淵有好多事情想問,關於馭妖師的一切潠澤從來不多說,如今遇到一個活跳跳又好說話的馭妖師,他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發問。
「看看我,麻煩你這麼多,連自我介紹都忘了。」男子這才想起從未提及自己的姓名,「我叫太谷羅千世,這是熾狐赤月燐。」
重淵對於太谷羅這個姓氏雖然陌生卻又有些熟悉,好像曾經聽汕源提起過,貌似是個馭妖大家族。他想著想著,好像想起了一些汕源曾經說過的事情,不過都是他從書上看來的,到底有幾分可信也不清楚。
「太谷羅是個大家族,你們馭妖一定很厲害!」重淵忍不住又露出欽佩的目光。
「就是個馭妖老家族罷了,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千世淡淡的笑著。
談到家族時他便沒有如先前般開玩笑,語氣也收斂許多,接著看向赤月燐又道:「提及馭妖,若是認真起來,還不知道被馭的會是人還是妖呢!」
「我可沒那個閒工夫去馭你。」赤月燐仍舊那一臉嫌棄樣。
哪怕體內有靈氣可使,一般人類的確無法和妖物身上的妖氣對抗,小妖還算好,倘若遇上大妖恐怕就沒那麼容易。千世說的沒錯,雖然稱為馭妖,但到底是否真的是人類在駕馭這些妖物?看著千世和赤月燐,他們之間的關係比起主僕反而比較像夥伴,重淵也不禁懷疑馭妖一說到底從何而來。
「兄弟又該如何稱呼呢?」似乎是習慣了赤月燐那副嫌棄臉,千世只是笑了笑,便向重淵問道。
「麻千山重淵。」重淵簡單回答。
「麻千山……」千世喃喃念著。
「怎麼了嗎?」重淵見千世若有所思忍不住問。
「沒什麼,最近遇到的人多,多念幾次記下來。」千世搖頭笑了笑。
千世平易近人,雖說是大家族的子嗣,卻不似一些有錢少爺般跋扈,想必人緣一定不錯,欲與他結交之人也肯定不少。重淵自認是個默默無名的小人物,平時走在路上也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沒想到會有人多花時間要記下他的名字,還要是個他憧憬的馭妖師。
「這是我師父的姓氏,我小時候被他撿到,也不記得自己姓什麼,所以就跟他姓。」或許因為和千世講話令人放鬆,重淵不經意的講起一些自己的事。
「你跟你師父感情一定很好。」千世可以從重淵露出的微笑得知,他雖然是被撿回的孩子,但生活過得應當算是頗為平順。
「平時小吵小鬧但還挺快樂的,大多是我在惹麻煩,但師父他們也很護著我。」重淵想起自己每次闖禍或是鬧脾氣,潠澤也鮮少擺臉色給他看,雖然他們總是以師徒相稱,但對他和汕源來說,潠澤也真是像他們的父親一樣在照顧他們。
「你住在這附近?」千世問道。
「我們就住在淼山上,差不多山頂處,風景很好,就是有點遠。」重淵說著,「不過也習慣了。」
「看樣子這淼山就像你家後花園一樣,難怪這麼熟。」千世其實也猜的到一二,尋常人對淼山的山路不可能這般熟悉。
「這麼多年,閉著眼睛都能走了!」重淵有些自豪,雖然這也沒什麼好自誇的,不過就是座沒人要去的淼山罷了。
重淵領著一人一妖一邊閒聊一邊穿梭在淼山不起眼的小路中,這些都是未開發的道路,除了一些獵人樵夫會行走之外,就只有三水小築的幾人。他熟練的穿梭在樹林間,尋找上午見到的那團黑影,只是妖物若是刻意想躲避,尋常人是絕對找不著。
然而千世可不是什麼尋常人。
「大約在這附近見到的,可能只是路過。」重淵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赤月燐在空中嗅了幾下,隨後望向千世。
「有路過就夠了。」千世說罷朝前走了幾步。
重淵不明白千世的意思,轉頭看了一眼待在原地的赤月燐,只見牠端坐著沒有要跟上的意思,睜著那雙懶洋洋的金紅色眸子望著千世的背影。
千世沒有拔劍,以劍鞘在地面上畫了幾道,像是在寫些什麼,幾個筆劃之後,地面上泛起一陣淡淡的藍光。千世將劍移至左手收回,接著朝藍光伸出右手,掌心宛如有股無形的力量吸引著那道光,就在即將觸及千世的手前,光芒四散,好似散於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點點藍光飄向更高處,在空中稍作停頓之後,朝著一個方向前去,轉眼間便消失在樹林間。重淵看得入神,直到聽見有人喚他他才回過神。
「我大概知道方向了,如果沒要趕著回去鎮上的話便一起?」千世不想耽誤到重淵的時間但又感覺到他很想跟著瞧瞧。
「可以嗎?」重淵聽聞眼睛都亮了,「我不會礙手礙腳的,保證!」
「不過是捉隻妖,怎麼這麼興奮?」赤月燐不解重淵的亢奮。
成天都在抓妖除妖的他們當然無法理解重淵內心的激動,他從小就對馭妖師感到好奇,無奈這一帶沒有馭妖師,潠澤又從不跟他多說相關的事,如今能親眼見到都足夠讓他睡不著覺。他其實也不知道馭妖師和妖對抗時有什麼不同,但不久前才看過千世憑空喚出那些藍光,總覺得此趟還會見到更多他這輩子沒想過會見到的事情。
一想到這他整個人熱血沸騰起來。
「你就不怕等等遇到個食人的大妖,一口把你吞進肚子裡?」赤月燐皺起眉。
「別唬人,不過就是隻黑貓,是要把誰吞下去?」千世笑道。
「黑貓不能吞人嗎?你怎知牠不會搖身一變成了隻和山丘一樣大的巨貓?」赤月燐反駁。
「能變這麼大嗎?」重淵征愣。
「只要修為夠,怎麼不能?」赤月燐反問。
「你也行?」重淵忍不住問道。
赤月燐的身形不大,但重淵感覺得出牠不是隻尋常的小妖,照牠這麼說來,牠很有可能就能夠變成像山一樣大?想到眼前的狐狸一晃眼放大個十倍,重淵不禁又是一愣。
這樣毛茸茸的小傢伙變大,應該也還是挺可愛的。
當然這種話他不敢說出口,以免得罪這隻一看就知道來歷不淺的狐妖。
「你不會想看到牠變那麼大的樣子。」千世搖頭。
「為什麼?難不成牠也會……吞人?」重淵說著瞄了赤月燐一眼。
赤月燐沒有反應,千世則是笑而不語。
重淵好像明白什麼,卻又不太確定,於是閉上嘴不再問。
原本帶路的人變成被帶的人,重淵乖乖跟在千世身後朝著樹林深處前去。空中依稀飄盪著微弱的藍色光點指引他們方向,重淵好奇伸手去觸碰,那些光點在觸及他的手指後頓時消散。
「這些光點是……?」重淵望著那些尚存的光點忍不住問道。
「靈氣,加上一點追蹤的術法。」千世沒有深入解釋,畢竟這是馭妖師的術法,就算他費時詳細解釋,重淵興許也聽不懂。
重淵似懂非懂的『喔』了一聲,想起曾經見過璞玉施術的畫面。
璞玉每次施術時身邊顯現的碧綠光芒便是他的靈氣,耀眼卻溫和,那也是他心目中屬於璞玉的顏色。
如果自己有靈氣的話會是什麼顏色呢?重淵想到此便甩了甩頭不再繼續往下想,他只是一個尋常的小夥子,練練武揮揮劍就算了,怎可能會有什麼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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