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妖西界 - 淵玉緣 - 第四章‧木牌

　　回程的路上三人帶著物資一路順著下山時的路往回走，重物由潠澤和重淵扛著，汕源只管拎著簡單輕便的東西。

　　被小妖這麼一鬧，街上人群鳥獸散，以致這次的木雕沒有銷售一空，汕源將裝有木雕的包袱背在肩上，時不時看向裡面沒賣完的木雕。從縫隙中他看到一條小蛇，睜著大眼睛對著上空，好似好奇的從那條縫隙窺探外面的世界。

　　「為什麼璞玉雕的蛇這麼逼真呀？」汕源隨口問道。

　　璞玉什麼都會刻，但他最常刻的便是蛇，而且雕刻小蛇的時候目光又特別溫柔。

　　「喜歡蛇吧？」潠澤聳肩，他對木雕沒有任何興趣，「璞玉冷冰冰的，蛇也冷冰冰的，很搭。」

　　「璞玉才沒有冷冰冰！」重淵莫名的反口一句。

　　潠澤瞄了重淵一眼，沒打算跟他吵。興許是累了，三人安靜的沿著路繼續走，沒有再對話。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1kEQAr12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pG7e1y4n
　　重淵拖著步伐走著，腦中想著方才潠澤說的話。

　　其實想一想，璞玉還真是冷冰冰的，不只他體溫低，就連處事態度也冷靜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對什麼都沒興趣。他開心的時候不會開懷大笑，生氣的時候也不會破口大罵，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

　　只不過再認真想想，璞玉也還真不是那麼冰冷。

　　他對汕源就很溫柔，輕聲細語，無微不至，對潠澤雖然常常在罵他，還三不五時把他的酒給沒收，但說到底也是在關心他的身體。反觀自己，璞玉總是『閉嘴』，『專心』，『坐好』，這些字眼，雖然重淵知道是自己太調皮不安份，可想起來心裡不免還是有點酸。

　　他只是想再多靠近璞玉一點，到底是什麼地方做不對了嗎？

　　該不會璞玉其實覺得他是個麻煩的孩子，怎麼教都教不會，說也說不聽？汕源說璞玉化人是因為感受到他的心意，但會不會都是他想太多，璞玉化人只是不想被他一直抓在手中？

　　人類都渴望自由，更何況是大地孕育出的妖物？

　　重淵越想越鬱悶，心情也越煩躁。

　　他不想被璞玉討厭。

　　天色漸暗，師徒三人也終於回到三水小築，遍佈小築的靈火燈籠已被點亮，看來璞玉例行的檢查已經做完。當他們爬上坡來到小築空地時，只見璞玉坐在八角涼亭中，低著頭很專心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璞玉身邊點了燈，微微燈火照亮他那熟悉的縹色身影，一見到璞玉，重淵心中的陰霾瞬間消散一空，他沒有想太多便把肩上背上的貨物全部丟下，朝璞玉飛奔而去。

　　或許是太專心在眼前的事物，璞玉竟沒有察覺三人已歸來，重淵突然大動作朝他撲去，瞬間驚動了他。只見他反射性的急忙招手，靈力在他前方凝聚，形成了一道結界，重淵煞不住腳，以臉直接正面撞上結界。

　　結界透著淺淺碧光，看似脆弱實際堅硬無比，重淵這一撞瞬間鼻血飛噴，痛得他當場哇哇大哭，摀著臉翻滾在地上。這驚天一撞把遠處的潠澤與汕源都嚇了一跳，更別說就在他面前的璞玉。

　　璞玉瞪大雙眼，愣在原處好一陣子。

　　方才他太過專注，察覺有什麼急速靠近，下意識以為是妖物偷襲，因而展開結界防禦，定神一看才發現是重淵，趕緊替他止血。

　　璞玉觸及之處冰冰涼涼的，雖然血止的很快，但重淵還是哭得撕心裂肺。他那單純的腦袋只有一個念頭：「璞玉果然不喜歡我！」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璞玉難得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想安慰重淵卻惹得他越哭越大聲。

　　「璞玉你怎麼打我？」重淵止不住眼淚的喊著。

　　璞玉皺眉，他沒有打人，嚴格說起來是重淵自己撞上結界的，不過撞成這樣也是有點慘。

　　「別哭了，來，這個給你。」璞玉說完便從石桌上拿了樣東西，遞給嚎啕大哭的重淵。

　　重淵從璞玉手中接過東西，吸著鼻涕低頭看了一眼。

　　那是一塊精緻的小木牌，手心般大小，上面刻著細緻的紋路，有花有草有小蛇，比從前璞玉刻過的木雕都還精緻。將小木牌翻過面，另一面同樣有著紋路，而正中間則是刻著一個『淵』字。

　　那一瞬間重淵就不哭了，就連鼻涕也不吸了，他睜大眼盯著手中的木牌，手指來回滑過那個淵字。他的名字是重淵，這個刻有淵字的木牌是璞玉專門刻給他的，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不只他，汕源也有一塊類似的小木牌，上面刻著一個『源』字。收到木牌的汕源開心地手舞足蹈，不斷向璞玉道謝，也拿給潠澤看。

　　重淵看了汕源一眼，並沒有因為汕源也有一塊木牌而感到鬱悶，他回頭認真看著那塊刻著自己名字的木牌，小心翼翼將其捧在手心，好似收到一個貴重的珍寶，整個人都傻了。

　　他說璞玉不喜歡他，可璞玉卻花了一整個下午坐在涼亭中，替他們刻了這麼漂亮的小木牌。

　　他抬頭，對上了璞玉溫柔的目光，想說什麼，身後卻傳來潠澤粗曠的聲音。

　　「為什麼我沒有？」煞風景的一句話，把原本溫馨的氣氛全都攪散。

　　「都幾歲了，還要這個？」璞玉皺眉。

　　「他們都有就我沒有，你這是偏心。」潠澤擺出一臉無賴樣。

　　璞玉正打算回他什麼，頓時聞了聞空中的氣味：「喝酒了？」

　　潠澤瞬間變臉，無賴被一道目光瞬間打成了鱉三。

　　「沒……」潠澤原想狡辯，但璞玉都聞出來了他也沒辦法死不認帳，「不是，這我可以解釋，是鎮上的趙伯硬要我陪他喝的……」

　　殊不知同一時間鎮上的趙老太太提早回家，發現趙伯趁他不在時偷喝了酒，已經把他那秘密酒窖給抄了。

　　「酒傷身傷心，你自己應該很明白。」璞玉語重心長念著。

　　「我知道，我就喝這麼一點點……」潠澤解釋著，接著注意到璞玉的目光轉向他們剛帶回來的物資，他的臉又更慘白了。

　　「知道還偷藏？你以為放重淵包袱裡扛回來就不知道是你的了？你這是……」璞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作罷，「算了，你自己清楚就好。」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真的只有一點點，我會控制。」潠澤摸摸鼻子，「不是，我就嗜酒如命嘛！我已經收斂很多了！」

　　璞玉已經不想再和潠澤交談，轉身回到八角涼亭收拾東西。

　　看著還在想解釋的潠澤以及給他冷臉的璞玉，汕源忍不住笑出聲。

　　「你不覺得師父和璞玉很像鎮上的趙爺爺和趙奶奶嗎？趙奶奶也是一天到晚盯著趙爺爺不讓他偷喝酒。」汕源來到重淵身邊，「師父就像我們的父親一樣，璞玉這樣念他就好像母親，一起照顧我們這兩個小孩子！」

　　重淵抬頭看著涼亭下的潠澤和璞玉，潠澤跟在璞玉身邊不斷為自己辯解，璞玉則是板著臉不想理他，看似在吵架，其實感情甚好。三水小築的他們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的確就像一家人一樣，互相幫忙，互相陪伴，互相教導著，他們有著很深的羈絆，也有著拆不散的情感。

　　可是這不對，有那裡不對。

　　突然重淵心裡酸酸的，他看著潠澤和璞玉，越想越難過，越看越生氣。

　　「不是！」重淵驀然大喊一聲，接著二話不說的衝回房間，將門重重甩在身後。

　　其餘三人愣在原地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汕源一臉錯愕的望向潠澤和璞玉。

　　「這小子又怎麼了？」潠澤一個頭兩個大。

　　「我只是見師父和璞玉吵嘴的樣子，忽然覺得師父像父親一樣，璞玉則是向母親一樣，我也不知道師兄怎麼的突然就生氣了。」汕源被重淵這一喊嚇得心有餘悸。

　　「我說這小鬼是什麼脾氣，真讓人頭疼，難不成是那個什麼叛逆期嗎？」潠澤自認不是帶孩子的料。

　　「你們先收拾，我去看看他。」三人之中，璞玉倒顯得臨危不亂。

　　「你去，能治那小子的只有你了。」潠澤攤手認命。

　　另一方面重淵跑回房間後，坐在床上不吭聲，他其實也被自己剛才的大喊嚇了一跳，他並不知到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那麼生氣。那個當下他只覺得自己腦袋亂哄哄，好像有什麼在他心裡翻攪，讓他覺得難受。

　　他很後悔剛才亂發脾氣，但他不要璞玉當什麼母親。

　　璞玉是他的。

　　是我的。

　　重淵下意識握緊手，這才察覺那塊木牌還在他手心，於是他握的更緊，就像他曾緊緊攥著的玉石。他不記得玉石是他從哪裡得來的，但他記得他死都不肯放手。

　　『叩叩』

　　房門被敲響，緊接著是璞玉的聲音。

　　「重淵？」璞玉的聲音很冷靜，和重淵此刻起伏的心情截然相反。

　　他想好好回應璞玉，但對自己方才的失控感到尷尬，便想都沒想的喊道：「不要管我！」

　　像個任性的孩子一般。

　　門外安靜了片刻，接著又響起第二次敲門聲。

　　『叩叩』

　　清脆的聲響敲得重淵腦中一片混亂，於是他又大喊一聲：「走開！」

　　然後又是一片寂靜。

　　他等著，等著門外傳來第三次敲門聲，卻什麼都沒有等到。

　　重淵突然慌了，明明是他叫人家不要管他，也是他喊著要人走開，現在好了，人家不敲門了，他卻慌了。

　　就像深怕璞玉真會丟下他離去，他跳下床衝去將門打開，眼前卻空無一人，不見璞玉的蹤影。

　　那一刻彷彿心被掏空，他失落的站在門口，凝望著空曠的前方。

　　「璞玉對不起，不要走，不要丟下我……」重淵紅著眼眶哽咽著。

　　涼風吹過，重淵第一次覺得山上很冷。

　　「這裡就這麼點大，是要我走去哪呢？」平淡卻溫柔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重淵吸著鼻涕把頭轉向一旁。

　　璞玉哪裡都沒去，就站在門邊，看著這個傻小子死盯著前面，以為他已經走遠了。

　　他遲遲沒有敲第三次門是因為他在思考，要是重淵一直不開門他該怎麼辦，壓根沒想過要放他一個人不管。

　　這才意識到璞玉一直沒走，重淵瞬間臉都紅了。

　　「你都幾歲了，還像個小孩子？汕源都比你懂事。」璞玉沒好氣的說著。

　　重淵沉默不語。

　　他就是小孩子，他就是幼稚，他就是不要璞玉當母親！

　　「鼻子還疼嗎？」

　　重淵搖頭。

　　「還在生氣嗎？」

　　重淵又搖頭。

　　「木牌給我。」

　　重淵望向璞玉，以為他要收回剛才給他的木牌，然而四目交會片刻之後，他還是乖乖交出緊握手中的木牌。

　　璞玉接過木牌，掏出一條細繩繫在一端，接著掛在重淵的脖子上。

　　重淵眨了眨眼，低頭看著懸在胸前的木牌。

　　「今日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去。」璞玉摸了摸他的頭，接著轉身離開。

　　望著璞玉離開，重淵張口想喊他，最後還是沒有喊出聲。他摸著胸前的木牌，就像支定心針一樣，穩住了方才的不安與混亂。

　　木牌上彷彿還殘留著璞玉的溫暖，此時此刻正在他胸前陪伴著他。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5rAzdSoP

ns 15.158.61.48da2

第四章‧木牌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