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瀟凡銳已經料到唐弈雪會這麼說,但他的心裡還殘存著一絲希望,或許,或許唐弈雪會接納他,或者給他機會,當他聽到這句溫婉但堅決的拒絕,他心裡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扼殺了,一直支撐著他的信念崩塌了,頓時難受得眼睛濕潤,嘴巴發乾,心中盡是悲涼苦澀。
唐弈雪看見瀟凡銳的眼框一下子紅了,眼裡的光一下子暗了,臉蛋傷心的皺在一起,嘴唇卻倔強的抿著,一副快要哭但又死忍著不哭的表情,心裡也很難受,但他必須強硬一點,才能泯滅這種不恰當的想法,終止這段沒結果的感情,於是他斬釘截鐵道:「這種想法,別再有了,也別再做這些事情......要是沒必要的話,最近還是別見面了......」
瀟凡銳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看著唐弈雪堅定的目光和嚴肅的表情,胸口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他感覺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他終究還是被唐弈雪討厭了,他被自己最喜歡的人討厭了。
瀟凡銳覺得自己好像迷失了,手腳發軟發冷,無力再支撐他的身體,這不是真的,他不想面對這一切,他現在只想逃離這裡,回到家裡睡一覺,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瀟凡銳混亂不已,瀕臨崩潰,無法再直視唐弈雪一眼,一把奪過自己的書包,頭也不回的朝大門跑去,在玄關處隨便套上鞋子,倉惶的打開大門,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大門被拉開的時候,從外面透進一小片金黃的暖陽,隨著大門閉上,客廳只餘一片陰暗寂靜,唐弈雪坐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只覺得心裡也是一片黑暗,四周安靜得出奇,安靜得讓人不安。
看著瀟凡銳走了,唐弈雪不禁鬆了一口氣,瀰漫心頭的沉重卻仍然無法消退,心弦被輕輕扯了一下,莫名的有幾分失落和落寞,好像失去了什麼似的,心裡空蕩蕩的。
張叔聽見開門的聲音,連忙追了出來看,看到只有唐弈雪坐在沙發上,表情凝重呆滯,他環視客廳一圈,不見弟弟的蹤影,擔心的問:「少爺,怎麼了?瀟小少爺走了嗎?」
唐弈雪盯著虛空的一點發呆,腦海裡掠過很多念頭,好像想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麼也沒想,聽到張叔的聲音,眼珠子動了動,啞聲道:「嗯......他突然有些急事。」
張叔見唐弈雪的狀態不對勁,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直覺讓他不要追問下去,於是只是擔心的問:「少爺,你沒事吧?」
唐弈雪閉了閉眼,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即使才剛剛補了會眠,現在卻覺得更累了,不只是身體的疲憊,更是心靈上的精神上的疲憊,弟弟可真是逼得他無路可退,低低的道:「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
話說瀟凡銳跑出了唐弈雪的別墅之後,絲毫不敢停下腳步,在回家的路上飛馳,腳步和心跳一樣急促,不讓自己有回想的空隙,他害怕他一旦停下來,就會忍不住眼裡的酸澀,就會徹底崩潰。
他的腦袋裏不斷重播著唐弈雪剛才決絕的表情,冷硬的語調,他的心彷彿被人硬生生撕成了兩半,沉浸在濃重的哀傷和絕望裏,不住作痛,他使盡全力的奔跑著,感受著冷風呼嘯的刮在他的臉上,卻吹不乾眼裡的淚,吹不散心中的痛。
他飛奔著回家,甩開家門,慶幸的發現家裡沒人,哥哥還沒下班,爸爸還在不知道哪裡遊蕩,還好,這樣的話他就不用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也實在裝不出來,人傷心到極點,是不能掩飾那種痛的。
瀟凡銳關上了門,脫下了鞋,原本想撒氣的將書包扔在地上,但在片刻掙扎後,還是不忍心,不捨得,只能拽著這個該死的書包上床,然後一頭埋在枕頭裏,緊閉著眼,深深陷入過去的種種美好回憶,以及剛才乾脆的拒絕,一發不可收拾。
瀟凡銳起初還可以堪堪的維持表面的鎮定,但想著想著,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心中的悲傷傾瀉而出,打濕了枕頭,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哭得像個孩子般傷心無助,狹小的空間裡響起淒涼的抽泣聲,是心碎的聲音。
唐弈雪不要他了,他該怎麼辦呢?
經歷了劇烈的情緒起伏,還毫無保留的哭了一場,哭著哭著,眼睛又腫又累,渾身好像灌了鉛般沉重,終於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瀟凡銳好像踩空了一樣,一下子墮在了軟綿綿的草地上,心中一震,抬頭四顧,看到四周含苞待放的豆蔻花,還有熟悉的花園場景,他知道,他又做起這個夢了。
瀟凡銳慢慢站了起來,代表離別的花朵依舊美麗,卻狠狠的刺痛了他的眼眸,這是在象徵著他和唐弈雪的關係嗎?
瀟凡銳陷入了過去的回憶,突然後面傳來一聲清亮的:「小銳?」之前是讓他心動的聲音,現在是讓他心碎的聲音。
雖然如此,瀟凡銳還是忍不住回頭看,看到唐弈雪站在自己身後一段距離外,穿著剛才所穿的家居服,臉上帶著悲傷的笑容,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就連睫毛也泛著金光,整個人閃閃發亮,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一樣。
瀟凡銳知道他每踏前一步,唐弈雪就會往後退一步,所以他這次沒有動彈,只是站在原地,遙遙的看著這個牽動著他心魂,讓他登上極樂又讓他跌個粉碎的人。
瀟凡銳沒有開口,唐弈雪卻開口了,依舊是那句意味深長的:「花開花落終有時,相逢相聚本無意。」
瀟凡銳現在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花開和花落都有固定的日期,而人的相逢和聚會則是偶然和不定的,是緣分和天意。
瀟凡銳垂下眼眸,心中作痛,苦笑道:「的確......」
唐弈雪看向身旁俏麗的豆蔻花,伸手撫摸著乳白的花瓣,淡淡的道:「小銳,我不是告訴過你,豆蔻花的花語嗎?」
瀟凡銳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太多次了,想要不用想就能說出來,帶著仍然新鮮的傷口道:「離別,惜別。」
瀟凡銳抬眼看向他,表情沉痛,靜靜的問:「你要離開我了嗎,唐哥?」
唐弈雪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擺弄著小花,神情哀傷。
瀟凡銳看著眼前的唐弈雪,雖然明知道這是假的,但他還是忍不住被牽動情緒,既然他在現實裏不能再接近唐弈雪,不能再擁抱唐弈雪,那就讓他在夢裡實現吧,這在現實裏是奢望,總不會在夢裡也是奢望吧。
瀟凡銳咬了咬牙,朝他跑去,撒腿狂奔,簡直是拼了老命了,正如他所想,無論他跑得多快,他和唐弈雪的距離也沒有減少分毫,唐弈雪反倒越退越快,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開。
瀟凡銳看著唐弈雪離他越來越遠,莫大的委屈湧上心頭,卯著一口氣往前衝,再加快了速度,跑得肺部灼熱燒痛,幾乎喘不過氣來,邊跑邊大喊:「唐......哥!別走!別......別離開我!」
唐弈雪的身子飛快的往後移,快得臉孔都被模糊了,但那憂傷的眼眸和無奈的笑容卻無比清晰的躍入弟弟的眼簾,唐弈雪一直看著他,眸中的哀傷加重了幾分,輕輕的朝他搖了搖頭。
瀟凡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頰通紅,喘息粗重,全速奔跑了這麼久,快要沒氣了,漸漸乏力,腳步不得已的慢了下來。
瀟凡銳的腳步雖然慢了,但唐弈雪後退的速度卻沒有放緩,反倒越來越快,以這個趨勢繼續下去,唐弈雪很快就要從他的視野中消失,永遠從他身邊離開了!
瀟凡銳朝著快要消失不見的唐弈雪伸出了手,雙眼通紅,心臟狂跳,他發現即使他被乾脆的拒絕了,他還是深深的喜歡著這個人,嘶聲裂肺的喊道:「唐哥......別...別走......你不是答應了我,不會留下我自己一個的嗎!!!」
在他喊出這句話的瞬間,眼前所有東西突然像是碎片般破裂,優雅的花園在他眼前分崩瓦解,被混沌的黑暗吞噬,他所熟知的一切都在消失。
瀟凡銳停下了腳步,無助的看著四周的一切跌入黑暗,若有所感的看向唐弈雪,果然,他的身體也在逐漸變淡。
唐弈雪低頭的看著自己的雙腳慢慢變得透明,然後化為虛空,臉上卻無驚訝,也無恐懼,只有安然和釋然。
瀟凡銳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立刻踏着僅剩的草地,避過黑暗的缺口,撒腿奔向他,這次,唐弈雪沒有倒退了,只是靜靜的站在原位,笑笑的看著他跑近。
瀟凡銳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的雙腿已經不見了,只餘上半身,也在慢慢淡化,弟弟撲上去抱住他的上身,低低的道:「唐哥,對不起......」
唐弈雪又以那種瀟凡銳最不想見到的哀傷的神情看著他,伸手回抱了他,如同往常一樣親暱的摸了摸他的頭,安撫的道:「小銳別怕,這不是你的錯,我們將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見。」
沒有黑暗?瀟凡銳伏在唐弈雪的懷裡,享受著最後一次的擁抱,心裡辛酸苦澀,沒有了你,我的世界只餘黑暗,哪來的光明?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uLU8rZA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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