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凡銳感受著懷裡的人的溫暖在慢慢消散,冷卻,被迫再一次面臨快將失去唐弈雪的悲痛,絕望透頂,禁不住流下了淚。
唐弈雪溫柔的替他擦去了淚水,靜靜卻篤定的道:「相信我。」
瀟凡銳低頭看著他,即使一顆心快碎了,卻盡力的揚起笑臉,重重的點頭道:「嗯!」
在他們說話的時間,唐弈雪的上身也消失了,不能再擁抱他,不能再替他拭淚,只剩下一張笑臉,像是之前般誇道:「小銳真乖。」
瀟凡銳看著唐弈雪的下巴漸漸消失,然後慢慢到嘴巴,鼻子,......急切,悲哀,誠摯的對著眼前的人道:「唐哥......我愛你......」
唐弈雪的眼睛,額頭,頭髮也漸漸淡化,然後消失不見,但瀟凡銳確定對方聽到了自己的告白。
雖然瀟凡銳早已料到他會消失,也早已料到自己不會得到回答,但當這事真正發生的時候,他還是失落不已,心裡空蕩蕩的,看著四周盡是黑暗,深感寂寞悲涼。
突然,虛空裏傳來一聲歎息,包含著無奈和寵溺,瀟凡銳一聽就認出了那是唐弈雪的聲音。
眼前突然出現了刺眼的光芒,瀟凡銳不自禁的閉了閉眼,當他重新張開眼時,剛才的黑暗已經被光明取代,四周亮如白晝,陰暗無所遁形。
瀟凡銳抬頭四顧,尋找唐弈雪的身影,毫無意外的只看到一室亮光,當他以為夢就要完結的時候,耳邊卻突然響起唐弈雪含笑的聲音,溫柔的告白。
「伴侶......這樣挺好的。」
「雖然我不知道我這一生還有多少時間,但我希望餘生都能和你度過。」
他都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卻驟然懸空,然後猛地往下墮,強烈的失重的感覺讓他驚恐的閉上了眼,發出恐懼的叫聲。
「啊--!」
瀟凡銳渾身一顫,一陣急促墮落之後,後背再次感受到實體,一顆心終於落地。
瀟凡銳睜大了眼,胸口劇烈起伏,每次做這個夢也讓他悚然心驚,不同往日的是,他一想起自己身上發生的好事,夢裡那種既甜蜜又無奈的鬱悶就一掃而空,再次被純粹的喜悅所填滿。
唐弈雪,幾經波折,我終於回到你身邊,能得你鍾愛是我此生大幸,我會竭盡一生保護你。
瀟凡銳和唐弈雪雖然互表了心意,確立了關係,卻沒什麼時間甜蜜和膩歪,因為他們需要為骨髓移植作萬全的準備。
他們出席了院方安排的會議,由醫生向兩方講解骨髓移植的程序,副作用,成功率和復發率等等,然後在了解整個過程,仔細考慮之後,簽妥同意書。
簽署同意書只是第一步,之後雙方還要經過詳細的身體檢查,除了確保唐弈雪的身體狀況適合接受移植,也要確保弟弟沒有什麼長期病或者高血壓,為了保險起見,他們也需要接受更詳細的血液分析以確保骨髓匹配。
通過了身體檢查之後,瀟凡銳就要聽從醫生的吩咐服用鐵劑與葉酸,以促進身體的造血功能,還要在移植前進行兩次自體備血,以防他在捐贈骨髓後因為損失太多紅血球而貧血。
至於唐弈雪則要在移植前一段時間入住獨立的隔離病房,接受「殲滅療法」,將全身所有骨髓細胞不分好壞完全破壞,除了將壞細胞徹底消滅,亦以利移植的造血幹細胞在體內新生。
唐弈雪開始進行「殲滅療法」後,由於體內骨髓細胞已被破壞殆盡,幾乎沒有任何免疫力,比陶瓷娃娃還脆弱,所以必需一直待在無菌病房,除了會極為疲倦,渾身發冷,四肢發麻,還會出現肚子痛,嘔吐,發燒等等的副作用,當真極為難受。
由於唐弈雪在毫無抵抗力的前提下,極易受到外界感染,所以隔離病房只讓三位家屬或者朋友登記進入,而且不可同一時間進入房間,進入房間還要穿上保護衣和戴上頭套。
唐弈雪身邊親近的人就剛剛好只有三位,張叔,哥哥,和弟弟,所以他們三位就登記成為了探望者,協調好時間之後輪流進去陪伴。
對於瀟凡銳的骨髓和唐弈雪的匹配,要將骨髓捐贈給唐弈雪這事,哥哥的心情實在頗為複雜。
他當初也曾去抽血比對過,對骨髓捐贈的流程和風險略有所聞,雖然他理智上知道這個手術風險不高,骨髓也能自行再生,但禁不住還是很為自己的弟弟擔心,總是怕他會出什麼意外,會承受嚴重的副作用,或者捐了骨髓之後會對身體有什麼長遠的影響。
但另一方面,唐弈雪是他的好兄弟,是他認識了近二十年的好朋友,他當然希望唐弈雪能找到合適的骨髓,得到捐贈之後能慢慢康復。
得知他找到了配對的人,哥哥固然很高興,但是當知道這個人是他弟弟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既開心唐弈雪能得救,又擔心弟弟會出事,手背手心都是肉,實在難以割捨。
但無論他是怎麼想的,他也不能阻止弟弟救人,只能盡力支持他,多給予關心和幫助。
瀟凡銳進入到隔離病房,見到躺在床上虛弱不堪的唐弈雪的時候,心裡簡直難受得要命,只盼望移植能盡快的順利進行,讓唐弈雪恢復健康和活力,不用再受病魔煎熬。
為了將身體裏的所有好的壞的血球都徹底清除,唐弈雪在過去一周毫不間斷的輸了很多不同藥劑,強勁的藥效加上免疫力的缺失讓唐弈雪處於氣息奄奄的狀態,打了太多化藥,腦袋已經是亂的了,神智昏昏沉沉,很難保持清醒,不僅沒有食慾,還會一直想吐,床邊要隨時備著塑膠袋以防萬一。
幸好唐弈雪家境富裕,可以負擔以打針的方式輸藥,要不的話就只能吃口服藥,每天要吃四次化療藥物,根據病患的體重來決定服用份量。
以唐弈雪五十多斤為例,每次也得吃三十粒藥,還沒算上抗生素、抗菌藥、抗病毒藥、護肺藥等,加起來一天要吞五十粒藥也是正常的,如果不幸出現嘔吐,還需要補吃所有嘔出來的化療藥,實在別說是有多悲涼了。
打針比口服的費用要高出十倍,一般人未別負擔得起,所以唐弈雪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除了很疲倦和很想吐之外,唐弈雪的一大困擾就是經常覺得冷,前所未有的冷。
唐弈雪入住的是正壓隔離病房,氣流不斷的從房間內往外送,以確保外面的病原體進不去病房。
唐弈雪一直感受到有一股風不斷的吹在他身上,冷颼颼啲,他本來就極為虛弱,怕冷得要死,現在還有一股冷風無時無刻的吹下來,搞得他每分每秒都處於極為寒冷的狀態,冷得不斷發抖,白天的時候要蓋兩張棉被,晚上轉涼的時候還要多加兩張棉被,外加照著暖燈,才能勉強恢復些許溫度。
瀟凡銳每天去探望的時候,除了噓寒問暖和閒話家常,也會膩膩歪歪的說些情話,雖然不能做些甚麼,但牽牽小手,來個抱抱還是可以的。
唐弈雪一天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窩在弟弟溫暖的懷裡,聽著他徐徐的說著他那天遇到的事,還有一些又甜蜜又好笑的土味情話。
這是他最輕鬆最開心的時候,身體上的痛苦也沒那麼難忍受了,唐弈雪精神好的時候,會笑著回應幾句,當他精神不好的時候,只能渾渾噩噩的聽著,可能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不過弟弟一點也不在意,只要能每天見到唐弈雪,他就心滿意足了。
瀟凡銳每天下課或者下班之後就跑去醫院,探望者最晚只能留到八點,他就每天都留到最後一刻,盡可能的給予唐弈雪支持和陪伴。
瀟凡銳簡直成了醫院的常客,前台接待的護士和負責那個樓層的醫護人員全都認得他了,還會笑着和他打招呼,打趣他們兩句,他們這對不同尋常的愛侶在醫院裏可以說是人盡皆知,成為了各醫護津津樂道的話題。
瀟凡銳知道有很多人在議論他們,向他們投來或好奇或鼓勵或厭惡的目光,但他實在沒心思理會這些,因為他的生命已經不再屬於他一個人,他同時還須肩負著另一個人活下去的希望。
有健康的身體才能有健康的骨髓贈與他人,再加上他在這段時間絕不能生病,連輕微的感冒也不行,要不他就不能去探望唐弈雪了,多麼輕微的病毒對於毫無抵抗之力的唐弈雪來說都可能是致命的。
瀟凡銳為了確保自己的身體無礙,除了服用醫生開出的鐵補充劑之外,還特別注意自己的飲食,避免所有生冷煎炸的食物,也更加注意個人衛生,為了避免染病,到人多的地方會戴上口罩,還隨身帶著酒精消毒雙手。
就這樣,很快來到了移植手術的前兩天,也是他們在手術前的最後一次見面,明天瀟凡銳就要入住內科病房,以接受最後階段的檢查和作全身麻醉前的準備。
唐弈雪躺在床上,側頭看著他道:「你害怕嗎?」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pLB0GL6i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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