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凡銳瞪大了眼,驚於他的大方,卻遲遲沒接過去,這部遊戲機勾起的不再是強烈的興致,而是深深的羞愧。
唐弈雪看他沒接過去,疑惑道:「嗯?不想要嗎?」難道是他差錯了?
瀟凡銳低頭看著那部遊戲機,在心裏作劇烈的鬥爭,最終還是搖頭拒絕了:「我爸爸會發現的......」
他不忘小聲的加了一句:「謝謝你唐哥。」
他剛才被衝動沖昏了頭腦,現在冷靜下來後,仔細一想,就知道他是沒可能把遊戲機帶回家的,他爸喝完酒發起瘋來,會把家裡搞得翻天覆地,將所有東西四處扔,連房頂也能給你掀翻,而且如果被爸爸發現的話,一定會很生氣的罵他,然後將遊戲機據為己有。
唐弈雪恍然,對了,他從哥哥裡除了聽說過他們爸爸的惡行,不禁憐惜的道:「這樣啊......那要不這樣吧,以後你想打遊戲的話就來我家,隨時歡迎你們。」
瀟凡銳眼睛一亮,驚喜萬分,不可置信的道:「真的嗎?」
唐弈雪笑著點頭:「嗯,反正這裏只有我倆。」
瀟凡銳心覺愧疚之餘,對於唐弈雪更是有深深的感激,心道這人也太好了吧,連忙甜甜的笑道:「謝謝唐哥!」
唐弈雪被他這一聲清脆的親暱的「唐哥」喊得一個恍惚,冰冷荒蕪的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破開了,如果他有弟弟的話,如果他還有家人的話,應該也是這般感覺吧......
瀟凡銳看唐弈雪神色恍惚,好像入定了一樣,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唐哥,唐哥!你累了嗎?」
唐弈雪被他喊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著擔心的弟弟笑道:「不累,要不我們現在先來打幾局吧,你喜歡玩哪個遊戲?」
瀟凡銳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笑逐顏開,立刻喊道:「瑪利歐賽車!」
第二天早上八點,張叔準備好早餐之後,逐一喊大家起床。
張叔知道少爺睡眠不好,所以特地先叫兄弟倆起床,打算讓唐弈雪多睡一會。
張叔來到客房前,有節奏的敲了敲門,喊道:「瀟少爺,瀟小少爺,起床了,早餐已經做好了。」
房裡一點動靜也沒有,裡面的人仍在熟睡,張叔不但沒有不耐煩,反而有些懷念,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了,他每次叫唐弈雪起床的時候,幾乎是他一敲門,下一秒唐弈雪就來開門了,他不禁慨嘆,如果少爺也能睡得這麼香,就好了。
瀟弘凱最終還是被張叔鍥而不捨的敲門給敲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扭頭看向旁邊,赫然發現原本應該躺著弟弟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 !
他這一下真的被嚇醒了,立刻睡意全無,伸手摸了摸隔壁的床單枕頭,涼透心,說明人已經不在這裡很久了,這小子,大早上的跑去哪裡了?
張叔聽到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房門被用力打開,露出哥哥焦灼的臉龐。
張叔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卡在了喉嚨,擔心的問:「瀟少爺,怎麼了?」
瀟弘凱抓了抓凌亂的頭髮,焦急道:「我弟弟,我弟弟不見了!」
張叔悚然一驚,連忙道:「不可能的,大門和窗戶都是鎖上的,他一定還在房子裡。」
瀟弘凱聞言,心裡稍稍安定,走出走廊,像隻無頭蒼蠅一樣,逐個房間打開來找,但這裡的地方太大了,房間太多了,這麼一個一個的找,實在是太費勁了。
張叔不愧是經驗老道的管家,跟在哥哥後面,很快恢復了鎮定問道:「瀟少爺,你覺得瀟小少爺會去哪裡?」
瀟弘凱聽到這話,腳步一頓,停止了毫無方向的尋找,蹙眉一想,茅塞頓開,那小子一定是去了娛樂室打遊戲去了!他昨天參觀的時候就饞得不行了!
不愧是最了解自家弟弟的親哥,瀟弘凱咬牙切齒的道「娛樂室!」,氣勢洶洶的衝下樓,挾著怒氣往娛樂室跑去。
瀟弘凱懷著滿腔怒火打開了門,卻被裡面的景象驚得動作一僵,一連串罵人的話卡在了喉嚨,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啞火了。
後面趕來的張叔來到門前,正奇怪哥哥怎麼這個反應,卻在他探頭進去之後,同樣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只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沙發上睡得正香,唐弈雪墊著扶手,側躺在沙發上,呼吸輕緩,面目安然,弟弟則擠在了唐弈雪懷裏,頭埋在他的胸膛裏,同樣睡得香甜,嘴巴還砸吧了幾下。
門外兩人的目光掃過去,看到沙發的另一端擱著兩個搖控器,電視還是開著的,定格在馬裡奧賽車的頁面上,很明顯他們是玩遊戲玩得累了,睡著了。
門外兩人看著這溫馨和諧的一幕,皆捨不得打擾,張叔看到少爺難得睡得這麼熟,深感欣慰,連忙拿了一條薄氈蓋在兩人身上,對哥哥小聲道:「讓他們多睡一會吧,我們先出去用早飯。」
瀟弘凱在震驚之餘,也只能點頭應下,兩人退出房間,輕輕帶上房門,關上一室恬靜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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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老師站在寫滿數字公式的黑板前宣布:「同學們,趁著距離下課還有一些時間,請大家預先分好組,三到四人一組,為下一節課的合作遊戲做好準備。」
底下的同學們紛紛站起來,歡蹦亂跳的找自己的朋友組隊,很快就分好了六個小組,除了坐在角落裡,多出來的一人。
瀟凡銳坐在角落裡,冷眼看著同學們興奮的奔向自己的朋友,屁股就像是黏在椅子上一樣,連動也沒動過,雖然極力維持著臉上的淡定,心裡卻難免空落落的,有點難受。
其他同學也好像完全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一樣,沒有一個人靠近,這裡彷彿成為了禁地一樣。
其他分好組的同學看到角落裡被遺棄的人,已是見怪不怪,有些小孩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有些和同伴竊竊私語,一番取笑挖苦,有些則完全不搭理他,連看也懶得看。
「又是瀟凡銳,沒人想跟他玩,大窮鬼,連薯片也買不起喔。」
「他數學是不是又考一百分呀?哼,一定是作弊的。」
「瀟便便,沒洗澡喔,跟大便一樣臭。」
他們的隻言片語飄進瀟凡銳的耳朵裡,他緊抿著唇,緊握著拳,挺直了脊背,直直看著前方黑板,故意不搭理他們。
無論聽過這些話多少遍,這些尖酸的言語還是帶著一定的破壞力,直直插進心坎,讓人氣促胸悶,一口惡氣哽在心口,劇烈的情緒在心胸洶湧翻滾。
數學老師看到分組又剩下瀟凡銳一個,也覺得很頭痛,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
這小孩乖巧懂事,勤奮好學,成績優異,在數學方面更是出類拔萃,天資聰穎,是所有老師也喜歡的好學生。
這孩子懂事是懂事,不過有點懂事過頭了,幾乎不像小孩,反倒更像大人,有著超乎同齡人的早熟,性格內斂,木納寡言,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埋頭看書做作業,不跟別的小孩聊天,也不跟他們玩,老師教了他這麼多年,幾乎從未見過他臉上露出小孩特有的那種開懷笑容,即使他數學考一百分,也只是眼睛亮了亮,規矩的道了聲謝,然後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再加上這孩子家境不好,貧困潦倒,所有用的東西都是哥哥留下來的,身上的校服是哥哥的,發黃殘舊,還有補丁,腳踩的皮鞋也是哥哥的,不僅太大了,還舊得泛白,背的書包還是哥哥的,拉鏈都快壞了,只能用別針扣住,在一眾穿著潔白襯衫,鋥亮皮鞋,背著嶄新卡通書包的小孩之間,尤其打眼,一眼就能看出來分別。
小孩嘛,交朋友其實也很容易,一包零食就能收買了,只要大方的請大家吃東西,大家都會熱情的圍過來,人緣怎麼也不會差到哪裏。
弟弟有著窮苦家庭逼出來的節儉和摳門,每個星期才那幾塊零花錢,他才不會用來買零食便宜大家,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他把錢通通存起來了,一方面是不捨得花,另一方面是以備不時之需。
小孩對於這些身份象徵也是極為敏感的,一看這人的行頭殘舊不堪,不但買不起零食請同學,還坐在一旁悶聲不吭,埋頭苦讀,一點也不好玩,慢慢就疏遠了他,再看他成績這麼好,每次都名列前茅,牢牢佔據全班第一,還深得各老師的喜愛稱讚,一開始的忽視就混雜了妒忌,從而變成了討厭。
其他小孩覺得瀟凡銳是怪咖,是渾身臭醺醺的瀟便便,對於瀟凡銳來說,這群小屁孩就是一群沒腦子的幼稚鬼,整天到晚就只顧著玩樂,嘻嘻哈哈的說著一些無聊的八卦,上天下地的像躥天猴一樣調皮,他對於他們是特寫的嫌棄。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在嫌棄他們之餘,其實瀟凡銳也十分羨慕,羨慕他們可以開懷暢快的盡情玩樂,不用為了脫離貧困而拼命努力,羨慕他們有數不盡的零花錢可以買所有愛吃的零食,不用計算著花出去的每一分錢,也不用整天想著怎麼搞更多錢,羨慕他們有深深疼愛著他們的父母,不用整天提防著家裡的酒鬼老爸,一分錢也沒有提供,反倒要孩子賺錢養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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