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看不到外面是什麼樣子,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好像被陽光照到般暖暖的,還有微風的吹拂,以及摸到一些類似葉子的東西。
他緩緩收回了手,整理著他剛才感受到的一切,得出的結論就是外面應該是某種自然的地方,暫時沒感覺到有任何危險。
他再次看回窄長的隧道,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要出去闖闖,反正他也沒路可走了,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被困在這個地方。
他往後退了幾步,然後猛地向前奔,用雙臂護着頭部,衝破了薄薄的光幕。
穿透光幕的瞬間,光芒突然變得熾盛,直把他整個人吞噬,亮得他張不開眼來,眼前只餘一片亮白。
他雖然失去了視覺,但感覺到自己踩上了一些軟軟的像草的東西,感覺到身上被午後陽光照射的溫暖,還聞到一股熟悉的清淡的花香,聽到清脆的鳥叫聲。
他心中一動,卻不敢妄動,站在原地等到眼前的亮光慢慢褪去之後,這才嘗試睜開眼來,一下子不能適應外面的明亮,用力的眨了眨,眼前的景象這才逐漸映入眼簾,不禁讓他大吃一驚。
他正身處一個優美的花園,地上是修剪整齊的草地,四周立著蔥綠的大樹,花叢間滿是乳白瓣嫣紅尖的豆蔻花,中間還放著一套英式桌椅,有一張桌子和三張椅子。
他不只見過這個地方,還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這不正是他家的花園?!
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詫的點,只見桌椅上坐著兩個人,在休閒的賞花喝茶。
左邊坐著一位留著清爽短髮的女士,眉眼溫柔,身穿休閒的家居服,正拿著一本書慢慢翻看。
右邊則坐著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戴著草帽和圍裙,手邊擱著一把大剪刀,一副園丁的模樣,正彎腰撫弄旁邊的小花。
他看見這兩個人,瞳孔猛縮,心頭巨震,一時間不敢上前,腦海裡飄出很多疑問,懷疑眼前看到的一切,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爸.....媽......」
他不自禁的輕輕喚了出聲,坐在椅子上的兩人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頭來,看到他的瞬間綻開了燦爛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起身朝他走去。
他看著朝他走來的兩人,心中驚疑不定,既害怕又渴望,不知道應該轉身逃跑,還是留在這裡看個究竟。
畢竟他爸媽很多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最後撞得頭破血流支離破碎慘不忍睹,這兩人不只頂著他父母的容貌,還是他父母完好無損,正值盛年時的容貌,這......怎麼可能?
在他糾結猶豫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他跟前,女人笑著打量了他片刻,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目光帶著眷戀和不捨,輕輕的道:「小雪,這麼多年不見,原來你已經長這麼高了......」
他心中激盪不已,不禁瞪大了眼,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女人,不只容貌,就連表情,聲線,說話的語氣也和媽媽一模一樣,難道她真的是......?
站在旁邊的男人摸了摸下巴,露出欣慰的微笑,鬼馬的道:「不愧是我兒子,有我的帥氣。」
唐弈雪這下是真的驚了,就連這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也和他爸爸別無二致,這該不會是巧合,或者是什麼惡劣的玩笑吧......
女人敏銳的察覺到他的驚詫和不安,拉著男人微微退開了一步,安撫笑道:「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嚇到你了吧......」
男人拍了拍胸脯,調笑道:「我們真的是你爸媽,你不會認不出我們吧。」
他當然認出他們來了,但是這件事實在太魔幻了,讓他難以相信,他的一顆心還是吊著的,目光在他們之間遊移,低低的道:「可這怎麼可能......」
男人這下也笑不出來了,嚴肅的道:「這個問題應該由我們問你,你怎麼會來到這裡?這裡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女人也斂去了笑意,柔柔的看著他,哀傷的道:「看到你這麼辛苦,我們也很心疼......」
唐弈雪聽得心驚膽跳,再次抬目四顧,難以開口:「你知道......?這裡是......?」
女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憐愛,憂傷的笑道:「沒錯,就如你所想的一般,我們一直都知道。」
男人這時插了句嘴,瞬間破壞了嚴肅而感動的氣氛,眨了眨眼道:「我們還知道你交了個小男友呢,小日子過得挺甜蜜的啊。」
女人側頭瞪著他,輕聲斥道:「你在這裡說什麼呢,會不會看氣氛做人啊。」
唐弈雪瞬間窘得不行,一張臉全紅了,看著他們像之前那般鬥嘴鬥不停,還知道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下不得不相信他們真是他的父母了......
唐弈雪沒想到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向父母出櫃,自己的心事彷彿被看穿看透一般,有一種久違的無措和軟弱,慌得語無倫次:「你......我.......」
唐媽媽瞪了一眼唐爸爸,不滿的道:「看把孩子嚇得......」
唐媽媽再次看向唐弈雪的時候,瞬間換了一副面孔,拉著他的手,和藹的笑道:「小雪,我們對於你喜歡女的還是男的沒什麼想法,只要你開心就夠了......你的朋友叫小銳是吧,挺可愛的,對你也是一心一意,有人替我們照顧你,我們也很高興。」
唐爸爸被兇得怕了,連忙搭著唐媽媽的肩膀附和道:「對啊,老婆說得對。」
唐弈雪在這麼多年後再次感受到來自父母的關心和愛護,不禁動容,踏前一步,張開手臂緊緊抱住了兩人,鼻音重重的道:「爸......媽......」
唐媽媽和唐爸爸心裡也是一揪,雖然很開心能在多年後再次見到兒子,但一想到唐弈雪是因為病危才會來到這裡,他們就寧願從不再遇,一顆心被撕裂在喜悅和痛心間。
兩人伸手回抱了他,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背,終於能說出埋藏心底良久的話:「我們很想你......你一直做得很好,我們都看到的......」
唐弈雪被病痛折磨良久,化療電療移植也做過了,什麼苦沒受過,但他無論多麼痛苦,也從來沒掉過眼淚,這是他刻在骨子裡的倔強,不到死一刻不會低頭。
但在面對自己早逝的爸媽,感受著他們溫暖的懷抱和真摯的關懷,他卻忍不住流下了淚,哭得像個小孩一般,哽咽道:「你們一直在看著我嗎?」
唐媽媽和唐爸爸也忍不住紅了眼框,眼裡湧出的是這十多年來積壓的深深的掛念,伸手替唐弈雪拭去了淚水,像是小時候一般摸了摸他的頭,即使淚水不斷的流,也仍然盡力笑道:「嗯,我們一直都在。」
唐弈雪聽到這句話,眼淚就像是決堤般洶湧而出,滾滾而下,哭得如此傷心,如此狼狽,拋下一切無用的倔強和架子,在這一刻他只是爸媽的小孩,可以放肆的軟弱:「我很想你們......你們為什麼這麼快就走了,剩下我一個人......」
唐媽媽心疼極了,卻不得不從懷抱中抽離,拭了拭眼角的淚,聲音顫抖而破碎,卻依舊溫柔慈愛:「對不起,小雪.......你不是一個人的,我們一直都在,而且你身邊不是還有很多愛你的人嗎?」
即使一顆心快碎了,她還得狠下心的道:「你也是時候回去了,為了他們,也為了我們,好好活下去。」
唐弈雪驚得瞪大了眼,悲慟欲絕,他這麼難得和爸媽重聚,才說了那兩句話,這就得走了?
唐爸爸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垂下眼眸,硬起心腸道:「你再不走的話,就永遠回不去了,你的小男友還在等著你呢。」
唐弈雪猶豫了,是重拾健康的身體,留在這裡陪伴爸媽,還是繼續和病痛搏鬥,回到弟弟等人的身邊?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世紀難題,他當然想和爸媽多待些時候,但一想到他再也見不到弟弟,弟弟會如何的傷心欲絕,他的心就動搖了,糾結不已,無從選擇。
唐媽媽知道他下不了決心,索性替他做決定,一把將他推回身後的光幕裏,含淚的笑道:「回去吧,替我向小銳和張叔問好......」
唐弈雪猝不及防被她一堆,向後踉蹌了幾步,身子不受控制的後仰,重新穿透暖黃的光幕,拼命朝他們伸出手,撕心裂肺的大喊:「不!!!」
唐媽媽再次忍不住落淚,唐爸爸把她擁進懷裡,也已是淚流滿面,兩人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消失在光幕後,痛哭失聲的道:「爸媽愛你......別再見了......」
唐弈雪整個人跌穿光幕,看著爸媽在眼前一點一點的消失,逐漸被溫暖的光芒取代,不捨又不甘的瞪大了眼,要把眼前的兩人盡收眼底,刻進心底。
穿過光幕後,唐弈雪卻意外的沒有踩到實地,而是繼續無止境的往下墮。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yostyE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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