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弈雪在車上的時候難過了一會,但當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將失望的情緒消化,重新調整好心態。
他可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區區小事是打不倒他的,他回家的時候瀟凡銳還沒下班,他也沒特別發消息跟對方說這事,只是默默的拿出顏料繼續畫畫。
瀟凡銳是在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才突然想起這事,一問唐弈雪才知道是如此的結果,不禁替唐弈雪心疼,但也安慰他道「或許還有機會呢,或許他們真的會打來呢」。
對此唐弈雪只是笑笑,沒再說話,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過了這天之後,唐弈雪就把這事給拋到腦後,每天該幹啥的幹啥,繼續嘗試聯繫其他畫廊,在沒收到任何答覆之前,畫好自己的畫,過好自己的生活。
瀟凡銳之後沒再聽到他提起這件事,心裡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於是也刻意將這件事給遺忘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六早上,唐弈雪前一晚被折騰得很慘,不願意起來。
吃飽喝足的瀟凡銳則一早就醒了,卻仍然賴在他身邊,又開始作死的蹭來蹭去,搞得唐弈雪睡也睡不安寧,蹙著眉踢了他一腳,卻被瀟凡銳一把抓住了腳踝,順著腳跟撫摸上去,然後停在某個興奮的部位上。
唐弈雪被他到處點火惹禍,忍無可忍的喊了一句「你有完沒完!」,然後立刻翻了個身,用被子蓋著頭,嚴防某無賴的騷擾。
瀟凡銳正要上前掀他的被子時,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響了,清脆的旋律劃破早晨的寧靜,讓缺覺的唐弈雪簡直快要瘋了。
唐弈雪依舊躲在被子裡,死也不願意出來,不耐煩的吩咐瀟凡銳道:「你幫我聽,又是垃圾廣告。」
瀟凡銳只好伸手拿過他的電話,替他接了起來,對面響起一把悅耳的女聲:「你好,這裡是XXX畫廊打來的,請問是唐弈雪先生嗎?」
瀟凡銳心頭一跳,連忙說了聲「請等等」,然後一把掀開了唐弈雪的被子,在唐弈雪不滿的抗議之前,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急切道:「是畫廊打來的!」
唐弈雪一下子睜開了眼,睡意瞬間跑得清光,連忙坐起身接過手機,清了清嗓子道:「是,請問有什麼事?」
對面的女生笑道:「恭喜你,季老闆決定將你的畫作放在我們的畫廊代售,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更有可能成為我們的代理藝術家,請問你什麼時候方便過來談洽細節?」
唐弈雪一醒來就收到這麼爆的消息,整個人簡直要被這個驚喜砸暈了,連忙道:「我什麼時候也方便的,看你們老闆什麼時候有時間吧。」
女生道:「好的,我會轉告季老闆,定下了時間之後再通知你。」
瀟凡銳整個人幾乎貼在唐弈雪的手機上,雖然聽不完全,但也聽到幾個關鍵字,知道這事是成了,瞬間開心得在床上到處蹦達,從後面用力的抱緊了唐弈雪。
唐弈雪掛了電話之後,整個人還是懵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選中。
他都已經對此不抱希望了,想不到在經歷這麼長時間的空窗期之後,上天竟然一下子給他掉了個大餡餅,讓他成功踏出成為藝術家的關鍵一步。
瀟凡銳在唐弈雪的臉龐上用力的親了一口,激動的扭來扭去,嘴上不住的道:「唐哥,你行了,你真的行了!」
唐弈雪聽到瀟凡銳這麼說才確認這一切是真的,嘴角瞬間瘋狂上揚,轉過去抱著瀟凡銳的頭,muamuamua的一等亂親。
體內的細胞都在喜悅的躍動,開心得語無倫次,不斷重複著他的話:「我行了,我真的行了!」
瀟凡銳開心接受了他的親吻,和他抱成了一團,大笑著道:「唐哥,你很快就會成為大藝術家了!」
一年之後,瀟凡銳正式畢業,正如他計劃那般進了一家投資銀行當分析師,每天幹得累死累活,每個月賺很多錢。
唐弈雪經過了一年的考察期後,正式成為了季老闆畫廊的代理藝術家,由擁有豐富資源和人脈的畫廊負責幫他包裝宣傳,舉辦畫展,接觸藏家,規劃藍圖,循序漸進打開市場知名度,慢慢打入藝術界的圈子。
唐弈雪終於度過了他的藝術之路最艱難的時期,幸得季老闆的青睞和信任,願意出錢出力捧他。
有畫廊負責一切商業有關的東西,他只需要專注於畫畫就行了,不用再到處聯繫畫廊接收他的畫,也不用再到處找展覽參加,樂得一身清淨,每天沉浸在畫畫的樂趣中。
唐弈雪正一路順風的時候,就換瀟凡銳碰壁了。
他的確如願的進入了這所讓很多人爭破頭的銀行,成為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分析師,每月賺取不菲的收入,依靠自己的能力成為了所謂的成功人士,但他付出的代價卻太大了,讓他在苦苦撐了一年之後就開始動搖。
投資銀行好像把他們當畜生一般奴役,早上一般是最輕鬆的時候,八點上班後先要回覆電郵,然後和老闆確認工作日程,之後有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
但他在這一個小時也不能鬆懈,因為這是建立人脈的最佳機會,所以他還要和一群同事掛著假笑各自吹捧。
吃完飯之後,工作就開始堆積如山的來,建立財務模型和募資簡報,作股票估價,等待上頭的評價之後再不斷調整。
由於他在金字塔的最底層,還要負責各種吃力不討好的活,收材料,寫初稿,複印校對等。
做到六點之後再有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又是和人商業互捧的時間。
然後要七點準時回公司繼續白天的工作,採納上頭的意見更改錯處,最早也得八九點才能下班,如果需要處理實時交易的話,更是需要工作到凌晨才能下班。
回家的時候往往唐弈雪已經睡了,或者準備睡了,他們只能在睡之前聊幾句,更別說做什麼了。
他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已經累癱了,身體很疲倦,但精神卻因為長時間的高度緊張而異常亢奮。
他經常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很累很累卻怎麼也睡不著,折磨得他快要瘋了,可他第二天仍然要爬起來上班,日復一日的重複這個可怕的循環。
不只工作的時候需要傾注全副身心,就連放假的時候也必須隨時候命,因為可能隨時會有緊急的請求或郵件需要他回覆,讓他放假也不能徹底放鬆下來。
什麼時候一個電話就把他召回去了,連陪陪愛人的時間也沒有。
這份工作沒有work-life balance,只有work,沒有life,他已經喪失了自己的人生,已經喪失了自己的時間。
每天睜開眼那刻起就在毫不停竭的工作,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起伏不定的線條,一顆心已死透,手指還得在鍵盤上敲個不停。
沒有休息的時間,沒有喘息的時間,他一刻也不能停,因為他身邊還有很多人想拉著他的腳腕把他扯下去,而他的頭上還壓著幾座不能跨越的大山。
即使他傾盡生命的去工作,他第一年終結的時候,上師給他的評價只有6/10,在這裡就等同於「你是一件廢物」。
他起初還想著只要他熬過第一年之後,一切就會慢慢好起來,畢竟下一年又會有更初級的新人進來,應該能分擔一下他的工作吧......?
結果就是他被啪啪打臉了,有了一年的工作經驗,最初的生疏褪去,他工作起來更上手,效率更高,於是上司就開始給他更多工作。
不但讓他幹更多活,還讓他幫忙引導新人,結果就是他更忙了,好像一個陀螺一樣連軸轉,不分晝夜的工作,彷彿生命只剩下工作。
有時候他忙到一半往窗外一瞥,這才發現原來天已經亮了,他的愛人也已經陷入了甜夢,而他的工作還堆積如山。
瀟凡銳自從開始工作之後,人越來越消沉,越來越壓抑。
他倒是經常笑,但那都是職業性的假笑,真摯的,開心的笑幾乎從他臉上絕跡,就連看著戶口上越來越多的錢也笑不出來。
那是他用血汗換回來的錢,是他被人奴役之後的一點獎勵,沒什麼好自豪的。
瀟凡銳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份工作佔據了他的所有時間,剝奪了他和親人的相處時間。
他不能再看著唐弈雪畫畫,不能再和唐弈雪吃飯,甚至連專心的約個會也不行,和哥哥更是一個月才見一兩次。
雖然他每天依然能見到唐弈雪,但兩人感覺已經不如以前親密,他有時候看著唐弈雪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以前還能說說學校的趣事,現在他可不想把工作的問題帶回家,但他除了工作之外的人生都是空白的,於是他只能靜靜聽著唐弈雪給他說畫畫的事。
這讓他感到極為挫敗和愧疚,抽不出時間來陪身邊的人,讓他覺得很對不起他們。
這份工作把他從自己愛的人中徹底分離,把他困在了一堆假笑吹牛人當中,讓他越來越孤獨,越來越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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