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韓時予仔細瞧看了一下那已經收口的傷處。大概是這些日子用魚湯跟大骨湯熬魚片粥,讓李衡的傷口收得很整齊,沒有腫脹的情況,只留下了一條微帶粉白的線條疤痕,不仔細看是不會去注意到的。見傷口癒合情況良好,讓林衡的右手再做幾個動作,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終是宣佈林衡已然痊癒,隨時可以回林府。
而這期間,林衡自己抄了約莫十遍的經書,拿了兩份託人送給普陀寺的住持,剩的則是自己帶回去了。
平安符元寶也求來了,正擺在案几上。林衡一眼便瞧見一個綠底藍身的小繡袋,繡的是竹葉。程瀾剛好進來,看到林衡擺弄著那些小繡袋,喲了一聲後調侃道:「選秀啊?」
林衡瞪去一眼。「吶,給你的平安符。」說著便把手裡的那個繡了竹葉的小繡袋遞了過去。
「多謝二公子!」程瀾收下後誇張的行揖躬身。
「哎,別,我可受不起少卿大人的禮。」林衡側身說道。
程瀾笑了笑,說道:「鄒東來的案子已經呈上去了,送到了夏銘則手裡。」
「嗯,所以呢?」
「不過,那案卷裡寫的是鄒東來已死,也提及了林府的事。可能會讓你與我過去一趟,到時候,我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怕是要見光。」程瀾說道。
「你怕見光?」林衡一臉饒富興致地瞧著程瀾。
「我自是不怕,只是嫌麻煩而已。」程瀾笑了起來。「不過,事情要是真的全解決了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找到將軍府的墓,上個香,然後回來這裡繼續過日子吧!」林衡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迷茫。他明白事情水落石出,冤情洗刷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什麼牽掛,便是好生的代替原本的離玉,待在林府,照顧雙親了吧?
——但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似乎也不是。林衡有幾分茫然,但他一時之間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
「若夏銘則再次糾纏你,你……」程瀾想著措詞。林衡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奇怪。
「你這樣子問我,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你心上人要跟別人跑了似的。」林衡笑道。
——嘖!還真相了。程瀾心想。
「那照離玉你這麼說……」程瀾搓了搓下頷,有些輕佻地俯下身,湊近林衡。「離玉,那你就是我的心上人嘍?」
林衡一怔,白玉般的臉頰立刻染上了紅暈。那紅暈漫延到耳廊,甚至連脖頸都開始泛紅。他囁嚅了好一會,眼神也不敢對上程瀾,只能有些慌亂地說著你在胡說什麼呢!
「萬一我不是胡說呢?」程瀾又湊近些許。林衡下意識的略往後仰退,抿了下唇。程瀾近距離地欣賞著林衡紅著臉的樣子,感覺真是愉悅極了。
「程瀾!你……」林衡蹙眉瞪去一眼。
程瀾見差不多了,便站直了身子,但笑意反而更濃了。「陪我一起去查案如何?」
「啊?什麼?」林衡有些懵。
「我說,你也挺聰明。實力嘛,練回來也就是了。而且,你還有行商這個身份可以掩蓋,我也可以繼續做你的侍衛。就是說……咱們一起查案,你協助我,而你繼續當我主子,我繼續當你的侍衛,這樣。」
「這……這樣也行?」
「為什麼不行?我跟尚書令大人說一聲也就是了。」程瀾不以為意。
「朝廷任用人能這麼隨便的嗎?」林衡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任用,而是……哎,一時半會說不清,總之,就跟陳佳岳他們差不多。」程瀾原本想說他娶了林衡就不用擔心什麼問題了,但現下不能這麼講。
「行吧……等此事了結,再說。」林衡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但還是覺得算是一個目標,比方才那種茫然要好上太多。
隔天,程瀾總算是收到消息,字文琭的確沒出越州。他躲在一處山裡,只是那山……被人守得很嚴密,好似裡面有什麼秘密一樣。問了附近的人,也都不願意多言。
「若只是普通的山,不應如此。」林衡道。「有沒有調查一下那山裡面有什麼古怪?」
酉夜看了一眼林衡,說道:「說來此山還跟林二公子您有點關係。」
「我?」林衡有些意外。
「正確說來是跟林府有那麼一點關係。當初買下那山的,是二房的老爺。」酉夜輕聲道。「買下後,似乎知道裡面有什麼,於是便讓人從附近的村子裡不斷的找青壯人力去山上工作。並且下了嚴令,一個月只准回家三天,其它都只能住山上。而且出入很嚴格,都要搜身。」
「在何處?」林衡拿了輿圖出來。
「……這裡。」酉夜只是瞧了幾眼,便伸指指向一處山脈。「岩城,劉家村附近。宇文琭先前便是在這劉家村露過臉,被咱們潛伏在村民裡的眼線瞧見了。」
「嗯……盡量先查查這山有什麼秘密。」程瀾說道。「如果有必要,跟知府說一聲,他剛上任,應該也是希望有點成績的吧?」程瀾呵了一聲。
林衡無奈地看了滿身酸氣的程瀾一眼,心想這人怎麼那麼能拈酸吃醋的。欸,不對!程瀾幹嘛這樣?自己跟他又不是……
——不是什麼?原本就沒什麼關係了不是嗎?為什麼這樣想的時候心裡會有點……慌?也不怎麼舒服。不應該啊……
林衡今日打完了一套拳後,擦過身子,坐在院子裡發呆。這感覺莫名的熟悉,就好像……他以前跟夏銘則相處時一樣。等等!這不代表……不對,不可能!林衡下意識的否定。
然而,靜下心來回想,相處的點點滴滴,以及原本林衡不明白為什麼程瀾一旦有機會便一直眼神幽黯地瞅著自己;趁此機會慢慢思考回想後,他似乎也就明白了。
程瀾雖然給人的感覺有些痞有些輕佻,但做事一向沉穩且實在。再者,他跟夏銘則,沒法比的。論外表,他可比夏銘則好看多了。有顏有才,且專一。林衡忽地臉上泛紅發熱,心裡暗罵自己怎麼可以亂揣測別人的想法!羞不羞啊!
程瀾拎著食盒便是看到某人坐在院外的石椅上,不知在想什麼,忽然又拼命搖頭說不對不是這樣,沒一會又心有愁緒似的想事情;也不知想什麼,想到連耳根、脖子都紅了。
——想必臉也是紅了吧?程瀾心想。側首輕咳,這聲響倒是把林衡給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程瀾不意外地看到了那紅潮略退後的美景。
「是想到什麼了,這麼入神……喲,這是,臉紅了?想誰想的?」程瀾把食盒擱在一邊的石桌上,開始調侃林衡。
林衝抿緊唇,那眼神像是化成了實質,撓得程瀾心尖癢。原本稍退的紅潮,現下又漫了上來。心一橫,眼波流轉,扭頭輕哼一聲。
「還不都怪你!」
程瀾揚眉,哎呀了一聲,說:「怎怪我了?」
「就怪你!」林衡耳廓更紅了。「胡亂掰扯,你說我還能想誰?」
程瀾前後句這麼一串,得,這人是怪自己呢!「哎呀,想我就直說嘛,你直說了我還能高興好一會呢!」
「你!」林衡驚覺自己被占了口頭便宜,惱是惱,但其實最多的還是羞。
「來,不餓嗎?」程瀾笑了起來自顧自的打開食盒。裡面是一瓦罐的雞絲粥還有幾碟清炒菜蔬。「先吃點吧,明日再慢慢的把口味加重些。」
「你做的?」
「嗯,我做的。只是剛好手邊有點事,讓人先幫忙看著火,回來後再調整了下,應該不會難吃吧!」程瀾說道。
舀了一勺看起來是帶點油花的白米跟白肉,可是吃下去的時候味道又很剛好,且香氣還挺足。
「程瀾,我懷疑你是想養刁我的胃口。」林衡橫去一眼。「這法子誰教你的?」
「欸,就不能是我自己悟出來的?」程瀾一臉無辜。
「你悟性有那麼高的嗎?」林衡輕哼一聲。「未見得吧!」
程瀾舌尖舔了舔後槽牙,哈地一聲。「那誰知道呢?大概是緣分到了吧?」
「就只有你長舌頭了?」說完又舀了一勺,吹了吹熱氣,小心翼翼地喝著粥。接過遞來的筷子,挾了一筷子清炒菜蔬。豬油跟少許醬料的香氣,菜蔬炒得清脆不軟爛。
沒一會,元寶來報說林泰來了。「大哥!」
「怎麼這時候才用膳?方才在忙什麼?」林泰笑起來。他之所以能來,是程瀾特意讓他過來的。程瀾在林衡首肯後先去找了林泰,把事情簡單說了一次。
同時,程瀾也把自己真正的身份解釋清楚了。程瀾是想著,要是將來追林衡想要成功,林泰這邊也是必須要打點好的。當然,這部份是沒有跟林衡說。在林衡點頭後才會跟林泰坦白這一切,也說明清楚了前因後果。再者,那山頭一事關林府一大家子的性命,要是沒講好,會衍生更多的誤會那就不好了。
林泰一開始是懵逼的,之後便摸著鼻子接受了。再者,他覺得自己做的正經生意,也不怕官府來查就是了。還有便是,程瀾畢竟救過離玉的命,也護他護得緊,就這點來說,林泰還是可以接受的。就是覺得程瀾不像一個當官的,反倒像個遊俠。
「練拳健身呢!對了,大哥,你來得正好,剛好有些事想問你。」林衡說道。
「何事?」
「我想問一下,二房是不是買了座山頭?就在晉城西南方。」林衡說道。
「二房的動向我掌握得不多,但你說的那個山頭我倒是有點印象。不過也是無意之中聽到的。」林泰說道。「我記得二叔買下它的時候,跟祖母還有父親有過爭吵。他們在正廳吵完了,沒有結果,於是不歡而散。那時候我跟二叔擦肩而過,看他一臉陰鬱地甩袖而走。」
「然後呢?」
「我在門口聽到的是,二叔不該買下它的。說,就算那山裡真有礦,也該是交給朝廷,而不是私自開採。此外,若真要開採也要有州府的證明跟允許。也就是說,不能如此見不得光似的私下開採。我那時候就覺得有點問題,私下問過爹。爹說,那山本不該買下,必須得上報。至於產的是什麼礦,為什麼要上報,我是隱約有猜到,可也沒有實質的證據。」林泰解釋道。
「礦山?」林衡有些意外。
「是的,至於是什麼樣的礦山……要不是銅礦,便是鐵礦。甚至,更有可能是煤炭。」林泰說到。「畢竟,煉冶銅鐵,都少不了煤炭。咱們越州雖然沒聽說過產這些,但也不是不可能。照祖母跟爹的說法,銅或鐵的可能性較大。」
「我朝有令,若是發現了銅或鐵礦,一律上報,並由當地州府或知府統一管制,禁止私下冶煉以及販售。更別提賣給外族了!」程瀾說道。「二爺跟外族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又斥資買下礦山……嘶,這可是大罪啊……」程瀾蹙眉。
「什麼大罪?」林泰有些懵。
「林家二老爺買下礦山不上報,此為一罪。私自開採又算一罪,若將開採出來的礦石賣予外族,再算一罪。數罪併算,除非大房立刻分家,否則大房必受牽連,這牽連的罪也不算小……大公子可知將軍府的案子?」程瀾解釋完後又問了一句。
「知道。」
「若是真的數罪併算,林府將步上將軍府的後塵。」程瀾嚴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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