隳星緩緩闔上雙目,在薛千韶腦海中答道:「我並未真的煉化魔皇血,只是調動魔皇之心的力量強壓下去,讓郭誓自食惡果。但那東西已沾染了許多魔息和怨氣,造成對心神的反噬,需要一些時間緩解。」
薛千韶聽他一派輕鬆的語氣,有些咬牙切齒地道:「先前不是說有把握嗎?」
隳星答道:「有把握不死,但代價還是有的。」
強行壓制魔皇血,又怎麼可能不受內傷?且隳星方才接連損耗,所剩的力量恐怕也不充裕了,再加上魔皇血對神魂的衝擊……
薛千韶有些著急地道:「那還不如將魔皇血放著,讓三大仙門的人封印算了,何必──」
隳星緩緩道:「薛郎,我畢竟是魔尊,總不能把魔皇遺寶便宜給楚銘遠罷。」
薛千韶被噎了一下,轉而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方才損耗也不小,真能穩住心神不被反噬?」方才他們都已見識過,魔皇血絕非尋常邪物,影響範圍能夠遍及整座地宮,何況現在只壓制於一人體內!
此時情況危急,薛千韶沒發覺自己心中的著急,皆是源於擔憂。
隳星竟還有點閒心,忍不住笑了聲,道:「薛郎是在擔心我?」
薛千韶愣了一下,些微的羞惱浮上心頭。只是他還未開口,便等來了一句:「放心。有你在,我就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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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薛千韶捏著隳星肩頭的那手,不由縮了一縮。
還未等他想明白這話是何意,隳星的身軀便徹底鬆懈了下來,薛千韶也感覺識海中的那一縷聯繫沉寂下去,隳星似是為了穩定心神,沉入識海調整去了。
──還真的就託付於我了?薛千韶有些訝異,略感茫然,卻很快挺直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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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須臾,數道破風聲自上頭的坑道口傳來,薛千韶抬頭一望,來者除了徐卓外,全都是穿著紫色門服的九霄門門人。令他感到詫異的是,理應殿後鎮守的楚銘遠,竟也出現在首批殺下來的先鋒隊伍中。
作為先鋒的九霄門眾不過十人,他們一見到下頭已被抽乾的血湖,便在半空中煞住了飛行靈器,隨即又發覺高臺上的薛千韶等三人,以及散落在他們身邊的一地碎屍,心中驚疑不定,紛紛望向楚銘遠等候指示。
楚銘遠心中也有瞬間驚詫,但他立刻沉穩地道:「隨我來。」
九霄門眾人落到高臺上,在距離薛千韶十步外停下,只有焦急的徐卓在楚銘遠授意下,跟著他一起迎了過來。薛千韶此時正扶著隳星坐在地上,右手卻以懷中人作為掩護,悄悄探向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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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銘遠在他們面前站定,以恰到好處的憂心語氣道:「聽聞二位摔了下來,我便點了門人一同來尋。看來你也順利尋到小徒弟了?他和蘇道友現下如何?可有大礙?」
徐卓早已按捺不住,撲到小十身邊一細瞧,立刻發現他身上的惡咒印消失了。徐卓訝異地朝師尊和昏過去的魔尊望去,可礙於楚銘遠在場,他也只得強壓心頭疑問。
薛千韶並未透露太多,只是搖頭答道:「暫無大礙。讓楚道友費心了,實在對不住。」
楚銘遠面色不變,但似乎略微頓了一下,才又接著問道:「此地殘餘濃重魔氣,卻只見魔族屍骸,不見魔皇之血,你可有看見魔皇血最後歸於誰手?」
薛千韶沉默片刻,遂下定決心,肅然道:「楚掌門,我要向你討當年的人情了。」
一旁的徐卓緊張地望了過來,倒是楚銘遠巍然不動,平靜依舊。
在此時還能這般平靜,只有兩個可能:其一,眼瞎心盲,對此地的異常視若無睹;其二,他早已將此地發生的事猜透了,這才波瀾不驚。而楚銘遠,很顯然不可能是前者。
從初見楚銘遠開始,隳星對自己身上的異常向來掩飾得相當敷衍。且楚銘遠既能得知薛千韶身在魔域,怎會對他所為何來一無所知?又豈會沒聽過祁夜傳來的流言蜚語?只不過礙於九霄門在魔域處於劣勢,才未曾戳破魔尊身份罷了。此刻,諸魔盡滅,魔皇血不翼而飛,還有什麼難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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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廂都是通透之人,薛千韶卻還是得睜眼說瞎話,接著道:「魔皇血去向不明是事實,我等卻最先抵達此處,即便自知清白,修真界諸人也只會認為魔皇血落在我等手中。屆時若非懷璧其罪,就是被打為邪道,薛某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脫身,還請楚掌門給條生路。」
薛千韶曉得,這個要求是非常過分的。只要隨便抓個消息靈通點的魔修,恐怕都能指認出隳星的身份,魔皇血去向也就不言而喻了。
況且,一眾被拉入地宮的道修,還正愁找不到幕後黑手發洩呢,而隳星現下又還衰弱著,擺明了是最好的替罪羔羊,三大仙門若想安定人心、撿回臉面,豈可能輕縱於他?
所以薛千韶只能賭,賭看看楚銘遠是否會幫這個忙……否則,便只能兵戎相見了。
楚銘遠將其餘門人留在十步外,魔尊的左右護法卻都隱身在近處,徐卓也在此,若他現在動手抓楚銘遠做人質,最少也有七八成成事的可能。
楚銘遠何許人也,此處的異常又昭然若揭,他何嘗沒考量到這點?大約楚銘遠也是怕他狗急跳牆,才只帶了徐卓過來交涉。思及此,薛千韶又有些愧疚,總覺得有負他的信任,但他既要護著隳星全身而退,這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了。
楚銘遠居高臨下地靜靜看著他,眸中閃過了片刻陰翳。半晌,他開口道:「以九霄門的勢力,自然可以說一不二,即便我等實話實說,稱作未曾見到魔皇血,整個修真界也莫可奈何,甚至無法出言質疑於我。」他停頓了下,稍微放低了聲問:「這便是你的選擇嗎?」
薛千韶見他有鬆口之意,雖然驚訝,卻還是立刻點了點頭。
楚銘遠緩慢地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好,那我便幫你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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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如此,乾脆別讓其餘修者瞧見你們才最穩妥。我帶了溫長老下來,他精於陣法,或許已經研究出此處大陣的端倪了,等會我便讓你們第一批離開。」楚銘遠平穩地說著,轉過身後又道:「帶蘇道友和弟子過來罷。」
薛千韶遠遠沒料到,楚銘遠願意做到這個地步。光只是道謝的話,似乎並不足以報答,便只能牢記這件事,待日後再尋機會回報。
於是他揹著隳星、徐卓揹著小十,隨著楚銘遠回到九霄門的隊伍中。楚銘遠立刻命令隨行門人,不得提起薛千韶等人在此的事,接著詢問溫長老:「可有眉目了?」
溫長老長年沉迷陣法,並不參與九霄門內的爭權奪利,也不習慣與掌門直接應對,有些結巴地答道:「腳下這個大陣,年代不遠,按斧鑿痕跡來看,也應當是近年才完工的,我雖未見過,但拆解其符紋部件,仍能對作用推測一二……」
簡言之,整個地宮就像被打造成一口煉丹鼎,以道修靈力為火,魔皇血為丹材、眾多魔修為引,像煉蠱一般,只為了提煉出實力最強的一名魔修,使其接納魔皇血和諸多魔修的力量。
溫長老解釋過後,遲疑了一會才又接著道:「不過,這個陣已被完全啟用過了,魔皇血也已盡數被提煉走,按理來說,該有個強大魔族脫穎而出才是,可我等不僅未曾見到他,連這個陣法都已被強制停止,不再吸納我等道修靈力了,實在不尋常……」
楚銘遠見他有陷入自言自語的傾向,便又引導性地問道:「溫長老可曾看出離開此地的方法?」
溫長老如夢初醒。他方才耽於觀察這個未曾見過的大陣,恨不得在這裡待個十年八年的,反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此刻才趕忙推了推掛在鼻樑上的單邊目鏡,朝著原本血湖的位置俯瞰,沉吟片刻後道:「倒也奇怪了,下頭的陣法紋路卻很古老,少說也有四、五千年,與現今使用的不甚相同,我也只在古籍中見過……」
薛千韶跟著往血池底望去,原以為會見到無數魔族屍骨,此時才發覺,下頭竟已注滿了清水,雖還帶著一點微紅,卻稱得上清澈見底,難怪溫長老能瞧見下頭的陣法紋路。
且仔細一看,下方雖然只剩下斷垣殘壁,卻有植物、花鳥等石雕殘存,莊嚴肅穆且美麗,並不像魔域常見的風格,反而像是某種祭神壇。
見溫長老又看得入神了,楚銘遠瞥了一眼身旁的親傳弟子,那弟子代他開口道:「溫長老,依您看,下頭有沒有危險?不如讓我等前去勘查一番罷。」
溫長老回過神,趕忙道:「沒、沒有危險。只是有個古老的雙向迷陣,似是不想讓人找到此地,也不想讓成功侵入之人活著出去宣揚,在這幾個方位──」他抬手比向池裡的八個位置,道:「──皆有對外的出口,只是哪一條是生路、哪一條是死路,一時半刻卻不好判斷了。」
楚銘遠聞言,轉頭向薛千韶道:「既然情況尚且不明,薛道友要和我等一道嗎?我可以讓你們混入九霄門眾中離開。」
薛千韶抿唇思索片刻,最後還是道:「楚掌門稍待片刻。」
接著,他將方才使用過的兩隻符鳥取出,又拿出另兩張未寫姓名的白符一併燒化,紙灰隨即落向各個方位,薛千韶從中判斷凶吉後,才道:「若楚掌門信我,請和我的徒弟走這個方位罷。這點微末卜術,我還算有點自信,這應當是最安全的一條路了。」
徐卓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雙目微瞠。楚銘遠卻波瀾不驚地接言道:「既然你將兩名徒弟託付於我,我自會保他們平安回到人界。那麼,你是打算帶著蘇道友獨自往其他路線離開了?」
薛千韶點了點頭,鄭重地對楚銘遠道:「是。若有來日,薛某必當償還今日楚掌門迴護之恩。」
這話聽來客套,但薛千韶的語氣中,卻透出九死一生的道別之意。
楚銘遠微微一愣,卻也看不透他,只得道:「薛道友莫要如此,此去萬望珍重。待離開魔域後,我定要請你至九霄門茶敘論道,屆時還請莫再推辭。」
薛千韶勉強點了點頭。接著又向徐卓吩咐幾句,便行至高臺邊緣,決然縱身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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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感謝閱讀。快要可以出地宮了!!!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B528d80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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