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的一連串疑問,薛千韶此刻亦無法解答,只言簡意賅道:「見了面,總能弄清楚的。」
說罷,他從儲物戒中取出深色斗篷與一張面具,以及阿左替他安排好的聚厄會腰牌。著裝畢後,飛天輦恰在不大起眼的一處落了地,薛千韶揭開門前簾子,回頭對徐卓道:「有魔尊的人馬庇護,你倆應當安全無疑,也可到處瞧一瞧,長長見識。不過你身為師兄,還是要多看著小十一點。為師要親自去探消息,勿念。」
「師尊──」徐卓想阻攔,但他才要起身,又想起小十還倚在他身上睡著,在這片刻的猶豫間,薛千韶已閃身出了轎輦。
徐卓覺得,他師尊近來越發果決莫測,像是不顧一切豁出去似的,令他總是跟不上。就在他考慮要追上去時,肩頭卻忽然一緊,轉頭一看,只見小十竟已醒了過來,目光灼灼,一手緊抓著他的肩。
小十接著開口道:「徐師兄,方才師尊和你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都已聽見了,還請師兄不要唬弄於我。」
◆
被兩名徒弟惦記著的薛千韶,此刻已混跡入人群,打探起化外地的現況。
雖然已從魔尊那得知了一些消息,但他素來謹慎,不會輕信被轉手過的情報,便打算隱去修為實際走訪一番。
如他這般隱藏身份、乍看瞧不出是魔修還是道修的人,在化外地的街道上可說數不勝數,是以他並不顯得突兀。
據薛千韶觀察,此地的道修亦不少,十有二、三。修為至金丹以上的,屬於能在化外地來去自如的一群,便將發配的道修識別腰牌繫在腰間;而修為較低的,則多半成群結隊,或者乾脆收起腰牌,以各種方式偽裝成魔修。
走著走著,他不時也在道旁攤位上翻揀商品,佯作一般走馬看花的看客,實則一直留神著周遭環境。
半個時辰後,他尋到一處用棚子搭起的茶水攤,要了茶水入座,接著將楚銘遠的信又取出來,以靈力點亮上頭的符紋,讓楚銘遠得知他的行蹤而找來。
處理畢後,他又將信收到袖中,悄悄將靈力聚於雙耳,凝神聆聽周圍人的談話。
此地畢竟屬於魔域,敢大聲談話的多半是魔修。且這處茶水攤價位偏低,聚集於此的亦是修為低下的修者,許多消息只能是道聽途說來的,必須挑揀著聽,自行判斷真偽。
薛千韶便聽見鄰桌的魔修閒談道:「大前年的聚厄會我也來過,人根本沒這樣多,今年連住店價格都翻了幾倍,害得我差點要露宿街頭。」
「哈哈哈,鄭兄莫惱,還不是那什麼上古魔皇心臟現世的事鬧得嗎?據說三位魔尊都派了人來,煞有其事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哪只是那幾位派人來,我瞧著,今年人界的仙門也來了不少人,不知在打什麼主意。不過聚厄會之主與三位魔尊都有來往,想來那些道修也不敢在此滋事罷?」
「我倒也聽聞,隳星魔尊前些日子派人來,直接朝聚厄會主人索要拍賣品,說不定就是想搶奪魔皇之心……也不知這消息是從哪傳出的?可不可信啊?」
薛千韶聽著此人的話,在心底搖了搖頭。
他親眼目睹過,隳星對魔皇之心的消息嗤之以鼻,就算他真派人來索要拍賣品,也斷不是這一樣。
另一名魔修也嗤道:「嗨,隳星魔尊?假的罷,他不是一貫沉溺美色,不敢和另兩位正面對決嗎?哪有這等野心。」
「許兄你說這話,就顯得眼皮子太淺了。隳星要是沒真本事,早就被另兩位滅乾淨了,哪能稱霸一方?不瞞你說,我正考慮要在祁夜落戶呢,好歹隳星魔尊領地百年來都穩穩當當,哪像另兩位的魔都,每半個月就出一次大事,根本不得安生。」
薛千韶也暗自在心中點頭。若非得在魔域落腳,祁夜還真算是最穩妥不過的地方,這位魔修仁兄的觀點倒和他一致。
另一人聽了不服,又道:「我看是你消息不夠靈通,我今兒才聽說,祁夜魔宮上空,被魔尊開了好大一個豁口,現如今像人界似的日昇月落,據說是隳星魔尊看上一名道修,將人擄了來,特意將魔宮搞成這副德行。你們說,這樣一個昏庸的主,治下能昌盛到哪去?算了罷。」
那魔修說完,果然舉座譁然。魔修一時得意,又加碼說道:「還不只呢,我還聽說,魔尊為了那道修,將魔君、兵將招至宮門前取樂了一番,這不就像下界說的那什麼……烽火戲諸侯?」
薛千韶只慶幸,自己壓根沒打算喝這裡的茶水,不然方才肯定嗆著了。消息究竟是怎麼傳成這樣的?
原先說要搬到祁夜的魔修卻駁道:「許兄和我聽聞的倒是天差地別。我反而聽說,隳星魔尊近日親自北上,屠滅北魔君刖嶺一脈,雞犬不留。也不知那北魔君是做錯了什麼,好好一個天生魔族,原本也被重用,一朝卻全族被屠了,真令人唏噓。」
此言一出,又激起千層浪。薛千韶亦感詫異,不確定消息真偽。不過以隳星對待叛徒的態度來判斷,十之八九會是真的。
薛千韶沉思的同時,那桌魔修仍針對隳星是梟雄還是昏君爭論不休,薛千韶便轉而留神其他桌的談話,發覺也沒太多有用的消息了,便起身要走。
才站起身,薛千韶卻瞥見街上人群中,有名修者腳步明顯一頓,一發覺他望了過來,便迅速避開視線,大步離去。
薛千韶總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又眼尖瞧見那人腰間,竟掛著築基期道修的腰牌,更覺困惑。築基期可不是能在魔域招搖過市的修為,怎麼那人不但落了單,還敢明晃晃配著腰牌?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薛千韶一面思索,一面追了上去,卻在出茶水攤時撞上了人。薛千韶認出這人是九霄門的金丹修士,便對他拱手致歉。
對方卻以為薛千韶是魔修,亦不欲在魔域中多生事端,沒再追究下去,只接著領了身後的一夥人進茶水攤。
被這麼一打岔,方才那形跡鬼祟的人已沒了蹤影,薛千韶追了一小段,最後在無人的巷道中頓下腳步,思考是否要透過簡易的推演作個弊,好繼續追上去。
還沒想出個結果來,卻聽見有人柔聲喚道:「這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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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嗓音婉轉嫵媚,一聽便知是名女子。薛千韶並未察覺有人近身,乍然聽到人聲,心中唯有警戒。他回過身,下意識就要拔出劍來。
那女子退了一步,慌張地嗔道:「妾身還未說什麼呢,這位大人犯不著如此罷。」
她面上覆著紅色薄紗,使人看不清面貌,即便如此,那雙細長上挑的眼仍是魅極了,身段亦是婀娜多姿,只差沒將「魅魔」寫在臉上。
女子見他沒有立刻動手,鍥而不捨又走近兩步,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楚楚可憐,道:「大人想來也是為競標會而來,妾身亦是如此,只是身上盤纏實在不夠,竟無處落腳,若大人不介意的話……」
薛千韶將劍又出鞘了一寸,同時朝巷道外退了兩步。
那女子忙道:「大人別走,您還沒有瞧過我的容貌罷,妾身──」她豁出去似地逼近幾步,竟像是連橫在中間的劍都不管了,一面抬手摘去面紗。
在她取下面紗的瞬間,薛千韶愣了一下,原因是她實在和槐香姐長得……
在薛千韶心神短暫動搖時,背後又忽然出現兩名魁梧的魔修堵住退路,也使窄巷中更為昏暗擁擠。女子笑容轉為妖邪,對他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能被妾身看上與你一度春宵,可是你的福氣。」
薛千韶心中無語。他在修真界是向來沒有桃花的,怎麼到魔域突然搶手了起來,還上升到桃花煞的地步,簡直莫名其妙。
他被圍堵在巷內,沒尋個空子還真不好脫身,想了想便出言道:「還請姑娘不要為難在下了。」
女子笑道:「喔?妾身哪裡為難你了?莫不是害羞了罷。妾身能瞧出你的元陽尚在,難道是因此才羞澀卻步了?」
薛千韶答道:「非也。在下喜歡的是男人,恐怕要讓姑娘失望了。」
女子聞言臉色丕變。薛千韶趁此空檔,猛然往劍身敲擊了好幾下,在劍鳴盪開攔下三人腳步時,閃身繞過了女子,朝巷道另一側奔去。
那女子很快反應過來,朝他撒了術法織成的網。薛千韶感覺到網子撲來的速度得比他預料中快,正覺不妙時,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猛然一拽,眼角餘光同時瞥見幾張紙符朝後飛去,接著一股烈日般強勢的劍意,便在後方爆裂開來。
與此同時,薛千韶被拉到了一件飛行靈器上,不過眨眼時間,飛行靈器離那巷道已有一丈遠。
確認脫險之後,薛千韶立刻望向助自己脫困的人,果然,是位熟識。
他身上罩著暗金褐色斗篷,微笑著側過臉來,輕聲道:「站穩了。」說罷,他又給了薛千韶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片刻後,兩人在安全的一處落了地,他才鬆開了薛千韶的手,主動開口道:「薛道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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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千韶當即朝他拱手,道:「多謝楚掌門出手相助。」
此人正是修真界第一仙門、九霄門的掌門,楚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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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銘遠看上去也是青年男子,相貌堂堂,朗目疏眉,帶著掌權者的雍容氣勢,只不過他收斂得極好,瞧著反倒言笑晏晏,像是熹微晨光般可親,使人容易遺忘,他其實是高懸於九重霄外的太陽。
他似是不大滿意薛千韶見外的稱呼,笑道:「此刻在魔域中,喚我楚道友或楚兄便可。薛道友雖宣稱不喜女子,方才倒也對那女魔修手下留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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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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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楚銘遠情敵大大登場!話說,下一章魔尊就會換造型出場了嘿嘿嘿。感謝閱讀,歡迎按愛心、書籤,或留言跟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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