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韶聞言微微一愣,接著才拂開隳星魔尊的手,又迅速瞥了楚銘遠一眼,希望他並未留意魔尊突如其來的舉動。
此舉落在楚銘遠眼中,卻不知被作何解讀了。他若無其事看了薛千韶一眼,隨後將目光投向隳星,笑道:「蘇道友與薛道友投緣,必也不是尋常人物,何必如此自謙。」
隳星卻別有深意地道:「在下本就微不足道,尋不尋常的,也只能看千韶肯不肯給我這個名份。」
這話說得著實蹊蹺,雖然語氣平淡,聽起來卻活像是個委曲求全的外室。
饒是楚銘遠再鎮定自若,聽了這話也不由愣了下。薛千韶趕忙救場道:「他向來愛開玩笑,不必過於介意他說的胡話。」
楚銘遠便望向薛千韶,順水行舟地笑道:「看來你結交了個風趣的朋友。」他接著話鋒一轉,又道:「九霄門此行至魔域的目的,大致如方才所言,三大仙門將傾盡全力,阻止魔皇遺骸流入三位魔尊及眾魔君之手,僅此而已。若薛道友想避免遇上衝突,建議避開競標會主會場。」
話題一下跳得太遠,只能以突兀來形容。薛千韶正感到疑惑時,卻對上了楚銘遠似乎在提醒他什麼的目光,方意會過來──楚銘遠是藉由這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隱晦地傳達方才被中斷的話,意即:蘇長寧失蹤多年,若遇見有人頂著他的名字,八成是冒名頂替。
突然現身的隳星恰好自稱姓蘇,楚銘遠必然有所聯想,才藉由這種曲折的方式,當面提醒薛千韶小心此人。
薛千韶心念電轉,頷首答道:「多謝楚道友告知,薛某會謹記。」
誰知,隳星魔尊卻忽然開口道:「既然楚掌門提及此事,在下也就沾沾千韶的光,腆著臉多問一句──若競標會上,當真出現了魔皇的遺骸,三大仙門便是打算將其買下來了?可魔皇屍骨並非凡物,勢必得盡速找隱密之地加以封印,三大仙門帶來的人手確實有本事做到嗎?」
他這話問得過於尖銳,薛千韶不由蹙起眉,朝他斜去一眼。
楚銘遠不以為忤,也沒過問隳星為何接得上這個話題,沉穩地答道:「自然是能的。我等也並不敢托大,此行帶來的門人幾乎都是陣法、咒印、符咒等領域的佼佼者,蘇道友不必憂心。九霄門作為正道之首,必會以捍衛人界為第一優先。」
此時,薛千韶腦中忽然響起隳星魔尊的聲音,讓他差點被嚇得肩頭一跳,但眼前機不可失,薛千韶便順應提醒,問道:「九霄門向來能人輩出,不知此次前來魔域的咒印高手是哪幾位?」薛千韶擔心自己問得過於唐突,隨即又解釋道:「實不相瞞,小徒在魔域裡中了惡咒印,可太鯤山以劍術為宗,並不擅長此道,一時也找不到可信的修者幫忙解咒,只好向楚道友求助了。」
楚銘遠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後正色道:「向同道伸出援手,乃是必然之理,薛道友不必客氣。鑽研魔族惡咒的道修確實稀罕,我帶來的門人中,也只有兩位尚稱得上精熟,薛道友可將那名徒弟帶來九霄門落腳的客棧,我定請他們盡力一試。除他們兩位外,此行來到魔域的尚有一位惡咒高手,乃是我九霄門供奉的客座長老,不過他既是本門老前輩,又非九霄門直系,我僅能替薛道友詢問一番,興許老前輩會願意出手。」
隳星魔尊微笑道:「想來是名身份貴重的老前輩了,連楚掌門都使喚不動?」
薛千韶不由輕瞪了魔尊一眼。哪來的散修敢這樣對九霄門掌門說話?要裝也不裝得像一點,害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楚銘遠卻無奈地笑道:「慚愧,那位確實不是楚某能隨意支使的人。九霄門內共有三位化神真君,門人依附幾位真君隱隱分成了不同派系。就連此次前來魔域,也有點各自為政的意思──以我為首的隊伍,乃是倚仗楚真君使用破界之力,方得以抵達魔域。而老前輩那一批人,則是被另一位真君送下來的,雖然名義上也屬於九霄門,卻非我能夠輕易差遣的,薛道友應該多少知曉九霄門的情況,還望海涵。」
薛千韶知道九霄門內派系林立的事,一面暗自慶幸太鯤山人口單純,一面誠心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管理大門派自然有其難處,能得楚道友如此費心,薛某已經很感激了。」
客套話才說一半,便有一陣異常的力量波動,忽自天脊樓高樓層傳開,三人立刻警醒起來,楚銘遠道:「能有此等威勢,恐怕是哪位魔君駕臨了。」
緊接著,樓外防護大陣劇烈震盪了下,朝窗外望去,可以看見平時隱匿的大陣現了型,其上符紋極不穩定地閃爍著,顯然受了不小衝擊。
隳星魔尊走向包廂四角,快速設下防護,最後在窗框旁點了幾下啟動防禦,道:「未免受到波及,暫且稍安勿躁罷。」
魔尊用的是很尋常的符咒,一般道修都會備著,楚銘遠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並沒瞧出什麼異常。
薛千韶留意到楚銘遠目光中的審視意味,正感到不妥,楚銘遠卻敏銳地瞥來一眼,對著薛千韶淡淡一笑。
下一刻,一道嗓音自高處傳開,以傲慢語氣道:「郭樓主,本座已應邀親自赴約,不請本座進去喝口茶嗎?」
那聲音雖然被術法擴大,顯得有些失真,聽起來卻還是熟悉得不得了。薛千韶瞥了隳星一眼,強壓心中狐疑到窗邊朝外望去,卻見高空中懸著一架華麗的飛天輦。
楚銘遠跟著也到了窗邊。隳星魔尊朝他略一拱手,問道:「在下孤陋寡聞,不知楚掌門是否識得,外頭那位是哪一位魔君?」
楚銘遠略帶遲疑地道:「郭樓主乃是聚厄會主辦人,等閒魔君亦不敢在他面前如此張狂,多半只有魔尊之一親臨,才會如此……而會駕著這等法器的,只能是隳星魔尊了。」
隳星魔尊唇嘴角微勾,低聲自語道:「是嗎?」
薛千韶不動聲色地覷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蘆裡又賣什麼藥。但無論如何,上頭那個冒牌貨,必然是他親自安排的。
楚銘遠望著高空思慮片刻,忽然正色道:「若真是隳星魔尊親臨,事態恐要生變,我還是先回門人那鎮守為好。」
說罷,他走向薛千韶,執起他的右手,將一打符紙按入他掌中,認真道:「薛道友稍晚便可帶著徒弟,至萬里客棧來尋我,我定讓門內咒術師傾力相助。前來之時,發傳音符來知會一聲便可──這些傳音符是我私用的,不會經門人之手,薛道友也切莫因此客氣,有任何事都可以通知我,記著,是任何事。魔域中危機四伏,千萬保重。」
他說完便匆匆要走了,連道謝的時間都不留給薛千韶,倒讓他心情有些複雜,忙道:「我明白,也望楚道友珍重。」
楚銘遠聞言腳下一頓,回頭對薛千韶淺淺一笑,又向隳星魔尊也道別了一句,便離開了包間。
薛千韶趁著收起傳音符的空檔,朝自己手心看了一眼。方才楚銘遠握住他的手時,他便覺掌心異常地發熱,此刻低頭一看,發現上頭留有四三行逐漸消散的赤色蠅頭小字,寫道:蘇長寧的魂燈,在兩百餘年前已熄滅,其師莫違長老,便是精於咒印的那位老前輩。
魂燈已滅。
薛千韶見字後心中一震,雖然不算太驚訝,鋪天蓋地的疑惑依然盤踞於心。
他正在探詢的這兩件事,竟以此種方式產生交集,使他在霎那間感受到靈光如遊魚般閃過,卻還隔了層水幕,無法捕捉其真形。
竟是在無意間觸及了天機。
可惜靈光一閃而逝,並不給人猶豫的時間。楚銘遠一離開,隳星魔尊便不再關注窗外,轉而輕鬆地道:「可算是把麻煩人物給請走了。」
他一面說,一面在椅上落坐,調整了個慵懶的姿勢後,睨向薛千韶笑道:「要打聽與我相關的事,怎麼不直接來問我,非要兜這麼大個圈子?」
薛千韶心神俱震,好不容易才繃住表情,冷淡地裝傻道:「閣下所指何事?」
隳星魔尊笑吟吟望著他半晌,才終於答道:「比如,魔皇心臟、或者新任魔皇降世一事。」
薛千韶略鬆了口氣。方才隳星魔尊進門的時機太過湊巧,他不確定魔尊是否聽見了他和楚銘遠的談話,此刻稍微寬心了點,隨口答道:「閣下若願意說,自然會告訴我,若是不願意,薛某問了又有何用。」
隳星魔尊笑道:「這是哪的話,我自然願意對道侶知無不言。」
這話讓薛千韶氣悶無比。還沒和他算療傷時的帳呢,他倒是自己撞上來?
薛千韶瞪向他,道:「閣下怕是暗傷好了,又在哪傷到腦子了罷?薛某何時成了閣下的道侶了?」
隳星魔尊道:「道侶本意,便是指修練時彼此扶持的同伴,再說,薛郎都和我雙修過了,難道不認帳嗎?」
-待續-
霸道魔尊逼我娶(嗯?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nz4THEM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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