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林衡帶著元瀾回府後,元寶便準備了一套府衛的衣服正要帶去給程瀾,林衡從自己的衣箱裡翻出一條髮繩,放在衣服上後比了下手勢。
「總不好讓人披頭散髮的,不好看。」日後是要跟著自己的人,總是要給點體面。
元寶應了一聲,便把衣服拿去浴房。「程瀾,我是元寶,衣服給你擱著了!」
程瀾拿著大布巾擦著頭髮,腰間圍了條布巾就走出來。淡蜜色的身上是結實的肌肉,然而卻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整齊排列的腹肌上也有。元寶將衣服放下後便要走人,程瀾倒是出聲了。
「元寶小弟,留步。想問一句:公子他是天生沒法說話嗎?」
「唔,不是。不過詳細情形你還是問公子吧!公子沒讓我說我不方便跟你說太多。」元寶歉然道。
「明白。謝了!」程瀾點點頭。
元寶當程瀾是走江湖走慣了,說話一向如此。程瀾拿起衣服,搓了搓布料,低笑一聲:「這布料還挺好,倒是個對下人挺有心的。」
很快的打理好自己,元寶就在外頭等著他。帶著程瀾到林衡房裡後,林衡打手勢要元寶去煮壺茶水來。
林衡這才仔細的打量了下這位程瀾。方才元寶偷跑來跟自己說這人身材極好,穿著衣服真看不出來他是那種軍人或練家子的精實體格。
程瀾有著一張俊臉。濃眉,卻不粗。一雙略狹長的眼帶著笑時反而看起來有些痞味,興許是因為他那一雙略薄卻線條好看的唇正勾起,再加上俊朗的五官,總體來說,給林衡這樣的感覺。
而程瀾也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林衡。那一雙似墨般黑亮的眼裡,有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滄桑感。整體帶著一點憂鬱、悶悶不樂,可看他眨了幾下眼睛,唇角微微勾起看著自己時,程瀾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什麼叫做一瞬花開。
「公子可否說說,為何不能說話的原因?我挺好奇。若是不能說,也無妨。」反正他都能查到。
林衡揚眉,笑意加深。「誤服毒藥,傷了嗓子。」他比劃了一下手勢回答。
「誤服毒藥?」
「有人把我的安神藥換成了毒藥。這事現在還在查,不過無所謂了。」林衡以手勢解釋了一下。「不是我不計較,而是……找到了也無用。」
程瀾摸了摸下巴,點點頭。示意林衡到外頭去,要他跟自己對打一次,看林衡程度到哪。林衡不置可否,先是活動了下手腳。
程瀾挑了下眉。光是活動手腳這幾下就可以知道這小公子不是花拳繡腿,只是力道不足,平衡感似乎有些不對。看起來不像肢體不協調,而是……
——好像不習慣。對,就是那種手腳跟腦子的不協調。程瀾伸掌,手心向上,做了個過來啊的半挑釁手勢。
林衡只是微微一笑,幾個大步上前便是一掌劈去。程瀾閃過的同時瞥向了林衡,那雙眼原本不符合年齡的那種滄桑已然消失,全是專注跟寒光。就像一把劍,終於出鞘亮了相。
程瀾很輕鬆的格擋開林衡的攻擊,無論是劈砍、踢踹。林衡倒也不急,看到程瀾故意賣了他一個空門,直接一手抓住程瀾的手,帶了巧勁卸掉力道,另一手直接以掌根處往程瀾下頷襲去。程瀾吹了聲口哨堪堪避過,心想這要真打實了他會被打暈。
程瀾另一手直接扣住了林衡往自己下頷襲去的手,直接朝他背後一扭。腳一跨,正好把人往自己懷裡帶,跨出去的那隻腳也正好把林衡帶進自己懷裡時順帶的卡著。程瀾微傾下腰,正好把林衡壓制住,順便讓他略後仰著。
程瀾用帶點開玩笑的口氣說:「公子身手不錯,可惜力道不足,有些不大協調。招式也不是花架子,看來是有好好練過,然而怎麼會練成這樣?」
林衡也不急著掙開,眨了眨眼,驀地屈膝要頂撞過來。程瀾欸了一聲連忙鬆手,道:「公子忒壞心眼了,這是要叫咱斷子絕孫嗎?」說完不忘笑了幾聲。
林衡瞥去一眼,從鼻子重重的哼一聲,扭頭不理人了。顯然是程瀾方才那特意的拉近貼身的舉動,把他給惹毛了。
「公子勿惱,咱給公子陪個不是。」程瀾大方的彎腰拱手。
林衡轉過頭來,臉上微微泛起了粉。雖是將養得差不多,但因這幾日未外出,臉色還是帶點病氣的頹白。
這頹白中泛起的粉,不只把他的病氣給減了,還增添了幾分嗔惱的風情。程瀾單手支著臉,不忘搓了搓下頷。嘶……還別說,林衡這皮相生得真的好。
「興許是公子病得久了點,所以才會有些不大協調。」程瀾總結了原因。「不過,沒關係,等公子身體好些了,再從基礎練起,重新紮根也就是了。」
林衡有些無奈地點點頭。沒一會,一陣嘈雜聲由遠而近。林衡蹙了下眉,心想不會又是那個被自己揍過的林南又來鬧了吧?不過很快的答案就揭曉了。
「離玉啊!」一聲急切的呼喊。
根據早已經融入自己腦裡的記憶,是離玉的父親無誤了。下意識的往程瀾那瞥了一眼,只見那人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擺明想看戲。行,父子情深的戲,您慢慢瞧!
「老爺,您慢點!」管家的聲音傳來,又慌又急的。「哎哎,小心別摔了!」
林衡扶了下額。離玉的父親……好吧,現在是自己的父親。他對二兒子有著一定程度的偏心,只因為他繼承了張氏的美貌。張氏年輕時是地方上的大美人,作風又颯,所以他的父親——林昭,就這麼地展開一番追求,兩人終成眷屬。原本林昭一直想要個女兒,可偏偏三個全是兒子。
他不納妾也沒有通房,所以在林嵩出生後便放棄要個女兒的想法。後來看到林衡長開後繼承了張氏七分的容貌,就這麼的寵上了。林泰則是因為他是弟弟,雖沒什麼特別的資質,也是自己一手幫忙帶大的,感情就特別不一樣。
「你沒事吧,啊?」中年略福態的男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拉著林衡的手把人轉過來又轉過去的反覆察看。林衡差點沒被轉暈,蹙著眉用力拍了下林昭的手。然後有些無奈地看了下程瀾,要他幫忙翻譯。
「呃,老爺。公子說,他除了不能講話外,其它都很好。」程瀾好心的把林衡打的手勢,翻譯給林昭知道。
元寶這時才趕過來,啊地一聲說:「程瀾哥,你不要搶我工作!」
「你又不在場。」程瀾雙手一攤,表示又不是他的問題。
林衡無奈地看了他倆一眼,面對林昭擔憂的眼神,想起還是林珩時,那口才可說拙劣到不行的父親,抓著他餵招陪練,還不忘殷殷囑咐不要被小情小愛給限制了自己。
口才拙劣沒關係,但他都用實際行動在訴說他有多喜歡自己這個兒子。就如同現在林昭這樣,只是林昭的口才比林珩的爹要好,只見他不斷的問著話,擔心自己是不是怎麼了,有沒有落下病根,順便再訴說著要嚴查下人之類的事。
程瀾貌似無意地瞥了在場眾人一眼,卻發現牆角那有個鬼祟的人影。蹙眉道了句失禮後提氣輕身而起,落地再借力一蹬,伸長手一抓,便把人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那是一個做粗活的小廝。「小鬼,在這鬼鬼祟祟的,想幹嘛?」
「放開!你誰啊!」
「我乃公子的貼身侍衛,今日剛上任。」程瀾歪了下唇角。「你不如說說你剛才是想做什麼?偷聽?嘖嘖,老爺,管家,您認不認得這傢伙是哪來的?」
元寶仔細瞧了下,嘿了一聲道:「二房曹嬤嬤的孫子,算是家生子。」
程瀾挑了下眉,將人往林昭跟前一扔。「我只負責保護公子,至於這傢伙,老爺,就交給您啦!」
林衡比劃了下。「林南來我這找過麻煩,被我收拾了。他嘲笑我是啞巴。」
程瀾看到了,低笑道:「不錯啊,能收拾人。不過這位林南……嘴也忒臭了。」沒關係,他可以幫忙出個氣,程瀾心想。
林昭問了元寶,元寶把之前林南來這裡鬧騰的事說了,還順便告了一狀,說林南嘲諷自家公子是啞巴,還想動手打人。
林昭沉下臉,說居然還有這事。「沒關係,上頭還有老夫人在。咱就不信老夫人不管這事!」
程瀾不作聲,腦子裡倒是轉著一些想法。林衡斂眸,打了手勢。「公子說,這事先別鬧大,畢竟公子也有動手。」元寶說道。
「何況大公子也出面給公子撐腰,所以暫時先不搭理他。倒是這聽牆腳的,得處理下才行了。」
「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處理?」程瀾忽地開口。
林衡瞥了一眼過去。程瀾感覺那視線掃來時,帶了幾分質疑跟好奇。「咱也就只是想知道公子打算怎麼做,是發賣了還是……?」
說時不忘瞥向那小鬼頭。林衡笑了一下,眉眼彎彎。那是發自內心的笑,看起來特別賞心悅目。他比劃了下手勢。
「當然是交給二房處理,順便跟二房討個說法。沒給說法,那可不行。」元寶說道。「這事得交給老爺來了,公子說他不便出面。」
這時候林泰也過來了。他忙完店舖裡的事,家裡的下人便告知他林昭回來了還一直往林衡這跑,估計是知道林衡的事了。林泰連忙放下手邊的事,立刻奔回林府。
問了下發生什麼事之後,鬆了口氣。幸好這事不大,最多就是鬧到老夫人面前罷了。只是二房老是挑釁,也是需要懲戒一下。在去二房住的院落的路上,林泰跟自家爹說了:「離玉的事還沒查清楚。但左不過他身邊的幾個人,元寶不可能,因為那時候元寶還看著離玉呢!」
「那天進去過離玉的房間的,有幾個?」林昭問了。
「名單跟供詞等等拿給您看。」
「府醫那呢,驗出來是什麼藥了嗎?」
「那藥溶得太快,沒法知道全部。但確定是毒物……是能致人死地的毒物。連離玉那一陣子點的的安神香,也被動過。」林泰想起查到這事的時候,心裡就有氣,也覺得很心寒。「二房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直針對離玉。」
林昭想起一事,說道:「你知道,上京裡也有一個林氏家族。論起來,跟咱們算是同源,只是後來分枝散葉了。」
「嗯?爹,您不是到東南那做生意,怎麼會聽到上京的消息?」林泰放慢了腳步。
「這事也是聽來的,人家以為是我們親戚遭大罪不知道特地來說的。」林昭嘆了口氣,「說親戚也算,雖然遠了些。」
「怎麼回事?」林泰問了。
「林大將軍林立驍,被安上了通敵的罪名,斬立決,兵權收回。滿門抄斬,唯獨剩的那個獨苗,早在幾年前嫁給了刑部主司,一個姓夏的。那獨苗,名字跟咱們離玉幾乎一樣,也是同樣的音,不同字。咱們離玉是衡山的衡,他是玉加行的珩。最後也是自戕死了。」林昭說著又嘆了一口氣。
「二十六七歲左右的好男兒,雖是作了男妻,卻也差不到哪去。何況此人少年時也是師承家裡的武學,原本想上戰場,卻被林立驍擋了,讓他做個自由人。」
「可是這跟離玉又有什麼關係呢?」林泰問道。
「是沒什麼關係。」林昭說道。「就是覺得有點玄。罷了,大概是我多慮,離玉的事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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