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楚恆睜大眼不可置信。
這一聲喊得有點大,整個地窖迴盪著楚恆的聲音。
若非有人在他們之前進到這地窖,怎麼可能先他們一步佈下迷陣?然而他們進來時卻沒有其他人來過的跡象,除非……想到璞玉方才問的話,楚恆思考著有人從地窖另一頭進來的可能。
璞玉抬手將掌心貼在牆上,試圖感應有無殘留的靈氣或是妖氣,而他還真的捕捉到了一點微弱的妖氣。妖氣在璞玉的探測的靈氣靠近時,即刻散去,好似脆弱不堪一碰即碎。
璞玉皺了皺眉,這感覺似曾相似,他幾乎可以篤定那股妖氣並非真的消散,而是逃離他的探查。
就像當時在百空呈時重淵體內的那股妖霧一樣。
「重淵。」璞玉喚道。
「什麼事?」重淵不明所以地應著。
璞玉沒有任何解釋,來到重淵面前伸指就點向他的眉心,接著一陣沁涼傳入體內。
在百空呈宅邸時他的確從重淵體內抽出妖霧,縱使尚不清楚為何在重淵體內會有妖氣肆虐,可難保在重淵體內沒有殘留的妖氣,為了以防萬一,璞玉在重淵體內注入靈氣,重新築起一道防護。
「璞玉,你這是……?」重淵沒有閃躲,任憑璞玉在他體內注入靈氣。他知道璞玉一定有原因,只是不懂為何突然他要這麼做。
「沒有迷陣,是我們走進了別人的幻術。」璞玉說道。
妖氣形成的幻術,不用陣法,只要妖氣中的能量夠強,釋放者根本不用進入地窖。
「就像曲霧林的迷霧?」重淵問道。有了璞玉的靈氣加持,他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清晰不少。
「類似,但曲霧林的是由花精佈下的迷陣,砂子谷哪來的花精?」千世回答了重淵的問題,「也不可能是邪妖,牠們無法控制自身的妖氣,更別說利用妖氣來產生幻術。」
「能下幻術的不只花精,只要妖氣夠強任何妖物都有可能做得到,但砂子谷早已沒人居住,先是邪妖再來是幻術,對方顯然是衝著我們來的。」璞玉說道。
「大費周章就為了阻止我們找到烏腸靈芝?」楚恆無法理解。他們來找烏腸靈芝是為了替汕源解毒,是誰和汕原有這麼深仇大恨要阻止他們替他解毒?
「無關烏腸靈芝。」璞玉喃喃念著。
千世轉頭看了璞玉一眼,璞玉的目光卻是落在重淵身上。
於是乎他想起了在很久以前與重淵在羅門遇上的謎樣男子,當時那個男人很明顯是想帶走重淵的。這些日子的片段快速在他腦中竄過,他將幾個重點抓出來,重新拼湊在一起。
羅門村落遇到的謎樣男子身穿暗紅色長袍臉上帶著銀製面具,和汛之曾提到過的那位名叫逝玉的男子如出一轍,極有可能是同一人。而這名叫逝玉的男子和另一名少年為了尋回煉妖秘錄而屠殺了百空呈,如今他們手中握有半本煉妖秘錄,另外半本則不確定是否也落在他們手中。可這一切又跟重淵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他們認為那半本煉妖秘錄在重淵身上?
然而這麼想也不太對,第一次見面時,他是不可能會把重淵和秘錄聯想在一起,也就是說無關煉妖秘錄,這名叫逝玉的男子打從一開始就想要帶走重淵。
為什麼要重淵?這跟重淵身上隱藏的妖氣是否有關連?
千世毫無頭緒,這些也全都只是他的猜測,無論如何他們必須先破除這幻術,否則別說烏腸靈芝找不到,就連離開這裡的路恐怕也毫無頭緒。其他疑問就等平安離開之後再去討論也不遲。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pamwz35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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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或許有未知的敵人潛伏在暗處,四人靠的緊不敢分散,深怕這幻術再濃一點就連身邊是誰也分辨不清。
方才探測時,璞玉察覺這妖氣現下還很薄弱,然而隨著時間過去似乎有逐漸加重的趨勢,趁妖氣還沒有重到無法抵抗,璞玉釋放靈氣,將他們周圍的妖氣生生逼退。
妖氣散開的瞬間,楚恆像是突然啊了一聲,像是這才看清眼前的路似的朝著身後的方向跑去。
「這裡!」楚恆抓緊時間快速奔走在通道中,其他人也迅速跟上。
在其他人眼中,地窖仍是地窖,即便璞玉打散妖氣之中的幻術,一切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差異。在楚恆眼中卻不同,方才走過通道時,本該是道路的地方竟然成了儲藏室,以至於他經過時沒有留意到,令他不禁納悶難不成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中了幻術?
事實上這幻術很弱,能夠造成的影響並不大,比起真的能讓人陷於幻覺中的迷陣,頂多就是讓人看不清他想尋找的事物。楚恆本身沒有訓練過對妖氣的抗性,自然受到的影響相對高些,以至於遺漏了那條該拐彎的通道。
這種程度對於千世和璞玉這種有修練過或是自身帶有靈氣的個體來說這幻術效果不大,而重淵只是跟著前面的人走,不知道密室長什麼樣子,更不知道要走去哪,自然也不會造成困擾。
經過千世的解釋,楚恆稍微釋懷,無奈自己就是個普通人。齊白夜的祖先曾是馭妖師,這也代表著他們體內應該多少是有能夠與妖氣抗衡的靈氣,然而長期以來齊白夜並無修練與靈氣有關的術法,更不知道祖先們的靈氣到底有沒有傳到自己這一代,不過齊白夜沒有走回馭妖師之路的打算,對此他也就沒有那麼執著。
少了幻術的阻礙,幾人很快就來到密室門口,除了多了點不起眼的紋路之外,乍看之下和周圍的牆壁如出一轍。
只見楚恆在門上的紋路中摸索著,時不時聽到門後傳來細微的聲響,這才發覺原來那些看似裝飾的紋路其實是開啟這扇門的機關,似乎是要調整出某種組合才能解鎖。
密室的門沒有那麼容易開啟,就連知道方法的楚恆都花了點時間。本來也沒人想催促他,然而他們身後的通道突然有大量妖氣逼近,似乎是邪妖們從哪個入口竄入地窖之內。
此時門開了,楚恆率先進了密室,重淵和千世本想留在門口阻擋邪妖,卻被璞玉一把推入室內。
「人多好找,門口我守著。」璞玉不給兩人反駁的機會,話一說完便轉身擋在門外。
以阻擋邪妖來說,璞玉的確是四人中最在行的一個,於是重淵和千世也沒多說什麼,即刻加入尋找烏腸靈芝的行列。
牆上溝槽並沒有延伸進密室內,因此頭一片黑暗,從通道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位於密室中間擺放著一張木桌,楚恆重新燃起一枚火摺子,點亮置於桌上的油燈。
密室並沒有很大,周圍擺放著數個木架子,由於乾燥的關係,縱然經歷了不少歲月看起來還很完整。架上的收納物五花八門,排除不知內容物為何的各種盒子之外,也有書本繪卷堆疊在各處,甚至連兵器護甲都有。
根據楚恆描述,靈芝應當是放在一個大約兩個巴掌大的木盒中,盒子看似老舊但很堅固紮實,沒有太過花俏的裝飾,蓋上燙有一個看似花草的圖騰。三人快速在架子上翻找,然而密室中的木盒十分多,並且一個疊一個,要看清盒蓋上的圖樣有些麻煩。
靈芝尚未找到,邪妖們便已出現在通道外,璞玉不慌不忙設下結界,碧玉般的長劍早已握在手中,就等著哪隻不要命的邪妖先來送頭。
通道中邪妖從左右同時來襲,璞玉用結界擋住一側,自己則是轉身迎擊另一邊的邪妖。在這狹隘的通道中,璞玉不太方便作戰,另一頭的邪妖也沒有因為有了結界阻擋而放鬆攻勢,反而更加奮力的衝撞。臨時架起的結界沒辦法阻擋邪妖太長時間,只盼裡面幾人能夠快點找到靈芝。
聽著身後傳來璞玉與邪妖對戰的聲響,重淵實在沒辦法專心尋找盒子,所幸這時楚恆似乎找到目標,只差來個人替他把阻礙的東西挪開。似是知道重淵擔心璞玉,千世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去協助璞玉,表示這裡交給他們就好。
就在璞玉的結界被突破時,重淵及時趕到,揮出中長劍將欲撲上前的邪妖逼退。
「東西找到了?」璞玉驚訝重淵來得如此快速。他一人並非無法牽制住這些邪妖,但多了個幫手確實能省下不少精力。
「找到了!楚恆他們正在拿!」重淵說著又擊退另外一隻邪妖。
能夠協助璞玉的重淵是高興的,從前他只能躲在璞玉身後,如今卻能與璞玉一起並肩作戰。南斗泉的戰鬥是這樣,現在亦是如此,他覺得自己總算是爬到了與璞玉一樣的位置。
往後他還要更加努力,他有個目標,那便是由他親手保護璞玉,到時候璞玉不用投身於戰鬥中,就算天要塌了也有他扛著。
既然靈芝已到手,接下來就是要殺出一條離開的路,邪妖們在這狹窄的空間同樣顯得綁手綁腳,前方的同伴被擊退之後,後方的想擠上前卻也因為身軀龐大有些不便,頓時整條通道被擠得水洩不通。數量多不見得是優勢,現下的情況正是如此,邪妖們被自己的同伴絆住,反而方便璞玉及重淵攻擊。
「楚恆!哪個方向?」重淵見楚恆抱著木盒從密室出來,趕忙問道。
現在通道都被邪妖塞滿,總要問清楚方向才好知道該從哪裡收拾。
「左邊!」楚恆大喊著,怕自己說的不夠清楚便又再補上一句:「你那邊!」
隨後他轉身將密室的門重新關上。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回來這裡,但密室裡的東西好說也是齊白夜的收藏,如果可以當然還是希望能夠好好保存。
出了密室之後千世也加入戰局,很快地便將堵住左邊通道的邪妖清掉不少,道路一通,他們抓緊機會快速撤離。楚恆抱著木盒子跑最前頭,畢竟也只有他知道該往哪裡才是出口,其他人跟在他身後,一面擊退從後方追上來的邪妖。
沒幻術的阻礙,楚恆順利的找到方向,朝著他們來時的那道入口奔去。
眼見前方沒有邪妖,楚恆加快腳步,誰料一個拐彎卻赫然發現面前站了個人影,他嚇一大跳險些煞不住腳,好在反應夠快還及時退了幾步。重淵本是要跟著拐彎,卻見到楚恆一口氣退了好幾步,也急忙停下步伐。
即便光線沒有很充裕,重淵仍是一眼就認出眼前的人。
那身暗紅色的長袍還有臉上戴著的銀色面具他說什麼都忘不掉。
「小重淵,好久不見啊!」逝玉淡定的站在通道中間,對著重淵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
回應他的是重淵直指他的劍鋒。
「你們要的秘錄早已不在我們身上,為什麼還要窮追不捨?」重淵不明白對方所求為何,然而烏腸靈芝好不容易到手,他自然想趕緊帶回去替汕源解毒。
「我知道秘錄不在你們身上,但這次的目標比秘錄還要重要。」逝玉不慌不忙地說道,「其實也沒有那麼急著要帶回去,可我不急,有人卻是急的要命。」
「比秘錄還重要的……」重淵不明所以。
逝玉緩緩地抬起手,就在此時璞玉一個轉眼便來到重淵面前,手中長劍也在同一時間朝前方刺去。就像是料到璞玉會出手,逝玉也招出長劍阻擋。
清脆的碰撞聲在地窖的通道中迴盪著。
「你們三個先走!」璞玉喊道。
重淵尚未回神,一隻手臂就被楚恆拐住向後拉,面對突來的拉扯他也只能跟著楚恆跑,口中不忘呼喊璞玉。
千世跟在他們後方,轉身離去前和璞玉對望了一眼。
「看好他。」璞玉幾乎無聲的說道,而千世也快速的點了頭。
逝玉見他們竟朝別的方向跑,想追上卻被璞玉攔截住,他朝璞玉揮劍,璞玉也立即擋下。
「你就這麼想跟我作對?」逝玉瞇起眼怒視著璞玉。
「給我一個不跟你作對的理由?」璞玉將逝玉的劍推開,反手朝他劃出一劍。
逝玉退後一步閃過那一劍,妖氣在他手中聚集,換個方式朝璞玉進攻。璞玉不遑多讓,同樣集起靈氣與那股妖氣碰上,硬是互相抵消。
妖氣與靈氣的碰撞產生的後座力讓兩人分別退了幾步,在那兩股力量的撞擊中,銀製面具從逝玉的臉上脫落,露出底下那張和璞玉分毫不差的面容。若不是璞玉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恐怕見到之後足夠震驚許久。
見璞玉看到自己的臉孔後毫無反應,逝玉大概也知道璞玉已猜出他的身份。
兩人不再對話,索性直接以武力對抗。他們勢均力敵,一綠一紅,一個使靈氣一個用妖氣,就連招式也都差不多。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逝玉在不知第次與璞玉交手後總算打破沉默先開口。
「你是另一個我。」兩把劍再次碰撞,璞玉用著毫無感情的語氣說著。
他本是一塊玉,一塊破損的玉,而另外半塊正是如今和他交手的逝玉。
「另一個你?」逝玉嗤笑道:「不是另一個,而是同一個。沒有你和我,只有我們。」
『琤』的一聲,兩把劍再一次交鋒,也再一次不分勝負。
「我們不同,就算曾經是同一個,如今也已分開。」璞玉不承認眼前這個傢伙和自己是共同體。
他們早已不是同一塊玉,如今一分為二,一個充滿靈氣,另一個則是充滿妖氣。他們有著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目標,不同的個性不同的理想,無論過去為何,如今也不可能再一樣。
「你不記得過去的事了?」逝玉眥目瞪著璞玉。
「過去的皆已過去,我不記得也不需要記得。」璞玉的語氣堅定無比。
「那你為什麼要守護著那傢伙?」逝玉似是不相信璞玉什麼都不記得。
「重淵是重淵,我想守護他,與你何關?」璞玉不明白他們的過去與守護重淵有何關係,然而無論如何他的立場不會改變。
逝玉不可置信的望著璞玉,他知道璞玉的記憶定是有損,卻沒想到受損程度這麼深,可以說是完全不記得了。只是那樣的過去,怎麼能說忘就忘?那怕重生一回,為什麼自己記得如此清楚,他卻如一張白紙一樣毫無記憶。
「你不可能忘的那麼徹底,就算其他瑣碎的事都忘掉,也不能忘記他……」逝玉的眼紅到就像要滴出血來。
忘記誰?有什麼人是他該記得的嗎?
璞玉不知道,如今也沒有那個慾望去查明。
此生此世,他只要重淵一個就夠了。
提起手中的劍,正打算再次攻向逝玉時,對方卻開口。
「白玉緣。」逝玉沒有還手,一字一句清楚的說:「我們的名字。」
白玉緣。
簡單的三個字,璞玉頓了一下,長劍停在空中。在他的腦中似乎有什麼被喚起,彷彿有隻手探進那沉靜已久的腦海中,翻攪著,尋找著某樣東西,然後試圖將其抽出。
他閉眼一刻,緩過呼吸,穩住心跳,再睜開眼時那雙眼回復原本的一片清澈。
璞玉原本停頓的劍毫不猶豫的朝前方刺去,逝玉大驚,趕緊迴避。劍從他側邊劃過,割破衣袖,在他上左臂留下一道血痕。
「是嗎?」璞玉收回劍,用那冷漠到極點的目光看著一臉震怒的逝玉,「但我現在的名字是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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