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凡銳低頭看著他們相連的手腕上一樣的手錶,聽到唐弈雪這句簡單直白但直擊內心的情話,身心都被狂喜的浪潮淹沒,控制不住的顫抖,歡喜若狂,眉開眼笑。
瀟凡銳再次把唐弈雪擁入懷裡,這次少了些拘謹,多了些熱情,牢牢把手環在唐弈雪腰上,不想再撒手了,激動得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一個勁兒的喚道:「唐弈雪......我的唐哥......」
唐弈雪被他緊緊抱著,笑著把頭靠在他肩上,用手環住弟弟的脖子。
弟弟年輕力壯,又一時激動,身體好像個小火爐一樣,溫暖了唐弈雪怕冷的身體,也溫暖了他冰封的心。
唐弈雪舒服得眯了眯眼,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舒暢和安心,彷彿一直漂浮在茫茫大海的小船找到了停泊的碼頭,又彷彿一直孤獨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同伴。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他們相伴走過七載,起初是他拯救弟弟,現在弟弟卻成為了他的救贖,他是何其幸運,得到重生的機會,還得到如斯伴侶。
他以為上天已經拋棄了他,他現在才知道,上天實在待他不薄,一切磨難都將他領向抱著他的這人。
唐弈雪聽到瀟凡銳還是喊他唐哥,不禁失笑,一顆心都要為他融化,卻沒有說什麼,由他去了。
從兄弟跨越成為伴侶,兩人卻連一點不自在的感覺也沒有,就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了對方生命裏不可或缺的存在,他們毫無怨言的為對方付出,分享著悲喜哀愁,並在這個過程間慢慢產生了更為深厚的感情。
哥哥還是男朋友,稱呼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顆深愛著對方的熾熱的心。
那天晚上,瀟凡銳很想留在他家過夜,卻被唐弈雪婉言拒絕了,唐弈雪初嘗感情,沒有經驗,態度比較謹慎和保守,覺得這種事情應該要慢慢來才對。
而且他已經習慣了獨處,需要自己的空間,突然有個人二十四小時的黏在自己身旁,即使那是弟弟,也會讓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再加上他年紀比弟弟大,想得也比較多,除了害怕擦槍走火之外,也害怕在他們還沒準備好的情況下讓哥哥發現,搞得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由於上列的原因和擔憂,雖然唐弈雪心裡也有些蠢蠢欲動,而且面對瀟凡銳的撒嬌哀求也有些招架不住,但他最後還是溫柔而堅決的拒絕了弟弟。
他的底線就是他們白天可以整天在一起,但晚上就要各回各家睡覺。
瀟凡銳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他也明白唐弈雪的擔憂,而且他實在已經很滿足了。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唐弈雪會喜歡他,會答應和他在一起,還成為了他的男朋友,反正唐弈雪的人已經是他的了,這些東西相比起來都是小事。
唐弈雪說的話,他怎麼可能不聽呢。
那天晚上,他同樣等到唐弈雪睡著了之後才回家,回到家之後還要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不能表露太明顯的喜悅讓哥哥起疑,這對他來說簡直難如登天。
他苦苦單戀了唐弈雪六年,現在終於願望成真,簡直開心得上天,走路都好像踩在雲朵上一樣,嘴角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怎麼可能淡定下來。
瀟凡銳唯有裝作一副很累的樣子,回家之後立刻洗漱睡覺,將笑臉埋在枕頭裏,自己偷著樂。
瀟凡銳一想到自己的骨髓和唐弈雪的匹配,移植之後能延續唐弈雪的生命,甚至可能徹底治好他的病,一直煎熬著他的恐懼和焦慮煙消雲散,感到久違的舒心和放鬆。
再加上他終於得到唐弈雪的回應,嚐到得償所願的滿足和愜意,一直高度戒備的神經終於能鬆弛下來,躺著躺著,沒一會就沉入了夢鄉。
瀟凡銳彷彿踩空了一樣,一下子墮在了軟綿綿的草地上,他一看到四周的豆蔻花就知道他又在做這個夢了。
果然,後面傳來一聲清亮的「小銳?」
他轉頭一看,毫不意外的看到唐弈雪站在自己身後一段距離外,身穿久違的潔白校服,樣貌是學生時期的俊秀神采,是迷倒一眾少女的清秀溫潤,一頭茂密的黑髮仍在,臉上帶著像剛才表明心意時的溫柔笑容,笑瞇瞇的看著他。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就連睫毛也泛著金光,整個人閃閃發亮,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一樣。
瀟凡銳看到這樣的唐弈雪,不禁一愣,呆呆的站在原地,既心疼又迷戀的看著眼前人。
唐弈雪無論是什麼樣子他也喜歡,即使是現在病懨懨沒頭髮的唐弈雪,他對對方的感情也從未淡過,但當他猝不及防的看到唐弈雪生病前的樣子,只覺得一顆心很痛很痛,鼻子也禁不住發酸,唐弈雪在這幾年是經歷了何等的痛苦啊。
唐弈雪依舊帶著笑,笑容裏卻摻入了一絲哀傷,靜靜的看著他道:「花開花落終有時,相逢相聚本無意。」
即使瀟凡銳知道唐弈雪已經脫離了危險,生命是暫時沒礙了,但當他想起前段時間唐弈雪病得如何重,身體承受著何等痛苦,就連化療也不起作用,如果他的骨髓匹配不上的話,很可能真的會離他而去,心就無可避免的狠狠揪了一下,隱隱作痛。
唐弈雪垂下了眼眸,看向身旁俏麗的豆蔻花,伸手撫摸著乳白的花瓣,淡淡的道:「小銳,我不是告訴過你,豆蔻花的花語嗎?」
瀟凡銳當然知道了,但他看著唐弈雪以一副置身度外的神情說著離別的事,還三句不離分別,莫名就覺得心很慌:「我知道,是離別,惜別。」
瀟凡銳忐忑不安,胸悶心悸,忍不住追問道:「你不會離開我的是吧,唐哥?你說好了要和我共度餘生的。」
唐弈雪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擺弄著小花,神情哀傷。
瀟凡銳心下一沉,眼看著唐弈雪不打算給他回答,咬了咬牙,突然朝他跑去,就像是小孩的時候那般撒腿狂奔,簡直是拼了老命了。
可是無論他跑得多快,他和唐弈雪的距離也沒有減少分毫,唐弈雪反倒越退越快,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開。
瀟凡銳看著唐弈雪離他越來越遠,心急委屈極了,卯著一口氣往前衝,再加快了速度,跑得肺部灼熱燒痛,幾乎喘不過氣來,邊跑邊大喊:「唐......哥!別走!別......別離開我!」
唐弈雪的身子飛快的往後移,快得臉孔都被模糊了,但那憂傷的眼眸和無奈的笑容卻無比清晰的躍入弟弟的眼簾,唐弈雪一直看著他,眸中的哀傷加重了幾分,輕輕的朝他搖了搖頭。
瀟凡銳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頰通紅,喘息粗重,他升上大學之後就沒再這麼拼命跑過了,全速奔跑了這麼久,快要沒氣了,漸漸乏力,腳步不得已的慢了下來。
瀟凡銳的腳步雖然慢了,但唐弈雪退後的速度卻沒有放緩,反倒越來越快,以這個趨勢繼續下去,唐弈雪很快就要從他的視野中消失,永遠從他身邊離開了!
瀟凡銳朝著快要消失不見的唐弈雪伸出了手,雙眼通紅,心臟狂跳,嘶聲裂肺的喊道:「唐哥......別...別走......我喜歡你,不是,我愛你!!!」
在他喊出這句話的瞬間,眼前所有東西突然像是碎片般破裂,優雅的花園在他眼前分崩瓦解,被混沌的黑暗吞噬,他所熟知的一切都在消失。
瀟凡銳弟停下了腳步,對於四周在消逝的一切毫無挽救之力,只能無助的看著他們跌入黑暗。
瀟凡銳回頭一看,毫不意外的發現,唐弈雪的身體在逐漸變淡。
唐弈雪低頭的看著自己的腳慢慢變得透明,然後化為虛空,臉上卻無驚訝,也無恐懼,只有安然和釋然。
瀟凡銳雖早已料到這個畫面,但在他經歷過唐弈雪病重,見證過他在生死線上徘徊,感受過那種死亡的恐懼之後,就再也看不得唐弈雪在他眼前慢慢透明,逐漸消失。
瀟凡銳心裡驚恐莫名,立刻踏着僅剩的草地,避過黑暗的缺口,撒腿奔向他,這次,唐弈雪沒有倒退了,只是靜靜的站在原位,笑笑的看著他跑近。
瀟凡銳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的雙腿已經不見了,僅餘的上半身也在慢慢淡化,弟弟急壞了,撲上去抱住他的上身,幾近崩潰的道:「唐哥!你別走,你不是答應了我,我們會相守下半生的嗎!」
唐弈雪又以那種瀟凡銳最不想見到的哀傷神情看著他,伸手回抱了他,像小時候一般親暱的摸了摸他的頭,只不過現在弟弟長高了,唐弈雪不得不踮起腳尖,安撫的道:「小銳別怕,我們將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見。」
瀟凡銳微微低下了頭,感受著唐弈雪久違的撫摸,在他成年之後,唐弈雪就沒再摸過他的頭了。
弟弟的胸腔充斥著悲傷與愛欲,一把將唐弈雪擁在懷裡,看著四周急速的被可怕的黑暗吞噬,心裡殘留的一丁點希望也熄滅了,沒有了你,我的世界只餘黑暗,哪來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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