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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攬月齋,羲少爺臥房外間。
萬丞穎與蛟王一道停留於此,聆聽府中醫師對萬丞羲病況的診斷,府醫本就是壓低了嗓音說話,隨著萬丞穎的眉頭越鎖越緊,府醫的嗓音也越是氣若游絲,最後他深吸了口氣,斷言道:
「羲少爺眼下陷入沉眠,雖然暫且保住了生機,然而城主大人您也是知道的,羲少爺體內殘毒早已深入臟腑,且羲少爺體質特殊,一般解毒藥劑難以生效,即便找來擅長祛毒的名醫,再為羲少爺拔一次毒,也難以擔保羲少爺能否撐過這一關……」
萬丞穎愣愣聽著,難以相信這番話。蛟王卻毫不客氣地推了門,眼看就要闖入屋內,萬丞穎這才回過神,阻止道:「蛟王陛下,家兄這會昏迷不醒,恐怕也無法招待您,蛟王陛下還是不要進屋了罷。」她言詞間雖然還算客氣,卻帶著不容推拒的意味。
蛟王腳步一頓,紗幕下的雙眼似乎瞇了起來,不悅地道:「妳難道不打算進去看一眼嗎?」
萬丞穎道:「家兄病重,本城主自然要守著。」言下之意,便是點出蛟王非親非故,不便打擾病人。
蛟王卻道:「妳與他也並非血親手足,且又對他的病情束手無策,便是守著又如何?還不若讓本王去瞧瞧他。」
萬丞穎微惱道:「本城主雖是螟蛉子,家兄卻不曾拿本城主當外人,本城主自然是他的親人,蛟王陛下何故如此挑撥?」
蛟王卻仰起下頷,道:「本王不過道出事實罷了。他是半蛟,既是本王的子民,亦是本王的遠房表親,既然妳都能進他屋裡探病,便沒有道理攔著本王。」說罷,蛟王也不再同她客氣,徑直闖入萬丞羲屋內。
萬丞穎隨即跟上,卻見蛟王快步走入後,便不知所措地呆立在萬丞羲床沿,半晌方從紗幕中探出了手,自萬丞羲枕邊拾起一枚寶螺。那上頭順著螺紋被描上細緻金漆,卻不掩螺身細膩如玉的觸感,蛟王輕輕摩娑,一面低喃道:「分明沒弄丟,為何不以此喚本王來,本王必能立刻趕來……」
萬丞穎卻無暇理會他,只能無措地望著萬丞羲。
萬丞羲連嘴唇都幾無血色,氣息淺而緩,額上卻滲著冷汗,身下枕著厚厚的毛皮絨毯,讓他的身軀深陷其中,明明他身形不算嬌小,此刻看起來卻脆弱不堪,彷彿一折即斷的枯枝。
萬丞穎鼻頭一酸,卻又掩嘴忍下嗚咽,她正想著不要打擾兄長歇息,應當儘快帶著蛟王一道出去,便見蛟王忽然走到床尾,一把掀起萬丞羲身上的錦被,撩起了他的褲管。
萬丞穎驚怒道:「蛟王陛下這是做什麼?!」
蛟王不為所動,只是望著萬丞羲腿上新生的細鱗,低聲道:「……果然如此。」
萬丞穎也見到了那些鱗片,登時訝異得收了聲,蛟王卻在此時下定決心,將萬丞羲的被子徹底掀到一旁,扯開了萬丞羲的衣襟,以手掌緊密貼著他胸口,渡去一股青色的力量。
萬丞穎訝然瞠目,臉上微紅,然而蛟王卻似乎十分篤定,仍是平穩地送出力量。萬丞羲的氣息隨著那股力量的灌注,逐漸變得平穩了些,唇色也紅潤了起來,發覺此事後,萬丞穎便不再有阻止的念頭,懸著的心也逐漸安穩了下來。
一盞茶後,蛟王縮回了手,深深調息後道:「如此應當能讓他好受一些。說起來,若他能蛻去人身,徹底轉化為蛟,那些毒壓根就傷不到他。」他重新望向萬丞羲,卻看見了他微敞的衣襟,忽然一愣,道:「方才一時情急,是本王唐突了,妳找人來替他收拾收拾罷,這滿身的汗,也沒人來替他擦一擦。」
萬丞穎心底感到有些怪異,卻沒有多想,她迅速喚來了萬丞羲的小廝,這才悄聲問道:「蛟王陛下方才使的似乎並非靈力?那可是蛟族的術法嗎?」
蛟王擺了擺手,道:「此事不得外傳,城主還是莫問了。」
萬丞穎躊躇片刻,雖不想打擾萬丞羲,卻更不願讓他離開視野,便低聲續問道:「蛟王陛下似乎與家兄十分熟稔,敢問蛟王陛下,您是如何與家兄結識的?」
蛟王渾身一震,隨後他似乎陷入追憶,沉默半晌,這才微微偏過頭,道:「每年七月十五,他總會悄悄去放河燈,按理來說,河燈入海便會被大浪傾覆,但他的燈卻總是飄得最遠,本王手下的蝦兵蟹將多次拾獲他的燈,轉交給本王,本王讀到了他在河燈上的念,覺得他十分有意思,有一回本王突發奇想,便趁花燈節遊人眾多,親自上岸來尋他。」
蛟王頓了頓,又道:「因他身具蛟族血緣,本王輕易便找到了他,發覺彼此相當投契,就教了他族中傳信祕法,以此魚雁往返。往後每年花燈節,本王必定上岸與他相會。這麼多年下來,本王與他早已情投意合,此生非他不娶,便在去年贈他訂親信物,只要他以此回應本王,本王便會立刻娶他為妻,誰承想他卻……」
萬丞穎越聽越是難以置信,蛟王口中那人,當真是自己的兄長嗎?這會又聽蛟王說起「訂親信物」,她總算被驚得回過了神,不由打岔道:
「蛟王陛下莫不是有所誤會?家兄從未提起您,更遑論訂親之事了。再說了,每年七月十五城中陰氣最盛,家兄往往因此臥病,如何能親自去放水燈?」
她問起這話時,萬丞羲的小廝樂衍忽然手抖,將才擰乾的方巾落回銅盆裡,噗通一聲濺起水花。
萬丞穎望了過去,瞇起眼道:「樂衍,難道你知道水燈的事?」
蛟王與萬丞穎一道望向樂衍,樂衍渾身僵直,心知無法隱瞞,便伏身拜道:「不瞞城主大人,那水燈……正是少爺讓我放的。」
蛟王踩著高屐猛地跨出一步,道:「是你?可那水燈上頭的念,分明是丞羲的!」
樂衍嚇得不敢開口,只一個勁地伏倒在地,萬丞羲卻在此時微微掙扎起來,啞聲道:「水……」
樂衍立時跳了起來,俐落地將萬丞羲扶起,使他倚床而坐,又倒了茶過來,不料茶杯卻被蛟王劈手奪去。
蛟王毫不客氣地將茶水灑了,又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枚玉壺,從中倒出清水來,這才坐到萬丞羲床沿,不容推拒地將清水遞去,道:「喝這個。」
萬丞羲才醒來,尚有些昏昏沉沉,孱弱得拿不穩茶杯,險些將那杯水翻倒了,蛟王大驚,扶著他的手助他飲下,一面放低了聲,道:「你也不小心一點。」
萬丞穎愣愣地在一旁看著,卻見萬丞羲飲下清水後,總算緩緩醒過了神,眨著眼沉默地打量四周,隨後竟輕嘆道:「都這樣了,我竟還未死。」
萬丞穎立即上前,瞪著眼道:「兄長說什麼胡話,我必會找來更高明的名醫,絕不會讓兄長有事!」
萬丞羲愣了愣,望著她虛弱一笑,卻沒對她多說什麼,而是誠心地對蛟王道:「重山,是我對不起你。」
蛟王──焦重山緊緊攥住他的手,道:「住口,你不許說不吉利的話,本王已將寶螺贈出,今生定要娶你為妻!」
萬丞羲想抽回手,卻發覺爭不過他,便道:「你弄疼我了。」
焦重山立刻鬆了手,萬丞羲藉機將手縮回,續道:「你先聽我道來,方才樂衍並未說謊,那些水燈雖由我親手製作,卻是樂衍替我放入河中的,獨獨在你頭一回被我引上岸那年,才是由我親自前往放燈,因為我知道能等到你。」
焦重山啞了半晌,方道:「那又如何?」
萬丞羲再度嘆了口氣,道:「我已是將死之人,也不怕得罪蛟王陛下了,便實話實說罷。打從一開始,我與陛下得以結識,便是我所設下的圈套。我早已算出榮錦城今日有海沸之禍,唯有海中蛟王能解此局,因此才處心積慮結識您,為得就是騙您今日出手。」
焦重山不願相信,慌忙駁道:「即便如此,你也已收下了寶螺,只要你吹響寶螺,你便徹底是本王的人──」
萬丞羲打岔道:「因此我並未吹響寶螺,而是傳了一封血書給您。」
蛟王因這話而語塞,萬丞羲續道:「按理來說,在鎮魂玉被毀同時,我的神魂也該隨之碎裂,本該活不到此刻。既然得以竊得天時,又在此時見到了蛟王陛下,那麼我便該負起責任,對蛟王陛下說個明白──我自始至終,都未曾對您動心,您所謂的與我投契,不過是我刻意迎合於您,至於您對我的情感,也不過是一場意外,我卻並未及時澄清,反倒加以利用。這便是我方才向您致歉的原因。」
說罷,他才真正轉過頭去,隔著紗幕直視焦重山的雙眸,焦重山好似被燙著一般,猛然站起身退了兩步,訥訥道:「不可能……本王這般俊朗英偉,本王不信你未曾動心,你只是覺得自己命在旦夕,怕自己走後本王會過於傷痛,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待續-
還在悲傷五階段的心碎蛟王💔 感謝閱讀!!!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GkMLpp97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