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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萬丞穎與蛟王已達成共識,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服萬丞羲。萬丞羲聽得頭暈,按著額角閉目不語,蛟王卻慷慨激昂地道:
「本王的領地內有一口古老的潛龍熱泉,對蛟族修煉最是有益,即便是族內先天不足的幼蛟,只要在泉中修煉至成年,便與其他同族無異……丞羲,只要你願意,本王便在拔毒後帶你回族修煉,你要待上多久都不成問題啊!」
萬丞穎聽聞此話,心知蛟王這是祭出壓箱寶了,便也接言道:「聽聞甚仙君精通毒道,正道當中無人能出其右,這會甚仙君正在府中,我一會便去求他為兄長祛毒,這正是天時地利人和啊,兄長!」
甚霄塵抓準時機,自窗邊的屏風後走了出來,敲了敲屏風的木框引來幾人注目,這才道:「當不起,我可不打算救他,別隨隨便便把我給算進去。」
屋內登時鴉雀無聲,萬丞穎訝異地望著甚霄塵,蛟王卻瞇起眼審視他,似是若有所思,唯獨萬丞羲微微一愣,接著反倒鬆了一口氣,道:
「我早已病入膏肓,自知仙丹難救,不敢勞動甚仙君,穎妹,妳也不必費心再找其他人來醫我了,實在不值當。」
蛟王連忙道:「這是什麼人,誰知是不是什麼江湖騙子,不要他就不要他罷,丞羲你不讓城主再找人,可還有本王呢,本王親自找醫術最高明的醫修過來!」
甚霄塵不悅地挑眉道:「他身上殘毒已入臟腑,牽一髮而動全身,像九連環似的麻煩得要命,弄不好的話極易留下後遺症,但我可沒說我解不了。」甚霄塵猛然睨向萬丞羲,道:「然而一心求死的病患,我不救。」
蛟王一聽這話,便憤然瞪了他一眼,甚霄塵卻話鋒一轉,道:「無論找多少醫者來看都一樣,他這身毒錯綜複雜,若要徹底拔毒,他必要受盡折磨,若他無意求生,絕對撐不過拔毒療程──即便如此,你們也要逼他活下去嗎?」
萬丞穎和蛟王同時啞了,此時封璐才翻窗入屋,站在甚霄塵身邊,面帶笑意安撫道:「親眷牽腸掛肚是常理,但萬公子才是親身承受病痛之人,他已支撐著清醒了一炷香時間,想來也已經倦了,何不還他一個清靜,讓他好好想一想?」
萬丞羲立即道:「是。如封仙君所言,我已感到十分疲倦了,穎妹、重山,請你們出去,我再和二位仙君說個兩句便歇下。」
萬丞穎與蛟王方才一時情切,並未顧及萬丞羲的身子,這才發覺他此刻氣色極差,好似隨時都會昏厥過去,他們立刻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只得對視一眼,退出屋子商量去了。
萬丞羲掙扎著撐起身子,稍微坐直了些,正待開口,卻見甚霄塵已毫不見外地拖了把椅子過來,讓封璐在床邊坐下,並對著萬丞羲道:「我已替萬公子把人攆出去了,什麼致歉道謝的客套話都免了罷,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你,只是師尊有話要與你說。」
萬丞羲慘然一笑,道:「想來我確實沒有這麼大的面子,不知封仙君有何指教?」
封璐道:「經鬼兵俑之事後,萬家的後人獨獨剩你一個了,有些事該讓萬公子知情,況且鎮魂玉也留了遺言給你,我必須親口告知,了此因果。」
萬丞羲聽見這話前半段時,嘴角彎起了一抹譏誚的笑,隨後他似乎又有些訝異,問道:「想來毀玉之人正是封仙君,我倒也有所疑問。我的三魂七魄早已與鎮魂玉糾纏甚深,按理來說,當鎮魂玉毀去之時,我也該魂飛魄散,因此我一直將此事瞞著穎妹。不知封仙君究竟用了什麼手段,竟能在未傷鎮魂玉的情況之下,將鎮魂玉與大陣斷開了?」
封璐答道:「說來話長。萬公子可知道,鬼兵俑最初的用途,是為了收容在戰事中枉死的孤魂?」
萬丞羲頷首,此事早已改編成戲曲,便是城中三歲小兒都耳熟能詳。
封璐又道:「此事淵源還要從萬年前,魔皇降世引發的戰禍說起。你們最初的城主『蓉夫人』本名時云蓉,是命修世家時家最後的血脈,其兄為救玄業真人而死,玄業真人為了補償於他,這才來到榮錦城設下鬼兵俑大陣,讓鬼兵俑守護萬家子孫與榮錦城。」
萬丞羲露出幾分訝異之色,問道:「那位玄業真人,可是九霄門飛昇的二位祖師之一?」
封璐頷首,道:「九霄門開山祖師實有三人,可那第三人並未飛昇,便未在史冊上留下名姓,他正是時云蓉的兄長,也算是你們久遠以前的祖輩罷。」他頓了頓,續道:「玄業真人向來有些不通人情,因此他大約並未算到鬼兵俑會被後人這般利用,以至於險些釀成大禍。」
萬丞羲嘲謔地一笑,道:「原來仙人也不懂人心。」
封璐平靜地續道:「是,他不懂,很多事他都不明白。他在此事中還犯了一個錯,便是找來了一塊蘊含力量、卻未通靈性的五色寶玉,強行給寶玉開了靈智,並將時云生一部份的記憶託付給它,讓它誤以為自己是在守護妹妹的後人,這才在城底堅守了一萬年。」
萬丞羲首次聽聞此事,不由微微睜大了眼,若有所思。
封璐又道:「在我即將一劍毀玉之際,鎮魂玉將其記憶演示於我,我才因此放棄毀玉,改而斬斷它與榮錦城的所有『緣』,使它回復到原初之態。」封璐深吸一口氣,道:「鎮魂玉始終將你們視作子孫,因此它最後要我告訴你,你今後自由了,它希望你能擁有圓滿的一生。」
萬丞羲聽罷低笑出聲,卻又忍不住咳了起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卻仍難看地笑著,啞聲喃喃道:
「自由,自由啊……我又何嘗不渴望呢?只可惜此物於我而言過於沉重,我這副殘軀如何承受得住。」他目露痛苦之色,再度勉強笑著望向封璐,道:「仙君的話,我已經聽進去了,可對如今的我而言,恐怕只有去往來世,才能夠享到那份自由。」
甚霄塵卻忽然開了口,道:「你這是下定決心逃避了?」
萬丞羲道:「並非逃避,而是掙脫。至少在生死之事上,我並非身不由己。」
甚霄塵凌厲地道:「可被你留下來的生者,卻是別無選擇。你這就是在逃避,萬丞羲,如今想助你活下去的人,全都是你利用過的人,你只是無顏面對他們罷了,你走得瀟灑,他們卻得用餘生背負遺憾!」
萬丞羲神色一凝,卻又笑道:「原來甚仙君目的在此,您與封仙君也被我算計進去了,您不想讓我好死,而我若同意拔毒,便理所當然會落在您手上,並在必然失敗的治療中被折磨至死,這便是您的報復嗎?若是如此,我倒也認了。」
甚霄塵道:「你非得如此顛倒是非嗎?我偏不上當。你當初在寶船上遞給我的毒鏢,是你自己煉出的毒罷?那一帖毒雖尋常,卻加重了針對半蛟血脈的藥材,能做到這般程度,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你求醫無果,早已開始學習藥理,想替自己解毒,這可不是求死的人會做的事。」
萬丞羲垂下眸,靜默半晌方道:「那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甚霄塵用罄了耐心,直言道:「以你如今的情況,尚有兩成機會徹底拔毒,倘若你意志堅決,便能提升到四成,再加上你是半蛟之身,本就沒那麼容易折騰死──生或死,只在你一念之間,端看你要敗給前半生的際遇,或者選擇奮力一搏!」
萬丞羲愣然,而後苦笑道: 「甚仙君真是巧舌如簧,我都險些要信了。」
此時,小廝樂衍自門縫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催促道:「冒昧打擾二位仙君,我家少爺該歇息了,城主大人也正候著二位呢。」
甚霄塵聞言,忽然心生一計,逕自換上了一炷新的安魂香,一面道:「反正你過一會又要昏過去了,不知何時才能醒來,還不是一樣任人拿捏,我何必與你白費口舌?」
安魂香的煙氣甫一飄散,萬丞羲果然就有些支撐不住了,他搜索枯腸,亟欲扭轉頹勢,甚霄塵卻先他一步道:「再告訴你一條消息罷,你那好妹妹和吳影看對眼了,想來不日便要辦喜事,你要是在此時丟了性命,只怕要耽誤城主的婚期了。」
封璐曉得徒兒這話誇大了,不由詫異又好笑地睨向他,萬丞羲卻因此微微瞠目,困惑地道:「這可是真話?他們倆僵持了這麼些年……我還以為……」他一面說著,聲息卻漸漸弱了下去。
甚霄塵冷笑道:「萬公子不是認為我不安好心嗎?我說出的話豈可相信?你要想知道此事真偽,便只能堅持著活下去,不要三兩下就被治死了啊。」
萬丞羲五味雜陳地闔上了眼,昏厥之際,他手裡仍死死抓著床沿的帳子,過了好一會才鬆開。
甚霄塵輕哼了聲,總算感覺出了一口惡氣,這才對封璐道:「走罷。」
封璐起身隨他走向屋外,莞爾道:「兜了這麼一圈,你還是要救萬公子的。」
甚霄塵聳肩道:「說不定我只是想找他碴呢?」
師徒倆離開萬丞羲臥房後,便見到了心急如焚的「家屬」與吳影,萬丞穎奔波數日,又在屋內攝入不少安魂香,此刻正昏昏欲睡,卻仍死撐著不讓自己失儀。吳影擔憂地盯著她,生怕一個錯眼她便累倒了。
甚霄塵對萬丞穎道:「萬公子已經再度沉睡了,待他後日清醒,便可開始進行拔毒。但我還是同一句話,死意堅決之人不值得我出手,這點得由你們去說服。」
萬丞穎愣了愣,連忙道謝。蛟王卻高聲道:「這樣愛擺臭架子,真當本王找不著醫修了嗎?左右!還不來把蛟后的屋子佈置得舒坦些!他如今用不著皮褥子這些勞什子,他需要的是有純淨海水的浴盆!」
海妖侍者立刻忙活了起來,萬丞穎見狀欲言又止,蛟王這才朝她道:「丞羲這兒就交給本王罷,保管讓他比方才舒適,妳府裡要是缺了什麼,切莫與本王見外,立刻讓本王的人去找來,無論如何,本王都要救他!」
萬丞穎見蛟王說得真誠,心中也有些觸動,可又聽蛟王一口一個「蛟后」,不由還是憂心蛟王「趁人之危」,平白惹得兄長不快,便使了個眼色,讓小廝樂衍在這盯著。隨後,她又吩咐侍者為師徒二人安排住處。
封璐道:「不必費心了,城主也勞累數日了,去歇一會罷。霄塵既然答應出手,便不會出爾反爾,有事發傳音符過來即可。」
說罷,封璐便偕同甚霄塵出了城主府,他本想去探望蓮生,誰知到了玲瓏閣靈船,才聽說蓮生傷勢過重,同樣陷入沉眠,此時不便打擾。
封璐只得作罷,卻又難以推辭蜘蛛妖姊妹的盛情,便和甚霄塵在靈船上待了一會。
靈船懸在榮錦城港邊的高空,只須往窗外眺望,便能將城景與海景盡收眼底,師徒倆在先前住過的艙房中暫歇,甚霄塵餵過了迷迷糊糊的五毒犰,便將牠塞回靈獸環裡,兀自翻閱起毒經和藥經,為後日拔毒做準備。
封璐無事可忙,便一瞬不瞬望著他發呆,又好似若有所思。甚霄塵為此感到新奇,彷彿見到靈鳥落在身畔,既不忍驚擾,卻又有些心癢難耐。
就在他將要按捺不住時,封璐忽然起身走到他跟前,道:「塵兒,我有一樣禮物要贈你,但那樣東西得存放在識海當中,你可願意讓我進入識海?」
-待續-
感謝閱讀!不知道為什麼,霄塵好像顯得有點傲嬌呢😂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8NxtyLt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