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凡銳手裡捧著茶杯,陷入軟軟的沙發裏,對著一室暖黃愜意,旁邊坐著自己的心上人,這簡直是世上最好的滋味,讓他也不自覺的放鬆了緊繃的神經,舒服的眯了眯眼。
兩人靜靜的喝了會茶,默默享受著對方的陪伴,以及難得的輕鬆時光。
最後還是瀟凡銳先打破沉默,試探的問:「你現在......還是睡不著覺嗎?」
唐弈雪依舊陷在沙發裏一動不動,只是眼珠子轉了轉,靜默了片刻道:「嗯。」
瀟凡銳一想起唐弈雪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度過每個失眠夜,就心疼得不得了,提議道:「要不我陪你聊聊天吧?」
唐弈雪喝了口茶,瞅著他道:「你明天不用上學嗎?」
瀟凡銳窒了窒,輕鬆的笑道:「說不定聊著聊著就睡著了呢。」
唐弈雪看了看他,心中有些動搖,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唐弈雪心裡也希望自己能這麼輕易就睡著,不過他想起弟弟對他好像有著某種神奇的催眠魔力,或許真的能行呢。
瀟凡銳獲得了留下來的資格,又開心又緊張,不斷想有什麼話題可以聊,就在此時,有一個他好奇已久的問題再次浮現,瞬間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
瀟凡銳躊躇了半晌,看唐弈雪現在好像沒那麼冷漠,終於鼓起勇氣問了出口:「那個......你有喜歡過別人嗎?」
瀟凡銳問了出口之後,簡直緊張極了,用力握著杯子,小心的用眼角覷著他的神情。
唐弈雪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斜睨了他一眼,帶著些許冷冽,然後收回了目光,看著自己杯裡的茶,沉默了良久,久得弟弟額頭都開始冒冷汗,有些坐不定,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低低的道:「沒有。」
瀟凡銳暗暗舒了口氣,心頭落地,心情好像坐了過山車那般劇烈起伏,繃起的身體終於可以再次放鬆下來,覺得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哦......」
唐弈雪就好像一朵高嶺之花,在山巔上獨自美麗,他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這樣的人深受其他人的喜愛,卻不會輕易喜歡上什麼人,因為世上好像沒什麼人值得他們垂憐。
說到這麼敏感的話題,瀟凡銳也知道自己快要觸線了,連忙止住了話頭,不敢再往前推進,唐弈雪則繼續保持著沉默,以不變應萬變,場面一度陷入了僵持。
最後還是瀟凡銳先說話,這次選擇了一個比較保守的話題:「你畢業之後,是打算當藝術家嗎?」
瀟凡銳原本以為這個話題能破冰,誰知道唐弈雪的心情好像更低落了,眼神黯淡,嘴唇緊抿,靜靜道:「如果我能......我有機會的話。」
瀟凡銳有些慌了,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這樣,連忙安撫道:「你這麼有才華,一定沒問題的。」
唐弈雪抬眼看了看他,目含哀傷,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瀟凡銳不想看見唐弈雪這副樣子,只想看到他開心的樣子,想著想著, 弟弟突然靈機一觸,想起了學校的一則趣事,神秘兮兮道:「你還記得嗎,我們中學不是每年都會有公益便服日,只要捐錢就可以在那天穿便服回校。」
唐弈雪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瀟凡銳扯了扯自己褲腰,眉飛色舞的道:「之前不是很流行那種很低腰的褲子,就是那種差不多要露出內褲的褲子,我們班裏的一個男生可能是想當型男,穿了一條賊低腰的運動褲回來。」
唐弈雪孤疑的看著他,遲疑的點了點頭。
瀟凡銳得到了他的回應,頓時說得更起興了,手舞足蹈,特地壓低了聲音製造懸疑感:「然後那天我們恰巧有體育課,你猜我們要做些什麼運動?」
唐弈雪眼珠子轉了轉,想了片刻道:「我不知道......跑步?打籃球?」
瀟凡銳都還沒說到好笑的地方,一想起那個情景自己就先笑起來了,抑揚頓挫的道:「不是,是跳繩,然後他一跳就悲劇了,褲子整個滑了下來,滑到腳跟這裡,露出了黑色的小內內和兩條飛毛腿,哈哈哈哈,最慘的是那個時候女生也在場的,就這麼看著他光著兩條腿,嚇得又尖叫又捂眼的,這人就這麼被剝奪了中學六年的擇偶權,想裝型男反而變成小丑,太好笑了哈哈哈!」
瀟凡銳就這麼說還不盡興,還放下了杯子,站了起來,示範那個男生掉了褲子之後驚恐的捂著褲檔,和旁邊的女生尖叫著跑開的樣子,把整個場景很好的還原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栩栩如生,動作誇張搞笑,很是逗趣。
唐弈雪聽著他趣味滿分的故事,看著他這麼賣力的表演,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起初還矜持的捂著嘴笑,聽到高潮的地方,終於禁不住笑出了聲,邊笑邊捂著肚子,笑得眼冒淚花。
瀟凡銳看他笑得這麼開心,心裡也覺得很開心,他還是最喜歡唐弈雪笑著的模樣,眼睛明亮,笑容燦爛,彷彿可以點亮黑暗似的,唐弈雪雖然經常笑,但更多時候是禮貌或者隱忍的笑意,上達不了眼睛,弟弟希望可以讓唐弈雪常常也笑得這麼開懷。
唐弈雪笑完一頓,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積壓心頭的陰鬱暫時被笑聲驅散,笑意真實而放鬆,也不再冷著臉了,和瀟凡銳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不少,慢慢的話多了起來,願意多給回應,也願意主動分享了。
唐弈雪和瀟凡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什麼天馬行空的話題也聊,寂靜的夜裡歡聲笑語不斷,外面的雨聲成為了富有節奏的背景音樂,讓兩人放下了防備,放下了隔閡,慢慢向對方坦露最真實的自我。
瀟凡銳覺得選擇留下來聊天果然是正確的選擇,他們聊着聊着就彷彿回到了簡單而快樂的從前,兩人之間沒有那麼多禁忌和芥蒂,只有互相為對方設想的兩顆真心。
開心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他們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已是深夜,瀟凡銳畢竟年輕力壯,雖然覺得有點睏,但還能強撐下去,唐弈雪的眼皮卻已經半閉上了,嘴裡無意識的嘟噥了幾聲,頭慢慢的往旁邊歪。
瀟凡銳看他快要睡著了,連忙屏息凝氣,不敢作聲,連氣也不敢喘,生怕吵醒了這麼難得睡著的唐弈雪。
雖然唐弈雪經常自己說自己睡不著,但瀟凡銳覺得他其實是孤單多於失眠,覺得唐弈雪是缺乏一個能陪伴他的,逗他笑的,讓他舒心的人,而他正好可以填補這個空位。
瀟凡銳看著唐弈雪慢慢的閉上了眼,頭好像釣魚一樣搖來擺去的,找不到可以靠著的東西,眉頭也跟著蹙起,好像睡不安穩的樣子。
瀟凡銳在片刻猶豫後,慢慢的挪近了他,將唐弈雪的頭輕輕的往自己的方向一撥,讓他靠著自己的肩膀。
瀟凡銳小心的瞟了瞟,看見他還是閉著眼,呼吸平緩,沒有醒轉的跡象,終於放心了。
唐弈雪的頭靠在他的肩上,瀟凡銳緊張得連氣也不敢喘了,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生怕會弄醒對方。
唐弈雪的頭髮擦過瀟凡銳的脖子,軟軟的,香香的,帶來微微的癢意,弟弟微微側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的風景簡直是太美了,濃密的頭髮下,是光潔的額頭和翹長的睫毛,然後是高挺的鼻樑和粉色的嘴唇,簡直像是雕像般完美。
夜深人靜,心底的渴望在喧囂著,瀟凡銳靜靜的看著唐弈雪,欣賞著他臉上的每一寸風光,眼神滿是眷戀和憐愛,簡直不捨得移開視線,不捨得閉上眼睛。
這一晚上,失眠的唐弈雪睡得安然自在,在他旁邊守著的人卻徹夜沒闔眼,不忍心讓這麼美好的時光在睡夢中流逝。
第二天早上,溫暖的陽光照進客廳時,唐弈雪才緩緩的睜開了眼,茫然四顧,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薄被,這才驚覺自己昨天晚上真的睡著了,還睡得挺香的,難道弟弟對他真的有什麼催眠的作用,只消他出馬,自己基本上次次也能睡著。
張叔聽見客廳有動靜,從廚房裡走出來,見到唐弈雪醒了,連忙笑道:「你醒了少爺,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唐弈雪攥著被子,迷濛的眨了眨眼,慢慢的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連忙問:「小銳呢?」
張叔答道:「瀟小少爺說要上學,一早走了。」
唐弈雪頓了片刻,有些許失落,慢慢答道:「哦......」
張叔笑道:「少爺你昨晚是靠在瀟小少爺的肩膀上睡的,我今早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
唐弈雪一愣,心底不知是什麼滋味,吶吶道:「......是嗎?」
在他心目中,他對瀟凡銳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他那時的模樣,矮小稚嫩,他再次深刻的感受到,弟弟是真的長大了,現在也會照顧人了,還能給他一個肩膀去依靠。
張叔點頭道:「嗯,瀟小少爺還讓我別叫醒你,他給你留了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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