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他人小鬼大,精靈得很,其實內裡極度自卑,特別為家裡的狀況感到自卑,不但家庭破碎,有個酒鬼的廢物老爸,還窮得叮噹響,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經常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因此才拼命努力讀書,整天想著出人頭地,想賺大錢,想證明自己。
眾人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禁發笑。
瀟弘凱也笑了:「你這小子,點什麼頭。」
唐弈雪把弟弟剛才想夾的那隻雞翅夾到他的碗裡,笑道:「小銳才開始長身體呢,一定要多吃啊。」
瀟凡銳受寵若驚,腆著臉道:「謝謝唐哥。」
唐弈雪聽到他這一聲「哥」,笑開了顏,特別高興。
瀟凡銳看到他這反應,心裡跟著一喜,暗暗記下了,原來唐弈雪喜歡別人叫他唐哥。
這一頓飯吃得愉快融洽,一桌的飯菜就不用說了,是兄弟倆吃過最好吃的東西,紛紛稱讚張叔手藝了得,還非常捧場的全吃光了,直把張叔誇得笑逐顏開。
四人雖然是第一次聚首一堂,聊起來卻也不會尷尬,唐弈雪和瀟弘凱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學校的事,其他人倒也聽得津津有味,特別是弟弟,豎起耳朵聽著他們說話,把有用的信息通通都記下來。
瀟弘凱突然想起了什麼,饒有興味的道:「對了,六月的校園祭,動漫社是不是找了你幫忙?」
唐弈雪聞言一副很煩惱的樣子,以手扶額:「別提了,我很後悔答應了。」
瀟凡銳好奇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呢?
瀟弘凱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我真的很期待你到時候的打扮。」
瀟弘凱特別加重了「打扮」兩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唐弈雪瞪著他,無奈道:「別說了,那是我的噩夢。」
瀟凡銳聽得摸不著頭腦,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啊?
張叔顯然也聽不太明白,出言問:「少爺,你到時候要怎麼打扮?請你提前告訴我,好讓我為你準備。」
唐弈雪嘴角抽了抽,委婉道:「不用了張叔,不是什麼正式的場合,社團到時候會給我準備衣服的。」
張叔不明所以,認真的點頭道:「好的,希望少爺到時候玩得開心。」
唐弈雪無語凝結,轉移話題道:「對了,小銳是不是在我們小學部讀書?」
瀟凡銳被點名了,立刻提起精神道:「嗯!」
他們就讀的香城學校分為小學部和中學部,兩個校區雖然連在一起,但一般不會準許學生自由流動,除非在一些特定的日子,例如向校外開放的校園祭,或者當兩方有交流活動時。
唐弈雪彎了彎眸,慨嘆道:「小銳讀得開心嗎?小學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啊。」
瀟凡銳敏銳的察覺到唐弈雪流露出若有似無的一絲哀傷,不禁一愣,唐弈雪雖然經常笑,卻並不開心,笑容背後藏著的是更複雜的情緒。
瀟凡銳還注意到,唐弈雪問他的是「你讀得開心嗎?」而不是一般人最關心的「你成績好嗎?」,這讓他感覺到很窩心,因為這樣表示唐弈雪是真的想關心他,而不是想拿他和誰作比較,或者在這裡自以為是的指指點點。
他特別討厭別人詢問他的成績,那些人一般帶著幸災樂禍或者居高臨下的神情,一副看好戲聽八卦的表情,讓他感到很不爽,而且他不喜歡別人窺探他的隱私,小孩也有自尊的,這是他的驕傲,他不准許任何人踐踏,也厭惡任何比較。
瀟凡銳想讓他開心,盡量表現出活潑的一面,違心的道:「嗯,開心!」
瀟弘凱看向弟弟,目露欣慰,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傲嬌:「這小子成績還行,數學特好,有數學頭腦。」
瀟凡銳聽到哥哥竟然在外人前誇他,又驚又喜,驕傲的挺起胸膛,抬起下巴。
唐弈雪笑道:「真的嗎?小銳真厲害,我的數學不行啊,小銳以後教教我。」
瀟弘凱笑著吐槽:「什麼不行啊,那也是相對其他科沒那麼好而已,唐學霸可不是白叫的。」
瀟凡銳耳朵微動,看來唐弈雪的成績很好啊,就算是他也還沒獲得「學霸」的稱號。
唐弈雪謙虛道:「那是他們亂叫而已。」
瀟弘凱努了努嘴:「切,你就繼續謙虛吧。」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瀟凡銳的嘴也沒閑著,不斷往嘴裡送好吃的,即使已經感覺到飽感,依舊嘴巴不停的吃,他現在不吃的話,之後就再也沒得吃了。
相反,他注意到唐弈雪只吃了幾口之後就停筷了,碗裡還剩下半碗飯,吃的還都是清淡的蔬菜,肉類幾乎沒碰過,那兩碟香噴噴的雞翅和肉片都只是他和哥哥吃,唐哥難道不餓嗎?
注意到這點的不只是他,還有時刻照顧唐弈雪的張叔。
張叔關心的問:「少爺,你不吃了嗎?」
唐弈雪抿了抿唇,搖頭道:「不了,我飽了。」
張叔擔心的勸道:「多吃兩口吧。」
唐弈雪還是搖頭:「我剛才吃了點零嘴,現在沒什麼胃口。」
張叔暗暗嘆氣,知道他的牛脾氣,只好由著他去了。
吃完之後,瀟弘凱覺得過意不去,想幫忙收拾洗碗,卻被唐弈雪和張叔勸阻,於是只能作罷。
時候已不早了,他們在客廳多聊了一會天,就各自回房休息,幸好明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學,明早不用趕回家拿校服和書包。
那天晚上,瀟凡銳躺在軟綿綿的床上,聽著哥哥起起伏伏的鼻鼾聲,雖然覺得很累,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這人認生又認床,雖說他們家只有一張老舊的雙層床,不得不和哥哥擠在上層,床褥還硬梆梆的,實在說不上舒服,但他已經習慣了,而習慣是一樣很可怕的東西,讓他即使現在睡在這麼寬闊舒適的床上,也完全睡不著覺。
他坐了起來,睜開眼睛,漫無目的的四處打量,目光再次落在牆上那幅詭異的油畫,入目皆是血紅,兩團漂浮的毛髮,還有漫無盡頭的道路,構建出陰森可怖的景象,讓他心裡沒來由的一緊,冰冷的恐懼滾下脊背。
他渾身一顫,立刻移開了目光,那副畫面卻仍懸在腦海裡,彷彿越想壓抑,它就越會出現。
他心裡發毛,隨熟睡的哥哥挪近,試圖獲取些許安全感。
整個別墅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想來所有人都已經陷入沉睡。
他突然想起剛才在娛樂室看到的遊戲機,那是能讓所有男生淪陷的天堂,除了特大電視之外,櫃裡還放著一摞摞的遊戲機和遊戲片,簡直讓他羨慕忌妒恨。
他這窮得叮噹響的小孩從來沒玩過這些,寒酸得連手機也沒有,在學校又沒什麼朋友,偶爾坐地鐵的時候看到有人在玩,恨不得把眼睛也黏在人家那屏幕上。
他現在想起那夢幻的「聖地區域」,心裡蠢蠢欲動,開始打起小算盤來。
他心想,反正他現在也睡不著,反正他現在也沒事幹,反正所有人現在也睡著了,不如他偷偷溜進去打幾場遊戲吧,這才能充分利用時間嘛。
他也知道這樣不太好,萬一被抓到的話會很難收場,但此刻他對遊戲的渴望勝於一切,所以他果斷的掀開了被子,屏息靜氣,踮著腳走到門邊,再鬼鬼鼠鼠的回頭看,看到哥哥還是睡得像隻豬一樣,才輕輕的打開了門,從門縫裡溜了出去。
外面走廊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他記得剛才來的路,當即往樓梯的方向走。
他使出了十足十的忍者功力,憋著氣貓著腰,盡量放輕腳步,幸好地上鋪了地氈,走上去沒什麼聲音。
他成功找到了樓梯,以龜速慢慢下樓,然後一個拐彎,終於來到目標地點。
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左看右看,沒看到有人,於是按下了門把,往裡一推,門果然沒鎖,一推就開了。
他溜了進去,關上了門,怕被人發現,所以不敢開燈,只把電視打開了,拿遙控器調到靜音,再靠著電視散發的微弱光線來視物。
他最想玩的就是現在最流行的Switch,他輕輕的打開了櫃子,在那一大堆遊戲機裡找尋Switch的身影,竟然讓他找到了五六部不同顏色不同版本的遊戲機,不禁驚嘆,真不愧是有錢人呀。
他看著那幾部Switch,心裡動了不該有的念頭,想把它們據為己有。
反正看著它們上面都是灰塵,唐弈雪應該不怎麼玩吧,給他的話才能讓它們發揮價值,物盡其用呀,而且這裡有這麼多部,他就拿最舊最破的那一部,唐弈雪應該也不會發覺吧?
他心下糾結,又感到一陣隱秘的刺激,緩緩伸出手,在快要碰到遊戲機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幽幽的一聲「你在做什麼?」
嚇得他瞳孔猛縮,渾身一顫,心臟重重的往下墜,差點沒叫出聲來。
他慢慢轉過頭去,在一片漆黑中,依稀辨認出門邊有個身影,雖然看不清五官,但這身形一看就是唐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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