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雖然頭髮不及之前的多,卻無損帥氣和風度,唐弈雪已經二十六歲了,在瀟凡銳眼中卻永遠停留在初見十八歲的時候。
瀟凡銳看著他就像是看著八年前的唐弈雪,依舊這麼讓他怦然心動,不能自已。
理完髮之後,瀟凡銳牢牢的牽著唐弈雪的手,帶他去電影院看了一齣喜劇電影,然後在笑得肚子痛冒淚花之後,懷著歡快的心情一同去到張姨的咖啡廳用膳。
唐弈雪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在觀察期,所以什麼也不能吃和喝,這對於唐弈雪和張姨來說一直是個遺憾,所以在唐弈雪可以出外之後,他們就立馬來了這裡惠顧。
瀟凡銳為唐弈雪泡了一杯有著千層心的咖啡,張姨則拿出了店裡的招牌蛋糕招呼他們,還特地為他們親自下廚,炮製了一味符合唐弈雪口味的,清新而健康的羅勒青醬忌廉意粉,他倆的熱情招待簡直讓唐弈雪受寵若驚。
在一年之後終於嘗到他心心念念的瀟凡銳親手沖製的咖啡,果然不只好看還好喝,果香濃郁,醇厚回甘,就連唐弈雪這個對咖啡不太感冒的人也喜歡,難怪弟弟能成為這家店的皇牌咖啡師。
張姨的意粉和蛋糕也很好吃,意粉的青醬是羅勒葉,大蒜,芝士等製成的,味道清新且爽口,意粉軟硬適中,還配上鮮味的扇貝,即使是吃遍高級餐廳的唐弈雪也讚不絕口,直把張姨誇得眉開眼笑。
蛋糕則是原味的千層蛋糕,班戟皮多且薄,中間夾著軟滑的忌廉,不愧是本店的招牌蛋糕,讓人回味無窮。
三人依舊坐在角落的小桌,也就是瀟凡銳的專屬位置,他們享用著如此美味的晚餐和甜點,享受著喜愛的人的陪伴,邊吃邊聊,有說有笑,不亦樂乎。
一起去看電影,吃晚飯,這是情侶約會時普遍會做的事,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充滿新鮮感的第一次。
他們在一起之後唐弈雪就接受移植了,移植完之後還得慢慢休養,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家裡,所以這對他們來說是很美好的一晚,也是很有意義的,全新的開始。
他們聊著聊著,就提起了唐弈雪喜歡畫畫,想當藝術家這件事,張姨對此既驚訝又感興趣,追問了他很多問題。
可能是當時的氛圍太放鬆,抑或是咖啡因讓他太亢奮,或者是他把這件事壓在心裏太久了,唐弈雪沒什麼猶豫就把自己一直以來碰壁的丟臉經歷一五一十的道出,彷彿要把心裡積壓的陰鬱通通釋放出來一般。
瀟凡銳一早就知道這事了,但當他再次聽唐弈雪道出,依舊非常心疼,連忙溫聲安慰他。
張姨則沉吟不語,表情若有所思,剛才追問唐弈雪的那股興奮勁兒消失了。
唐弈雪也沒有期望張姨會給他什麼回應,他說出來只是想讓自己舒服一些而已,只要別鄙視他他就很感激了。
誰知道張姨靜默了片刻,竟然摸著下巴道:「我有個朋友是開畫廊的,或許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她?」
唐弈雪和瀟凡銳均驚訝不已,剛才一瞬的低落瞬間變成了狂喜,差點沒握住杯子,不可置信的道:「真的嗎?真的可以?」
張姨笑道:「嗯,不過我這朋友眼光毒辣得很,一切還得看你的作品,我只能幫忙牽個線而已。」
唐弈雪聽到了卻沒絲毫退縮,他經歷了太多挫折,慢慢就產生了抗體,再失敗一次也沒什麼,凡是有機會他也不想放過,連忙感激的道:「這就已經很好了,謝謝你!」
一個星期之後,唐弈雪穿戴整齊,帶著裝有他所有作品的光盤,依照張姨給他的地址,走進了張姨朋友開的畫廊。
這家畫廊的佔地不小,還位於寸金尺土的鬧市,相比起他之前合作過的畫廊,算是非常有規模了。
裡面的空間寬闊而潔白,牆上掛著一幅幅價值不菲的畫作,撲面而來的氣派讓唐弈雪不自覺吞了吞口水,越發緊張起來。
前台坐著一位面容姣好,穿著得體的女生,一見到他就露出專業的笑容。
唐弈雪道出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意後,那位女生立馬會意,叫來了另外一位職員把他帶到會客室,提供了茶水之後就讓他稍等。
唐弈雪獨自坐在房間內,四周寂靜一片,只有空調發出的細微聲響,還有他腦海中越發響亮的質疑的聲音。
他從包裏拿出光盤,彷彿那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捏著,在心裏默念著預先想好的說辭,他已經很久沒這麼緊張過了。
片刻之後,玻璃門打開,一名面容嚴肅的女士走了進來,只見她理著清爽的短髮,化著淡雅的妝容,身穿幹練的西裝,眼神銳利,氣場強勁,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不簡單的人物。
唐弈雪立馬站了起來向她問好,那位女士冷冷的點了點頭,簡單的介紹了一句她的名字和身份,然後就什麼話也沒說,直接要來了他的作品光盤,開始飛快的將他的作品掃一遍。
唐弈雪忐忑的坐在她對面,眼角暗暗注意著她的任何表情變化,卻發現她的表情根本毫無波動,讓人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
緊張不安之餘,心裡不禁在想,這位姓季的老闆嚴肅冷峻,張姨則親切多話,這完全相反的兩人竟然能成為好朋友,實在是太神奇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季老闆很快就掃完一遍他的作品,犀利的眼神射向了他,沒有作出任何評價,而是一口氣向他拋了三個問題。
詢問他的藝術背景,創作理念,還有一條他早有所料的問題,就是為什麼他的風格突然改變了這麼多。
唐弈雪在家裡已經和瀟凡銳做過無數排練,模擬對答的情況,而且他對自己的每一件作品都瞭如指掌,他完全是有備而來的,所以他沒有絲毫慌亂,直直迎向她的眼神,深吸了口氣,然後開始將他的故事娓娓道來。
唐弈雪的作品都能反映他人生的起伏和當下的心境,他不只是在畫畫,他還是在畫他的人生,解釋他的畫作就好像總結他的人生一樣。
小時候身患重病,好不容易康復之後,在一次車禍中喪失雙親,因而得了創傷症候群,之後雖然平安無事的長大,卻一直被失去親人的陰霾籠罩......
天資聰穎,人稱學霸,在公開考試成績優異,卻捨棄了神科,毅然選擇念美術,大學畢業後白血病復發,兩年的化療卻治不好他,只能慢慢等候匹配的骨髓......
病痛雖然磨人卻也為他帶來了真愛,之後更幸得瀟凡銳捐贈骨髓,雖要承受一係列的副作用,甚至一度病危,但最後亦平安出院,終能重拾畫畫的愛好,卻屢遭拒絕,鬱鬱不得志......
唐弈雪慢慢的講述著每幅畫背後的故事,他原本還擔心會不會講得太累贅了,畢竟對方給他的印象不像是很有耐性的樣子,但季老闆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卻也沒打斷他,一直靜靜的聽著,還很輕微的點了點頭。
這細微的回應對唐弈雪就恍如強心針一樣,他原本還打算把自己想說的話盡量縮短,現在看來也不必了。
有深度的藝術品很多時候源自畫家的經歷和思考,而他現在就是把盛載著他人生碎片的作品徹底攤開在她眼前,猶如敞開心扉一樣讓她走進自己的人生裏。
唐弈雪說得興起,全副身心都投入在這裡面,沒有留意對面的人的反應,如果他那個時候分神看一眼的話,就會看到季老闆在聽了他的闡述之後,眼神漸漸起了變化,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欣賞,眉目稍微舒展開來,已經不如當初般冰冷無情。
但她畢竟是這家畫廊的老闆,她需要考慮的不只是她個人的喜好,還有很多實際的問題,例如畫作的市場需求,獨特和稀有性,上升潛力等等。
她個人雖然很欣賞眼前這位年輕人,但她做的是一門生意,而不是一門慈善,最後還是得從多方面審視他的作品是否能為她的畫廊帶來進帳,而他作為一名畫家又是否值得她真金白銀的投資,這些問題必須經過慎重的考慮,不能立刻給出答案。
在唐弈雪說完之後,季老闆瞇了瞇眼,嘴角微揚,終於給出了這次會面至今的第一個笑容,雖然那嘴角上升的幅度微乎其微,但怎麼也是一個釋出善意的舉動。
唐弈雪不禁受寵若驚,立刻回以一笑,同時一顆心高高懸起,不自覺的生出了些許期待,難道他這次......真的行了?
可惜季老闆朝他微微一笑之後,下一句卻是公式化的,幾乎等同於拒絕的「我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如果你最後獲挑選的話,我們會透過電話聯繫你。」
唐弈雪的一顆心瞬間跌至谷底,剛剛生起的希望瞬間幻滅。
失望是一定的,但他早已料到,畢竟這是一家很具規模的畫廊,能在此掛名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藝術家,而他只是一位沒什麼特別的無名小卒。
要不是張姨搭橋牽線,他甚至可能連被考慮的資格都沒有,就當這是一次寶貴的經驗吧。
唐弈雪盡力保持笑容,起來道了聲謝,然後就灰頭土臉的離開畫廊,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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