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凡銳和唐弈雪緊張得前一晚睡不著,一大早頂著兩個黑眼圈洗漱更衣,準備前往醫院看報告。
他們默契十足的做著這些事,什麼也不需要說,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各自默默的受苦,祈求會有好結果,祈求上天的眷顧,祈求唐弈雪今天去了醫院之後還能回來。
在出門之前,唐弈雪終於忍不住遲疑的道:「如果我......」
唐弈雪的話立刻被瀟凡銳打斷,他臉色鐵青的道:「沒有如果,你會好好的。」
唐弈雪稍稍一愣,嘆了口氣道:「我是說如果......」
瀟凡銳不能再聽下去了,伸手緊緊的抱住唐弈雪。
他這幾天一直裝作沒事的樣子,把心中的無助和絕望強行壓下去,但他現在再也忍不了了,心痛欲絕,瀕臨崩潰,將他設想中和唐弈雪的未來一股腦的說出來:「你會好起來的,我們就可以繼續我們的法國旅程,然後我們會去美國結婚,或許還會領養個小孩。」
「你可以繼續當你的畫家,我可以繼續管我的咖啡店,我們會一起老去,你不會有事的,你不能有事的.....」
唐弈雪被瀟凡銳緊緊抱住,聽著瀟凡銳把他們美好的未來鋪墊在眼前,原本苦苦克制著的情緒也被調動了起來,眼框頓時紅了一圈,心中悲慟不已,像是要說服自己,又像是要安撫對方般哽咽的道:「嗯,我會沒事的......」
兩人站在玄關處安靜卻又激動的抱了一會,才收拾心情,提起勇氣,懷著忐忑的心往醫院進發。
可惜上天連他們的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徹底扼殺,醫生的嘴裡說出的「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已經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醫生對此也覺得很是遺憾,因為一般病人移植後如果五年內沒有復發,復發率就會大大降低,卻沒想到唐弈雪在移植十年後還是復發了,而且還從慢性骨髓白血病變成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病情來勢洶洶而且複雜難治,而且死亡率最高,治療刻不容緩。
唐弈雪那天還是沒能回家,立刻就住進了病房,第二天開刀植入人工血管準備接受化療。
就和第一次復發時一樣,此次治療也是先爭取通過化療試圖緩解,然後再進行第二次骨髓移植,希望能再次將壞細胞移清,讓他的病情得到控制。
於是唐弈雪和瀟凡銳又重複了十年前的那套流程,瀟凡銳白天的時候處理咖啡店的事項,晚上就去醫院探望唐弈雪,待到了探望時間完結才走,每天就是在家,咖啡店和醫院三點一線的來回奔波。
張姨得知唐弈雪復發也很是震驚和心痛,主動攬下了大部份咖啡店的事務,讓瀟凡銳可以抽出更多時間陪伴唐弈雪。
但張姨一個人管理兩家咖啡店畢竟十分吃力,瀟凡銳也不好意思讓已經上了年紀的張姨因他而這麼辛苦,所以他還是盡量把事情做好然後才去看唐弈雪。
幸好咖啡店已經上了軌道,瀟凡銳之前也已經制定了培訓和評估的框架,現在只需要定期根據表現調整策略就可以了,暫時不需要作出太大的變動。
三十四歲的哥哥瀟弘凱已經搬離了那個骯髒狹小的地方,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單位,還透過工作交了一個穩定的女友,已經在積極計劃結婚的事宜了。
其實瀟凡銳和唐弈雪之前也有問過他要不要搬來別墅一起住,畢竟別墅最不缺的就是房間了,但瀟弘凱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他才不想當電燈泡打擾兩人的甜蜜生活呢,也不想看著他們每天在自己面前瘋狂放閃,而且他始終會成家立室的,還是自己在外面租個房要好。
弟弟和哥哥接連搬出去之後,那個小地方就只剩下他們的酒鬼老爸。
除了暴打和辱罵之外,他什麼也沒能給他的兩個兒子,他卻一直從他們身上肆意搜刮,所以兩人的離去對他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少了兩個出氣包,少了兩個錢包,還少了兩個傭人。
現在不但沒人讓他撒氣,沒人給他錢買酒,還沒人給他做飯洗衣。
他一生氣就只能扔家裡的東西,很快就把原本就殘破的家具給扔爛了,桌子椅子也報廢了,回家只能坐在地板上。
沒人給他做飯就每天吃泡麵,沒人給他打掃就乾脆不打掃,讓家裡的垃圾不斷堆積,惹來了無數蟑螂老鼠,臭氣熏天。
他也花光了僅剩的錢來買酒,把那些喝光之後就什麼也沒了。
酒癮一上來又想喝,卻不想安安份份的打工賺錢,只能幹些偷雞摸狗的事,三天兩頭進一次警局,之後還被抓進去坐了。
言歸正傳,瀟弘凱在事業愛情雙收後雖然和唐弈雪的聯繫少了,但他們三個仍然堅持著每個月出來吃一頓飯,一般約在瀟凡銳的咖啡店見面,甚至介紹了他的女朋友給他們認識。
瀟弘凱和唐弈雪從小學至今仍然是對方最好的朋友,哥哥目睹了弟弟和唐弈雪一起邁進第十個年頭,說不驚訝是假的。
雖然他知道這兩人淵源甚深,感情深厚,但弟弟當時還是個剛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子,身邊還這麼多誘惑,連哥哥也不肯定他對唐弈雪的感情能持續多久。
而且就連結了婚的人也有七年之癢之說,想不到這一對已經認識了近二十年,戀愛了近十年,竟然還恩愛如昔,如膠似漆。
看到弟弟和兄弟找到真愛,生活如此幸福美滿,他身為哥哥和朋友當然很替他們高興。
對於瀟凡銳此行去法國的終極計劃,瀟弘凱是知情的,弟弟在策劃這項重大的事宜的時候諮詢了哥哥的意見,畢竟哥哥認識唐弈雪比他還要久,可能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瀟弘凱替他出了不少計策,也幫忙敲定了最後的細節,哥哥原本還期待著他的好消息,預想著等他們回來之後就可以開始籌備婚禮了。
想不到他們才去了三天就飛回來了,好消息沒等到,倒是得到了唐弈雪復發的壞消息。
瀟弘凱簡直嚇壞了,那天一下班就跑去醫院看唐弈雪。
到了的時候唐弈雪因為疲累而昏昏睡去,瀟凡銳則坐在唐弈雪旁邊,緊緊握著他的手,一臉心碎看著唐弈雪的睡顔。
瀟弘凱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只覺心被人捏住了一樣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想像不到瀟凡銳現在是什麼感受,他嘗試設想自己是弟弟,而躺在床上的是他的愛人,卻發現他簡直連想也不敢想,一想起就胸口發疼,運身發冷。
這樣的事情弟弟還經歷了兩次,哥哥實在是既佩服又心疼。
瀟弘凱放輕了腳步走進病房,瀟凡銳扭頭一看是他,示意他小點聲說話,哥哥連忙點頭應下,看向了床上的唐弈雪。
唐弈雪只打了一天的化療,頭髮還沒開始掉,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看上去和常人沒分別,於是瀟弘凱壓低聲音問:「他現在怎麼了?」
瀟凡銳黯然神色,同樣小聲的回答:「情況不太樂觀,他這次得的是急性白血病,病情惡化得快,還是最凶猛的第六型,需要密集性的打幾期化療。」
瀟弘凱離近看了才發現瀟凡銳面容憔悴,眼下的黑眼圈大得過份,整個人陰鬱無神,樣子比唐弈雪還像病人,擔心的道:「你也要好好保重,你的黑眼圈和熊貓有得比。」
瀟凡銳疲憊的碰了碰眼下,看了看床上的人,嘆了口氣道:「唐弈雪現在這樣,我是吃又吃不下,睡又睡不安穩。」
瀟弘凱苦口婆心的道:「不是還有我和張叔嗎,到時候等他好了,換你病倒的話,那就更糟糕了。」
瀟凡銳也只能應下哥哥的一番好意:「嗯,我知道了。」
瀟弘凱在病房裡待了一會,看唐弈雪沒有醒來的跡象,勾了勾手指叫弟弟出去說話。
後者點頭會意,確認唐弈雪沒出什麼狀況之後就起身跟著他出去走廊。
出了走廊,瀟弘凱也不敢提高聲線,湊近了小聲的問:「那求婚怎麼辦?」
瀟凡銳也料到他會問這個,將自己的計劃全數告知:「唐弈雪在打完第一個星期的化療之後,可以回家休息一個星期,我打算在那個時候向他求婚,順便在家辦一個小型的婚禮。」
瀟弘凱詫異的問:「現在就搞婚禮?這麼急?」
瀟凡銳的眼框瞬間就紅了,艱難的道:「嗯......以防萬一......」
其實不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也是考慮到唐弈雪的身體狀況,打完第一個星期的化療,唐弈雪的身體固然會受到影響,但仍有足夠精力如常生活。
當唐弈雪繼續接受餘下的化療,他的身體就只會越來越虛弱,還可能出現嚴重的副作用,到時候可能就沒辦法應付婚禮這麼大件事了。
瀟凡銳想趁著唐弈雪的身體大幅轉差之前把所有儀式辦好,確保他們不會留有任何遺憾。
瀟弘凱瞬間後悔自己的失言,嘗試挽回道:「那也是,等唐弈雪好了之後可以補辦一個大型的......那你打算請誰?需要我的幫忙嗎?」
瀟凡銳弟用力的把眼淚眨回去,低低的道:「就只有我們幾個加上張姨,只是搞一個很簡單的儀式,唐弈雪打完化療之後免疫力很低,不能接觸這麼多人的,我們到時候也要戴上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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