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隔天,陳佳岳來探視。林衡照樣讓他倆好生聊天不打擾,正想著要不要找本書冊來打發時間時,元寶提著食盒說這是給他的藥膳,改了方子的,不會那麼難吃。
林衡想了想,便讓元寶提著,跟他一起去書房。書房的書冊不少,雖然原身沒有多愛看書,但因為原身父親的關係,總是會買些雜記遊記或是一些誌異之類的閒書來看。林衡從遊記裡隨手抽一本出來翻了一下,再抽了附近的一本誌異後放在案桌上。
藥膳的味道的確比之以前好入口太多。吃完後林衡還小小的發了汗!書房裡擺了張軟榻,於是林衡靠在榻上就著天光跟部份燭燈,看起了書。
程瀾聽了他述說的筆跡之事以及他跟張連的想法後,點點頭說知道了。陳佳岳撓了撓腦袋,問說:「那這樣該怎麼辦?」
「那還用問嗎?這件案子一定跟林將軍有關。所以,才要抓緊去查。對了,上次你跟我說的,林源亮是怎麼回事?」
「大人,您想啊,林二公子曾在小時候救過被欺負的林源亮。算是救命恩人吧?因為那時候如果沒有林二公子,林源亮就會在三九天裡被扔下池子,不淹死也要凍死了。當初把林源亮扔下池子的就是二房的林南!」陳佳岳說道。「如今,他明顯比林南要得寵一些,雖說他跟二公子來往甚篤,可若真的是如此好的交情,為什麼林二公子還是會被二房的人盯上而且還故意挑事,甚至是危及他的性命呢?這不合理啊!」
「你是說,若真的是感念二公子的救命之恩,好歹會給個提醒,不讓二房的人進行得如此順利?」程瀾想了想,問道。
「可不是嗎?」陳佳岳發表著他的想法。「按理說,他倆是堂兄弟,雖是有嫡庶之分,可我看二公子並不覺得有什麼分別。啊,目前為止看起來是這樣,以前的話我就不知道了。好吧,扣除這個,咱手裡的消息都指向了二房就是想讓林二公子死,如果林源亮真的左右為難,好歹也會給個提點,然而咱調查了一圈下來,一點提示都沒有。這不奇怪嗎?」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你說的有些合情合理。可我聽起來就感覺……沒什麼說服力?」程瀾歪了下唇角,笑道。
程瀾是明白陳佳岳想表達什麼的。只是陳佳岳這人一根杆子通到底,太過耿直。這些彎彎繞的心思讓他說出來,就變了味。
「就算如你所言,也只是推論,算不上什麼有力的實質證據。咱們大理寺辦案子,可是講求真憑實據的。一宜盯著林源亮也不是事,總得要打入林家二房的內部,才有辦法拿到證據。你跟張連還有韓時予商討看看,若真的沒辦法,就寫信給尚書令大人,借調幾個人來幫忙。有結論的話先寫個大概的方案給我瞧瞧,看行不行得通。」程瀾說道。
「您這傷……應該快好了吧?」陳佳岳問道。
「這可不一定。」程瀾笑了下。「畢竟是磕到腦子,我現在雖然不暈,能下床走幾步,但大夫沒個準話之前我倒不敢託大。」
「大人,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在裝呢?」陳佳岳抽了抽嘴角。
「這你就別管。總之,如何打入敵人內部就靠你們了。我現在帶傷,還兼磕傷腦子,就別讓我動腦了吧!」程瀾堂而皇之的直接撂挑子了。
陳佳岳有些無奈。他太瞭解這位左少卿大人的脾性了!除非是他感興趣的,不然他能不動腦就不動,不想管就不管,盡他所能的去折騰他們這些可憐的大理寺寺丞。
——是說現在換個上司來得及嗎?陳佳岳很難得的認真思考了起來。
聽得元寶來報說那位陳公子要回去了,林衡特別從書房出來送人。「陳公子。」正好迎上被小廝領路的陳佳岳,林衡行了個禮。
「林二公子。」陳佳岳也回了一禮。「陳某這就回去了,啊……有件事要跟二公子澄清一下。」
「嗯?」
「陳某喝酒會起疹子,沾不得。程兄就是愛開玩笑!」陳佳岳覺得有必要澄清。何況以後還要來這找人的,總是要說一聲。
林衡有些意外。心想:興許是因為陳佳岳跟程瀾熟,所以有時候會開些玩笑。眨眨眼,勾起唇。
「無妨,也幸好陳公子事先說了。萬一以後真的沒注意就糟了!」林衡真誠地說道。
「哈哈,那,我先走了。二公子留步!」陳佳岳揖了一禮。
林衡回了一禮,目送著他離開。等快要看不到人影時林衡才走向自己的房間。他一進門便看到程瀾扶著桌子慢慢的走,連忙走過去要扶。程瀾笑了下,拒絕了林衡的攙扶。他走了兩圈後試著放手原地站立,確認自己沒有任何暈眩的現象後,這才走向林衡。
「我應該是沒事了。」程瀾照著原本的步伐走向林衡。「背後的傷口也都差不多癒合,今天還掉了一些皮痂下來。」
「那挺好。不過還是要等江大夫來確認後才算數,等等藥煎好了還是要喝。」林衡淺笑著說道。
「明白。」程瀾應道。
數日後。程瀾幾乎可以稱得上大好了,於是林衡讓人做了些不那麼重口味卻還算豐盛的一桌菜,算是謝過程瀾當下救助自己一把的事。程瀾說他也算是被林衡救了,所以就算扯平。
林衡看著大哥林泰送來的茶舖帳本以及集結成冊的訊息,元寶送來了茶水點心好讓林衡暫時休息。林衡起身看著庭院裡舞劍的程瀾,驀地憶起被他緊抱在懷跳下馬車的時候。
事實上,他在照顧昏迷不醒的程瀾時,曾趁機仔仔細細的看著程瀾,眼神描摹著程瀾的眉眼五官。程瀾生得並不差。眉濃而不粗、眼尾微挑、鼻樑端正且挺;一雙略薄的唇,線條流暢好看。
當初程瀾把他緊抱在懷時,林衡是沒想太多的。畢竟當時是為了保命,誰還有多餘的那些心思呢?
事後回想,林衡幾乎要漲紅了臉。腰被緊緊的箍住,可以感受到那臂膀的結實程度。他身上的熱度透出了衣服,直接滲進了他的胸口。現在的他,是離玉。是身子骨被毒虛了的離玉,不似林珩,興許能跟程瀾過招,打個過癮。
他現在,只能默默地看著程瀾舞劍。程瀾的劍招並不花俏,都是實實在在的殺招。大概跟程瀾上過戰場有關,林衡心想。
程瀾收了招,一瞥眼,便看到林衡看著自己。正確說來,是朝著自己,但視線的焦點是透過自己不知道在看什麼,總覺得有些虛無空洞。
程瀾不知為何,總覺得眼前的離玉像是滿身寂寥,毫無人氣。直到眼神慢慢聚焦發現自己盯著他瞧時,才顯露出一絲慌張與無措。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粉白的臉頰,漾出了一抹惶然的粉。
程瀾眼神一轉,勾起帶點痞氣的笑。「公子,想學就說一聲,就這樣看著不一定能學成的!」
「學……學成什麼?」林衡怔怔地鸚鵡學舌般地回應。
「你不是看著我舞劍嗎?那就是想學我的招式了吧?」程瀾咧嘴一笑。
林衡反應過來,氣惱不已。抽出身後的摺扇,唰一下甩開。那摺扇已經不是一般的檀木骨扇,而是帶點重量的鋼骨扇。林衡幾步上前,劃向程瀾的面門。皓腕一轉,一個扇花迷人眼。程瀾閃過鋒利的扇緣,腳下一轉,不受扇花迷惑。長劍入鞘,以劍鞘擋下了攻擊。
林衡扇子收合,借用扇子的重量以及帶上己身的力道,硬是拍開了程瀾的劍鞘,一手抬起,旋身拍向程瀾的胸口。
程瀾亦抬起手扣住林衡的手腕,拉開後還握著劍的那一手自然而然的伸向林衡的背後。可卻不是攻擊,而是帶了點曖昧意味的把林衡往自己胸懷裡帶過去。
林衡愕然。後腰傳來了熱度,還有那熟悉的緊實感。怔忡之間,林衡驚覺自己被程瀾就這樣抱進他懷裡,幾乎貼得緊實。
再次想起貼著崖壁墜下時的感受,林衡雙頰立刻紅透。「你作什麼!放開!」林衡有些羞惱。
嗅到那熟悉的香氣,程瀾先是扣緊了林衡的腰身。這時候他才有點後知後覺的發現:林衡的腰身其實有點細。不知道是因之前的事還未補回來的關係,還是受到驚嚇的緣故,總覺得林衡好似比那次護著他時,更清減了些。
「公子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怎麼感覺……瘦了?」
「你在問這句話之前,先放開我!」林衡努力地瞪過去。程瀾瞥向矮了自己一些的林衡,不知為何他覺得懷裡這個不像人。
——倒像一隻被拎著後頸不服氣卻又啥都作不了只能亮爪又撓不到人的……貓。
程瀾很快的鬆了手。林衡退開了幾步,將鋼骨扇插回後腰。「我可是都有好好吃飯的,只是吃得不多而已!」最近他在整理這些訊息跟看帳,腦子裡想著事,吃也吃不多。
「那可不行,公子還虛著,吃又吃那麼少。不過……公子不錯啊,打起人來倒是還挺有一把力氣的。」
「你是吃錯藥嗎,怎忽然登徒子起來!」林衡臉上熱度只增不減。
——嘖嘖,越看越像炸了毛的貓。「是,是咱的錯。那不如咱帶公子吃好吃的,當做賠罪?」程瀾看了下林衡還泛著點紅的眼睛,低聲道:「別累著自己了,好歹對自己好些!這樣老爺夫人也能高興點。」
忽然的溫柔低語跟關懷,雖然讓林衡依然心慌不已,可心裡卻是坦然接受了這樣的安撫。「知道了。」
「不若今晚去外面吃吧?放鬆下心情,那些明天再看吧!」說著比了下房間裡還堆著的帳冊。
「……行。」他心想自己也是幾天沒出門了,合該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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