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在見夏銘則之前，他得先跟父母親還有祖母說明清楚到底發生何事，為何要做下分家的準備。
他們是在老夫人的院落裡談事。「鳴泉，慕雨，勞駕到門外守著。嚴格把控別讓任何人靠近，一旦靠近立刻拿下。」林衡對身後的雙生子說道。雙生子應了一聲便主動走出去將門關上。程瀾自然也安排了夜衛在院落守著。
林衡斟酌了一下措詞，先講了個大概。程瀾接手過去把自己的底給揭了，再把二房搞的事情仔細的說明，以及可能會連累一大家子的事都講了。
林泰是第一個知道的，所以意外程度沒那麼大。老夫人拍了下扶手，恨恨地罵了句：「這個孽子！他是想氣死我！」
「老爺，這怎麼辦才好？」張氏無措地扯著林昭的衣袖。
「父親，母親，還有祖母……」林泰開口。「如今，只能先將分家的準備先做好了。特別是文書之類，事發之後再去官府備印。屬於二伯的產業，都歸他們自行處理。也幸好沒有共通的產業，有也只是這棟宅院。最多再補貼他們一些銀錢……我暫時就想到這麼多了。」
「此外，他們在大公子房裡動的手腳，這個也要給您幾位過目。相信各位還記得將軍府的事吧？這樣的手法如果套用在大公子身上，諸位也都別想要活命。何況，屆時，反而是二老爺提的分家，保全了他們二房一家子人的性命，而大房這裡所有的產業，最後都將成了二房的所有物，在沒有被充公的情況下。」程瀾說道。
「爹，娘……」林衡輕聲道。「咱們得做好準備，祖母，今日商議的事情，必須對二房三緘其口。若他們追問不休，就說……就說，是在商談我的婚事。」
「婚……怎麼，離玉，你有喜歡的姑娘啦？」林昭瞪大了眼。
「呃……並、並不是！我只是、只是建議你們，如果他們一直問的話，就拿這件事當由頭忽悠他們罷了！」林衡雙頰立刻發紅，連連擺手。
「那你到底……有中意的姑娘沒有？要不要娘親幫你啊？」張氏又問了。
「你們別問了，而且，你們應該要先操心大哥的事吧！大哥他、他也還沒成家啊！」林衡情急之下連忙把自家大哥拖出來擋箭。
林泰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咳咳……二弟，你這……」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大哥的對象我們還在注意著呢，只是，你也知道，他啊，都騰不出眼來跟姑娘家相看！」張氏想著接連拒絕自己不知多少次的林泰，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沒什麼好氣。
林衡看著自家大哥，一臉歉意。林泰對於自己的兩個弟弟向來就是一個字，寵。使勁的寵。摸了摸鼻子，心想這小子鐵定有喜歡的人了。下意識的瞥了程瀾一眼，心想最近跟離玉來往最多的就是這一位。看起來離玉似乎不喜歡姑娘家啊……嘖，瞧瞧，這眉來眼去的，是深怕別人不知道你倆在眉目傳情是不是？
他倆還真不是傳情，而是一個羞惱一個斜瞄。程瀾一副原來你是個薄情郎的表情，而林衡則是忿忿不平。他就想跳起來指著程瀾說你才薄情郎！壞人！臭流氓！
看著那雙眼亮著精光，就像兩簇小火苗。程瀾這才移開視線，心想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終是也讓離玉體會一回了。
「等這次事情差不多了結，也該給大哥找個合適的對象了。」免得自己的事提前曝了光，不好收拾。林衡側首輕咳。
林泰覺得自己真正成了擋箭牌，在商言商，他得討回好處。於是談完事情，定下將來可能需要做的一些決定後，回院落的路上，林泰特意停下腳步。「給大哥說說，你倆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林衡裝傻充愣。
「還裝呢！剛你倆打的那幾下眉眼官司我瞧得可清楚了！還不老實交代？」林泰呵了一聲，瞥他倆一眼。
程瀾摸了摸鼻樑，上前半步，雙手抱拳一揖。「大公子，是我先開口的。」
「那你先說。」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自會備禮找人來說親。絕不會不管不顧。我對離玉的情感，不是說說罷了。」程瀾先把誠意拿出來。林衡側著身子不看人，但耳廓倒是紅艷艷的。
「……聽起來是挺有那麼一回事，不過我想知道的是，你們這樣子……多久了？」
林泰揉了揉額角，瞥去一眼。林衡輕咳一聲，說：「大哥，不若咱們先去我院子那，坐著好好講，成不？」
林泰聞言無奈地伸手揉亂了自家二弟的頭髮，應了聲好。
回到院子裡，元寶將茶水端上，之後應林衡的要求把門關了。林衡思考了一會，這才慢慢的把兩人之間的事說了。事實上真正說清楚道明白的還只是這兩天的事，之前都是處在隔著一層窗戶紙沒捅破的狀態。
「你倆也真能拖，拖到這兩天才確定關係，還是程瀾先主動提的，是吧？」林泰做了結論。
兩人倒是挺有默契，一個看天看左，一個看地看右。林泰忽然覺得這兩人實在是有趣極了，搖頭失笑。抿了口茶後說：「既然你二人對彼此都有情意，父母那邊我定會幫你倆說話。至於程大人說的，我等著看程大人所謂的誠意。」
程瀾咧嘴一笑。林衡走去送自家大哥出院子，想了好一會，伸手輕扯了下自家大哥的袖子。「大哥，我……」
「如今娶男妻者雖少但不是沒有，你與程瀾若是彼此真心以待，做大哥的也沒什麼好說。程瀾這人看著有些吊兒啷噹，可他的談吐跟作為，倒也實在。雖是有些擔心你倆會不會被非議，但好歹咱們越州林府還是有些位子可以說話。日後，要是他敢負了你，你也別擔心，咱們林府不差你一口飯。大哥會替你撐腰，嗯？」說著有些感慨地揉了揉林衡的腦袋。
「大哥……您要想堵住父母的嘴，趕緊找個對象吧！不然耳朵容易起繭子。」
「嘿，你個小兔崽子，敢取笑你哥！」林泰不客氣的賞了個爆栗。
「總之，你們的事情也是需要前頭這些煩心事都了結的時候才好提出來講。大哥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該做啥就去做啥吧，只一點。務必注意安全，不要輕易涉險。明白不？」林泰語重心長地道。
「知道的。」林衡心裡一暖。果然，林珧也好，林泰也罷，身為長子又是大哥，總是會對弟弟們多操上一份心。
回到自己院子，換了套衣服，跟著程瀾準備去晉城。程瀾換上了正式些的服裝，腰上繫了腰牌，長劍佩掛在腰側。他們套了馬車，一搖三晃的去了晉城。說好了由程瀾主講，牽涉到他家的事才由他開口。
林衡不確定夏銘則會不會認出自己。雖然說不完全一樣，但總歸還有六七分的相似度。林衡當下決定咬口不認，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好一會。這具身體的手，在他開始握劍時，才生了一層有些薄的繭子。而他現在還練了拳，應該沒有以前那麼纖細柔弱。
林衡放鬆了自己，慢慢的調整自己的呼吸。不能露出破綻！他一再的提醒自己。
「在想什麼？」程瀾問道
「如何不露餡。」
「咬死不認就好，其它的，他也只能懷疑。不過，你倆真沒什麼暱稱之類的或是……」手指在虛空中亂劃拉了幾下，程瀾在想著措詞。
「夏銘則，字雁行。我原本的字，是玄卿。那時候，為了表示親近，而喚對方的字。在嫁他之後，還沒鬧矛盾之前，也是這樣喚他。後來，漸漸的，我便不喚他的字，他也直呼我的名字了。」林衡輕聲說道。
「我真該幫你易個容的……」程瀾嘖了一聲。這話把林衡給逗笑了，他搖搖頭。
「沒必要。我說真的。」
程瀾只能雙手一攤，說了句咱們快到了。感覺從一搖三晃，變成了平穩行駛。林衡聽聲音，馬車似乎是駛進了石板地。馬蹄踏地的聲音，很明顯跟之前那一搖三晃悠的聲音不一樣。
聽駕車的一聲呼喊，車子停下。程瀾先下了車，而守著府衙門口的守衛上前詢問。程瀾伸手幫林衡下車後，這才轉身亮腰牌。「大理寺左少卿程元瀾，前來與夏知府商議案子。」
守衛自然是跑進去通報，沒一會，夏銘則便帶著周縣丞前來迎接。他認得程瀾，連忙彎身一揖。「越州知府夏銘則，恭迎左少卿大人。」
一起身，看到程瀾身邊站著的人，立刻呆掉。他差點要喊出玄卿二字，定睛一看，跟自己魂牽夢縈的那人，只是有幾分相似。
「抱歉，敢問大人，這位是……」夏銘則勉強笑著問。
「見過夏知府。草民林衡，來自越州林府，排行第二。」林衡疏遠漠然的地回答。
「不知林二公子的名，是哪個字？」
「平衡的衡，草字離玉。」
——原來，真是不同人啊……夏銘則有些自嘲地想著。他如今還能想什麼呢？人都沒了，而且，這人不過是跟他的玄卿，有六分相似罷了。雖是如此，但夏銘則仍然時不時的瞥去一眼。
程瀾重重的咳了一聲。「夏知府，是想站在這邊吹風，邊商議案子嗎？」
「啊，抱歉，瞧我……裡面請。」夏銘則把人帶進去之後，便讓僕役上茶。進到後面的書房後，就沒那麼寒冷。炭火燒得足，感覺也暖和不少。
夏銘則理智上知道不過是相似的一張臉，但他不知道為何，還是把當初林珩最愛的那款茶拿出來待客。林衡在茶一端上來，聞到香氣時便明白了。如今他也沒什麼心思在這茶上，反而程瀾之前偶爾幫他煮的藥茶，他喝得很習慣。
「茶水解藥，恕草民身子骨不好，這陣子得服藥。這茶，草民只能暫時先不喝了。」淺淺一笑，將茶盞放回桌上。程瀾隱約覺得林衡此舉似有他意，遂放在心裡。抿了一口茶水後，便準備說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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