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韓時予用筆蘸了那深褐色的稠狀物,照著林衡的要求勾勒出了方向跟大小。程瀾拿著團扇,幫忙搧風好讓那稠狀物能快點乾硬。韓時予拿更細的一枝筆,沾了點紅褐色的粉,這邊輕劃那邊微勾的,把那個疤痕畫得更真實了。
虯然扭曲,好像真的受了那樣重的傷似的。連程瀾都手癢想上手摸,被韓時予威脅說重畫酬金加倍,這才有些遺憾地收手。
面具是程瀾找人做的,雖是木頭質地,卻打磨得很光滑。面向人的那一面,在眉毛部位勾勒了一些線條,看起來雖有點詭異,可卻還挺好看。韓時予還在林衡臉上打了一層病態的白色粉,蘸了黑色的稠狀物,在邊角刮去多餘的部份,照著林衡的眼睛輕柔的描了一圈眼線,在眼尾處微微上勾後收筆。再換上扁形的筆,在眼窩處打上略深的膚色粉末,看起來眼睛有些放大。
弄好所有的妝容,也差不多半個時辰了。韓時予執筆的手依然穩健不發抖,林衡看向亮面鏡子中的自己,有些意外。
「這看起來,就換了一張臉。」林衡說道。「韓公子辛苦!」
韓時予頓了一下,隨即一邊善後一邊說:「這不算什麼。」
程瀾湊去林衡耳邊低笑:「老韓禁不起誇,害羞了。」
林衡頂著一雙微勾的狐狸眼嗔瞪程瀾,程瀾樂了。「離玉,你這樣真的很誘人。」
「閉嘴吧你!」林衡沒好氣的趁機會掐捏了程瀾大腿一記。
林衡轉而再次看向亮面鏡子裡的自己。一雙微勾的狐狸眼,因著眼妝而顯得有種慵倦懶散的媚。疤痕看似突兀,卻十分真實。原本有些濃的眉,被特意修過,成了細長的眉形。臉色看起來是青白中帶點病態,跟他剛重生回來的樣子有幾分相似。唇色也是,帶點不健康的暗色。他輕輕的抿了一下,不意外的嚐到了一點有些熟悉的味道。
韓時予瞥去一眼,說:「甜菜根去調製的,讓你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健康的樣子。」
「嗯,身體不好的有錢蒙面小公子,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能做。元寶會手語,那就裝一下不想說話的小公子吧?」程瀾點頭。「這樣興許會更好。」
韓時予問道:「如何?這樣可以嗎?」
「謝謝韓公子,辛苦了。很滿意!」
韓時予點點頭,說他先畫下來記著,等會幫他把妝卸了。只見韓時予很快的提筆畫出了一張人像圖。畫完後拿紙鎮壓著等墨乾,將方才的道具都收拾好後,從箱子裡拿出另一個木匣子。打開後裡面是一些瓶瓶罐罐,有液狀有膏狀。將其中一個綠瓷瓶拿出來,拔掉塞子。箱子裡還有一個錦袋,裡面有不少片塞了棉花的白棉布。韓時予將倒出來的液體用方才拿出來的白棉布承接,弄溼後開始幫他把粉擦了,擦完後讓人拿一盆溫水,稍微洗一下。再拿一團棉花,倒上方才瓷瓶的液體,將眼線眼妝都擦了。
林衡聞到了淡淡的花香跟些許的藥草香,但他還是很有耐心的坐著等韓時予把自己的臉恢復原狀。那道疤是用銅片慢慢整條刮下來,倒是十分完整。想再貼上貌似有點難度,林衡心想。
最後韓時予在林衡手上放了方才用小木勺挖出來的兩團膏狀物,帶著點奶香味。「保養皮膚用的,用手稍搓開再抹臉上,抹勻了就好。」
程瀾嘖嘖道:「每次看你弄這些就是一個大工程,著實費勁啊,辛苦你了時予。」
韓時予只是瞥去一眼:「好說,錢到位就不是事。」
「知道了,會跟尚書令大人說的。」程瀾擺擺手。
韓時予為了要跟著一起去獻州,也就暫時先住下。隔天林府的回門宴終於開席,林氏的宗親們能來的都來了。生意有往來的也都送來了賀禮或喜錢,林泰跟另一位特意請來的掌櫃帳房負責記錄,元寶還有其他僕役們則是負責唱禮跟搬運。
林衡跟程瀾出來敬酒,鳴泉慕雨幫著擋酒。到最後乾脆換成一般的開水或茶水,忽悠了後來想灌酒們的賓客。因林衡酒量不算好,而程瀾在調養自己身體;畢竟暗傷不易癒。這場回門宴辦得盛大卻不舖張,甚至還將剩下來的飯菜及食材給了附近的平頭百姓又或是弱勢窮苦人家。
這是林衡給的建議,說要是有多餘的那不如討個好名聲,送給周遭過得窮苦日子的人們。這也算是林府常做的事。以前若是有發生天災,林昭會主動開設粥棚,找大夫做義診。
當晚林衡跟程瀾便收拾好行李,準備隔天出發去獻州。不過,他們是分開走的。程瀾換回了他的舊衣,一副剛吃完好料卻還是得回來工作的窮苦樣。韓時予先幫林衡畫眼妝,戴上面具後坐著馬車晃悠著來到了蘭城。
找了間好點的客棧,小二看這位戴面具的公子穿著低調,卻掩不住一身的貴氣,熱切的上前招呼。元寶搶在林衡身前說:「不好意思,這位大哥,我家公子他嗓子不好,大夫交代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咱們五個人,就要兩間上房。」說著上前給了小二幾顆銀粿子。小二掂了掂,也就不計較眼前這人搶先說話的態度了。
小二殷勤地把人帶到樓上的兩間大點的房門口,剛好是對門。「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吩咐!」
林衡打了手語,元寶點點頭,說:「咱公子要先睡會,路上顛跛得很,兩個時辰後再送些熱茶糕點上來這裡。公子,小的先去結房錢!」
林衡點點頭,擺手讓他跟著小二去。韓時予住對門,確認元寶帶著小二走了,示意林衡進房去。
「我家大人留了口信,說您弄好之後先歇會再出來,這事急也急不來。還要您記得吃點東西!」最後嘟囔了句:「又不是當爹的吩咐孩子,怎那麼煩!」
林衡忍不住笑,搖搖頭。「以後你有了對象,你就知道了。」
第二次看韓時予幫自己化上易容的妝,還是覺得這技能雖然麻煩,卻是相當實用的。「戴上去之後不會把做出來的疤壓扁吧?」
「不會,面具多少留了點空隙,不至於壓扁了。」韓時予很快的收拾好工具。「只是這妝,遇水就花了。您得多留意些!」
「好的。辛苦你!你也先去休息。」他靠著軟榻上的引枕,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他是被敲門聲喚醒的,原來是小二將熱茶糕點端來了。
慕雨去開門,讓小二把茶水糕點放桌上。林衡此時未戴面具,所以他留著疤的樣子讓小二有些意外。不過他明白這是貴人的私事,他一個跑堂小二,哪來的資格去問。好奇是好奇,但有時候好奇容易招來禍事。
畫成一雙狐狸眼的林衡只是瞥了跑堂小二一眼,小二卻覺得這公子的眼像長了勾子似的,撓得人心癢癢。不過他膽小,躬身哈腰笑著告退,慕雨上前給了他幾粒碎銀子。「晚膳不必備,我家公子要出門去逛逛。晚些回來時,再上溫開水便可。」
「哎,曉得了!多謝這位爺!」
慕雨闔上門,微閉眼聽著腳步聲遠去後這才張口:「公子,這小二沒什麼問題。不是練家子,腳步聲重且自然。雖是好奇,卻膽小。」
「嗯,既如此便無需在意。程瀾在出發前曾說過,這裡應該有賭坊,咱們去逛逛。慕雨,你跟韓時予先暫時看家。」
「是,公子。」慕雨點頭。
林衡戴上面具,將繫帶綁在腦後。白皙的指掌拿著之前程瀾送給他裝闊氣用的紫檀木摺扇,帶著鳴泉元寶出門。鳴泉帶著林衡來到了一處掛有寫著千金如意牌匾的樓房前,說:「這裡是蘭城最大的賭坊。程公子說您要想了解,可以先從這開始。」
搖著灑金紙扇面的紫檀木摺扇,看起來不大健康的唇微勾,說:「那咱們進去見識見識吧!」
賭坊裡的花樣不少,二樓甚至還有各種技藝的賭局。一進門,便有一位身穿繡有千金如意字樣及銀線繡了一柄如意的男子前來接待。
「歡迎來到千金如意,咱們這,賭的花樣可多了。不過,這位小公子,礙於規定,您得露真容讓咱看一眼。」
元寶看了一下林衡的手勢,便說:「我家公子臉上有疤,為了行走方便不嚇人才會戴面具。既然有此規定,您看了別嚇到就好。」
林衡解開繫帶,拿下面具。一雙別有風情隱帶勾人意味的狐狸眼瞅著華服男子,不過臉上那道明顯的疤看著的確有些怵目。華服男子看了也是有些意外,直說不好意思,礙於規定必須如此,為表誠意,就給林衡行方便,籌碼就多換給他。
林衡擺手表示無妨。又讓元寶問了這邊有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法,他想挑些刺激的來體會下。
華服男子自我介紹說他姓王,排第五,就稱呼他王小五便可。「既然小公子想玩刺激的,如果不怕血腥,也是有鬥狗場的,不過在另一個院子。當然,也有鬥奴的。」
「鬥奴?」鳴泉蹙了下眉。「不會是兩人互毆吧?」
「這位爺說的不錯,只是都簽下生死狀跟死契的,贏了自然能分到賭資的紅利,輸了也是要受罰的。」王小五簡單解釋。
「那有更特別的嗎?」元寶看著林衡的手勢後再度提問。
「是有,不過,這位公子,那些是熟悉門道的貴客們所把持的,也不是小五能做主,得上報。」王小五笑著賠罪。
「知道了,那先去鬥奴場看看!」元寶翻譯著林衡的手勢。「至於你們方才說的要上報的,得需要上報什麼,或是需符合什麼條件,等會看完就一併說說吧,我家公子就是圖個刺激跟有趣。指不定要在這留下一段時間,看看有什麼能賺錢的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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