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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如此吧。」
說著場面話，澄賢私心裡是不想相信這種玄學，固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是放太多心思，事與願違時就會被成倍反噬。
他本人得失心還挺大，所以別輕易給他希望，省得他又內耗。
「不過，遇到時予之後，運氣倒是就變得挺好的。」
半吹捧半說事實，雖然一開始只覺得麻煩，可也不得不說，或許是總算被誰給重視，終是時來運轉，不再連身於局外，都還能搞得滿身是傷。
可能……妳兒子是上天派來幫我鎮煞氣的，詼諧的打趣逗得予媽也重展笑顏，然則說到這裡，澄賢忽然冒出種像劫後餘生的慶幸。
「也還好，我能遇見時予。」他深吐一口氣，上帝玩他玩那麼久，終於想起要補償了，「不然我常常會想，我拚死拚活撐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老實說，好多次他都想放棄了。此放棄非彼膚淺的放棄生命，而是懶得再與命運抗爭，很想擺爛，用他的墮落懲罰父母的失職。
「當然是為了你自己。」予媽眼神清亮，隨即一針見血地劈開壟罩他初衷的白霧，「畢竟你知道，你只有考出雲林才能迎來轉機。」
不肯屈服於一眼望得到頭的結局，在黑暗的角落靜靜凋零，想為未來搏一把，澄賢被說中內心所浮現的真實想法而點了點頭，卻同時也得認下另一點。
「可惜那也代表，我終究是和親情無緣了。」
其實，雲林有間Ｍ大，和Ｕ大比是略占下風，位居全台大學第四名，也有新聞系，賢爸賢媽考量到學費便宜還離家近，還推薦他讀那，倘若雙方感情好，他說不定還會接受……
眼看澄賢面露掙扎過後的無奈，想聽話，奈何聽了會萬劫不復，只能狠心拔腿跑，予媽雖說無法設身處地，終歸是窺見了那顆隱而不發的心。
「看來，你還是很愛你的家人的。」
「……也許吧。」聞言，澄賢並不否認，而後淒涼一笑，「但那又如何呢？那兩個人也未必會愛我啊。」
從前，賢爸賢媽總會哄誘他，畫餅說考前三名就去外面玩、買遙控車、放風箏，能拿到獎學金就吃豪華大餐……結果一句諾言都沒履行，從未有過。
而澄賢竭盡全力達成目標，被爽約勢必計較，他起初提起時，那倆都裝傻想蒙混過去，今天沒空明天很忙，然後被問久了，還要發火大吼「就和你說沒時間了，一直催是趕投胎哦？」
拜託，支票都開了，他不催人，當他傻子嗎？典型的既要馬跑，又不讓馬吃草，完全沒法理解毀約後，還敢堂而皇之耍大牌的立場在哪。
「這就導致我現在超痛恨像『下次約』、『以後一起……』之類的話。」明知是客套話，不能盡信，他仍然有了應激反應，「連時予我也警告過別掛嘴邊。」
整個被用到有ＰＴＳＤ了，若非時予的言出必行有稍微讓他解封，否則他哪天心情不好會「牙起來」，會暫時借用遺傳學的噁心魔法哦。
聽他話裡不用「討厭」而用「痛恨」，便能得知他到底被坑成了何等模樣，澄賢的用詞普遍是中性的，鮮少會聽見朝一側偏頗的詞，還偏的有夠多。
沒耳聾，都可以聽出澄賢妥妥地被當大冤種，於情於理也同情起他。
「你爸媽……確實不太稱職啊。」親人該盡的義務只盡到最低，四十分的空也算大了，位列同等階級，多少就得以評論一二，「就沒哪件事做得還算不錯嗎？」
「有啦。」至少是有長處在的，澄賢神色不變地自嘲，「在讓我失望這件事上，他們從沒讓我失望過。」
噗。予媽直接噴茶，真心話脫口而出，「這算嗎？」
「就……很喜歡跟我反著來。」澄賢聳聳肩，屬實處得像冤家。
也像追妻火葬場文，要的時候你不給，不要的時候你硬要給，澄賢國中到高中的六年簡直快被逼瘋，要不是國小的記憶都淡了，想必能再翻一倍？
有關這部分，他對於賢媽的怨懟爆發了，即便他表面並無明指對象，總歸賢爸也毫不遜色，不必特意強調誰較為過分，一張床睡不出兩種人。
總之就很白癡。最近對岸有個詞叫「沒苦硬吃」，澄賢認為這超適合形容賢爸賢媽，尤其後者，明明家裡根本沒困難到哪去，他多番確定過。
澄賢發誓，他絕無任何想灑幣逍遙的念頭，純粹就感覺挺病態的，在某些事裡為著省那一兩塊錢，自討苦吃弄得焦頭爛額，再自誇是負重前行，為我兒吃苦。
Excuse me？這鍋他拒接耶，道德綁架玩得很熟練啊，或是買了昂貴的食物，分明是自己嘴饞，卻說成「特地幫你買的」、「我看你想吃才去買」。
鍋被蓋多了也少說會爭辯，接著事主就又要哀哀叫、發飆，唉唷，你真的不知好歹耶，生你出來，整天就只會頂嘴，造孽啦、天地良心哦。
「好像不把鍋按我頭上會死耶。」是每按成功一次，就有獎金拿嗎？澄賢對此是極度的匪夷所思，「有時拿我作擋箭牌還不夠，甚至跟著罵我。」
其中幾次，賢爸賢媽亂血拚會讓對方頗有微詞，嫌太貴、清理很累，都下意識拉他來擋就罷了，隨後還一同數落他，平白無故被男女雙打。
再者，事後不只不道歉，還欠揍地說「你看，都是想著你才被念的」，澄賢此時擺了個黑人問號給予媽看，想氣死他請直說。
如果是他要求的，他會認，好嗎？故而他同樣有在這方面溝通過，不料遭受更大的反撲，情緒勒索的必殺招式——以「為你好」的致命開頭作始，批判當事人不領情。
吼著「我就賤啦！我就活該啦！我就該任勞任怨當你們的奴才啦！是要我怎麼做！我給你跪下啦！給你跪下總行了吧！」等一串話，澄賢模仿得唯妙唯肖，特別是捶心肝，予媽見狀徹底傻眼。
我哪裡做錯了？你能和我說啊，我會改的——放屁，澄賢吃過無數次虧，深知賢爸賢媽是死性不改，歇斯底里的瘋性永遠扳不回正軌的。
被恐嚇到都產生陰影了，而且脾氣上頭——酒醉和氣急時各佔一半，賢媽會真跪，賢爸會摔杯子，這些ＴＭＩ他打算藏進棺材，淺薄的孝心再次發動。
「差不多就這樣啦。」要的時候不給的那段落，澄賢以賢媽時常把他放生在家為引，藉此再往下講，「誰知她在人前又勤勞的要死，害我被人笑媽寶。」
當朋友來拜訪，就常有意？無意？地顯擺母愛，做些自降格調的舉動，或者在言談裡瘋狂貶低他，令他氣得半死，臉都被丟光光了。
當初他經營人際的技巧還未成熟，而有次還真聽聞有人戲稱他是媽寶，他當下恨賢媽都快恨出天際了，回家馬上找人吵架，豈料賢媽還嘟著嘴說講講會少塊肉哦？
「然而，最讓我失望的，還在後頭呢。」
前面那些，他頂多氣兩天，第三天便照常笑臉相待，包括賢爸時不時譏諷他，用父親的權勢亂壓人，抑或賢媽愛ＰＵＡ、耍綠茶說她多辛苦，害他被賢爸罵都相同。
最親近的人才曉得刀往哪捅最痛，對澄賢造成終生難以復原的傷害。
「我國二的某天，班上有位８＋９跑去和人打架。」
跟隔壁班的發生口角，一對一演變到後來變群架，澄賢當時要回教室而被卡在路邊，便被姍姍來遲的老師坑一回，在場的全都叫家長來。
打著寧願錯殺不准放過的旗號，他好端端地就遭殃，老天爺彼時剛發威，拿他作為新玩物在消遣呢。
鑒於本來就與他無關，他壓根不擔心會受罰，不僅外人，連鬧大後趕來的主任都知情，他單純是無辜被捲進來，賢爸卻跌破眾人眼鏡。
等老師說明完事情的經過，就一位位同學輪流對質，澄賢持續地不以為然，身旁有一併受池魚之殃的，還替他和賢爸說話，熱心腸換來賢爸冷聲質問他——
「你有沒有？」
話落，周圍人連同澄賢，全員傻掉，這人群裡還有主任哦，主任認識澄賢，清楚他必定是清白的，連旁人都協助辯護，但賢爸連此人遊說都左耳進右耳出，自詡很清醒地要人住口。
「小孩講的聽聽就好，這年紀的最愛互相包庇了。」賢爸一臉輕慢地嗤笑，時而嘆氣地抖著兩指間的菸，「主任你就乾脆調監視器，他沒怎樣就自然會沒事。」
地圖炮轟得誰都無言以對，澄賢則如墜冰窟，賢爸講這話，往好聽點說是公正不阿，說難聽點……不就不信他嗎？
警察做太久，難免會連坐公事公辦的規矩，又或天生性格使然，這沒關係，可賢爸盡顯臨時被叫來很煩，想速戰速決的樣子，全然不顧他顏面就想擅自做主。
往昔恰逢青春期，正處敏感時期，會無形放大眼中所見的一舉一動，賢爸輕飄飄三言兩語，摧毀他心中為其建立的偉大形象。
「而旁邊真正的罪魁禍首，他媽就像在隔空賞我巴掌一樣。」澄賢光講，心底就萌生酸澀。
媽媽一來，不理前文、不論是非對錯，講話始終不離「我孩子沒錯」、「絕對是誰先起頭，他才動手的」，哪怕對校方而言，儼然就恐龍家長，反觀……
用不著比也高下立判。澄賢那時沐浴在夏日陽光裡，腳底依然透心涼的冷，無暇顧及臉部表情，賢爸瞧見就立刻拿去做文章，跟賢媽告狀。
賢媽聽完，當即入隊討伐他，表明本就要公歸公、私歸私，假設今日去的是她，她也會與賢爸做出相似的行為，叫他別在那結屎臉，但他只求一個態度。
「當天一整晚我都在想，為什麼我爸、我媽，連一秒都不願意站在我身邊呢？」
澄賢難掩低落，私下要多麼懷疑他，就儘管來，沒差，最少在公眾面前，該配合裝個父子、母子同一陣線的虛樣吧？予媽被他委屈的情感撼動，抿住嘴唇掩飾悲傷。
就連在外藏匿許久的偷聽賊時予，都心疼地望向天花板，心尖恍若被十字稿敲打。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RpvSpi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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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９８．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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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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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不舒服的第二篇ＸＤ
請問澄賢的爸媽是表演型人格嗎（？）
奈何好多亞洲家長都這樣
希望大家的爸媽都跟予爸予媽一樣Ｑ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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