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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
把冷掉的炸物重熱後擺盤，時予盡力勸哄澄賢吃些。
秉著不能對局外人耍性子，以及不浪費食物的準則，澄賢聽話地張嘴被餵食，縱使口味確實好吃，予媽推薦的果然讚，但他如今沒太多心情去享受。
時予在旁也看得出端倪，端看澄賢五官齊紅，雙目無光，除必要對話外始終保持沉默，就知道是真的被傷到了。
固然這……情有可原啦，儘管受過排擠而強化過心臟，加上自己的心理素質天生就強，可若換作他像剛剛被親人一頓冷嘲熱諷，他都不見得能走出來。
哄了好久，澄賢才總算冷靜下來，沒哭出聲音，委屈全封印在肩膀上沾染的濕潤裡了，時予對此反而更覺悲涼，難怪澄賢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未至的日子裡，澄賢逐漸陰鬱，主因不只高中那兩大事件，他的父母勢必從中出了不少力，光從他一直避而不談，就清楚這種情況絕非是第一次了。
以前還會納悶，澄賢某些反應太誇張，凡事追求得太過刁鑽，眼下是有跡可循了，一切都有了能夠為之辯護的緣由，如方才所言，錯不在他。
「你能——跟我說看看，你的雙親是怎麼樣的人嗎？」
思量許久，直到後來他摟著澄賢蓋同一張棉被，在睡前安撫著人的好機會裡，謹慎地開口試探，瞄準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去越雷池。
前面反覆猶豫過，時予終究是決定「趁人之危」，看能否趁澄賢目前心智防線薄弱，去套出點口風來，不然看他整晚都鬱鬱寡歡的也不放心……
焦慮之餘，有樁讓人發笑的趣事，他餵澄賢沒注意餵多少，結果澄賢幾乎把他倆的消夜全吃了，這還包括滷味，另類的化悲憤為食慾嗎？
時予往後想起，時常偷笑，現下則專注於探知真相，無暇注重，澄賢或許是才被下面子，內心難免怨懟，並未躲避詢問，而是順從這份求知慾去回答。
「你要聽文雅版的，還是簡潔版的？」
時予一聽有譜，隨即選擇後項，總歸是要先快速建立起認知，況且又並非實質的二選一，他先有個印象再去細問就好啦……
「一個大男子主義兼反駁型人格，一個是愛搞情勒跟裝綠茶的控制狂。」
這答案砸得他頭昏眼花，這什麼神經病組合，癲公癲婆一對，這下時予還莫名慶幸那倆常把澄賢放置不顧，免得學上些亂七八糟的。
只是，親生血脈的聯繫無法斬斷，該留的，不該留的因子皆會平等被傳承。
「有時候想著身上流著他們的血，我就覺得噁心。」
害怕哪天就會成為他最討厭的那種人，澄賢皺起眉頭、表情陰暗，難掩心中波濤洶湧，曾經他就無意間賢爸上身，朋友說一句他頂一句，事後回想都驚懼。
所幸當時他及時警覺，因而早早就改進，可惜時至今日，在面對一些事情時，體內照樣會出現像那樣鄙夷且不討喜的一面，無從割捨。
是靠良知跟理智壓制著ＤＮＡ的詛咒，使他得以靠自主意識去作出行動，否則團寵會直接轉變為團欺，地獄級模式急轉煉獄級。
兩句話，徹底堵住了時予的話頭，感覺說啥都錯，說個未來就各過各的，又怕澄賢鑽牛角尖，掉進他很難把人拉出去的閉環。
等情緒過了再說吧。時予深思熟慮著，反正判斷錯誤，最多也就是無功而返，算來算去都算不得虧，一夜就此度過。
翌日，澄賢的腳便開始疼了，內傷一致會有的現象，當下不發作，一發作就痛死人，何況傷處還腫起來，像肉裡埋了顆乒乓球，怵目驚心。
見狀，他便頻頻偷看時予，怕時予看見那塊大瘀青會心生厭惡，恐懼的畫面卻從未上演，時予不僅更為體貼，擔心他心緒低落還想方設法地逗他開心。
另外，哪怕他腳痛導致走路慢，擋到時予及兩名長輩的路，三人也未曾置喙，甚至很有耐心去扶他，溫聲細語地問他今天狀況如何，還行嗎？
自從意外過後，澄賢就暫住在時予家中，由於予媽有份愧疚，如果她沒硬要帶澄賢去買鹽酥雞，便不會害他被撞。
不關運氣好壞，她總認為她難辭其咎，因此，她和事務所協商，把工作帶回家處理，同時能照顧澄賢，充當他去補習班的專屬司機。
相當堅持澄賢剛受傷這期間得讓她顧，本人三番兩次推辭後，終是卻之不恭，像古代當個小主給人服侍，要澄賢說，予媽待他不是親生，更甚親生。
事事做得周到，真心像位慈母，時刻關照他感受是好是壞，起初澄賢還害羞會推託，是發現講再多話都沒能改變現況，就閉上了掃興的嘴。
接著就如同被嬌寵一般，澄賢偏好的菜或美食，再也沒離開過飯桌，或是就當作下午茶買給他，連予爸都買了個泡腳桶讓他泡。
「冷熱敷交替，好得快，而且聽時予說你四肢容易冷，順便拿來養身。」
分明是莊嚴的語調，聽著卻又令人心暖，屬實讓澄賢受寵若驚，不安的他還跑去跟時予商量，希望時予能去遊說予爸予媽，請別太顧慮他而勞心傷財。
誰知，時予反倒建議他安心地照單全收，即使予爸的表現是浮誇了些，但自己從前生病時也是這般待遇，兩相對比相差無幾，便勸慰澄賢不必惶恐。
殊不知，這番勸說對澄賢完全是降維打擊，原來被愛的孩子可以活得……這麼幸福嗎？
昔日的概念被大力推翻，令他原地陷入恍惚，都忘記回時予話，畢竟過去他若是生了病，只會被提醒說要吃藥，其餘的要啥沒啥，連多休息一會都會遭受嫌棄。
全拜出身不同，時予非但沒順利寬解澄賢，還重拳出擊刺激到那顆攀比心，使其越發活躍，好在那非屬惡劣性質，純屬人人皆有之心。
人啊，本就常對較己身優越者產生羨慕、忌妒，差距越多越甚，至於心裡是否會扭曲，因人而異。
澄賢……著實羨慕、且忌妒著，可也至多是如此，他壓根沒想過要幹嘛，人各有命，純粹就時予命好，他命爛，怨不了誰。
然則，心口持續地不舒服，總得要尋個發洩口，而這位幸運兒呢，是予媽。
某天午後，澄賢獨自下樓，平常這時間裡，予媽得空會在廚房準備些小點心，基於不想真當個小主，他常會來看予媽需不需要幫忙。
正巧，予媽也來到廚房不久，拿出好友送的餅乾禮盒，打算泡茶來配，見澄賢來便揮手招呼他來吃幾片試試，她則去拿茶包倒點熱水沖。
予爸在才會沖茶葉，若無就從簡即可，在等待茶水成形時，予媽再次熱切地關心澄賢當前的傷勢，句句關懷聽得後者神情感慨。
「阿姨，你們家的氛圍永遠都好溫馨。」
所以才能把時予教養得那麼好。澄賢由衷地欣賞，這棟房子中充滿著溫柔和愛意，包含他這名外來者，都能久違地窺見親情環繞。
「嗯？還好吧……」予媽聽言，不以為然地說著。
見此，澄賢心頭一酸，傷感地搖了搖頭。
「這要是換做我爸媽，能做到阿姨的十分之一，都要燒香了。」心上終竟被劃出口子，澄賢無奈地抱怨，「每次我只要得病或怎樣，就只顧著怪我抵抗力差、頭腦蠢笨。」
人食五穀雜糧，偶爾染病是天經地義，偏偏這都怪得了他，搞得好像他閒來無事就愛尋不痛快似的，抑或辱罵人會康復得比較快？
他剛說到這，便觀察起予媽的神色，晦暗不明，頗難辨別，為免滋生誤會，只得當機立斷多補充幾句，試圖取信。
「阿姨不用多想，我單純想抒發一下。」終歸實在是雲泥之別，他後面也補敘為何驀然往這說，「前幾天我和我媽說我被人撞時，她卻跟我爸聯手挖苦我。」
這件事，予媽其實知情，時予想熱炸物總要往微波爐所在處去，予媽彼時與他在路上碰見，瞧兒子臉色極差，就隨之追問，遂得知了此樁憾事。
關於澄賢些許的私事，時予當今對予爸予媽，是維持不主動說，但是問了會回的規則，除非太私密會稍做修飾或全盤掩飾，要不就一律知無不言。
每個家裡都相同，家長為盡義務，一定會盡所能打探兒女伴侶的背景，故而時予以防惹禍，當初便和澄賢溝通過，得過能公開他黑歷史的許可。
不過，予媽很懂界線，只問她該問的，別的通通不理，自同意兩人交往起，一成不變，也尊重時予替澄賢保密，雖然同樣約定過，該講的就得講。
話說回來，她算無心插柳炸出雷來，原先聽聞此事，還為澄賢惋惜，誰料事主居然會和她提起，剛才沒吭聲，是不曉得該說什麼，這話題對誰都敏感。
深怕胡言亂語致使離心，可又將其視作澄賢釋放親近的信號，心想時予尚未介入而越顯難得，並不失為探聽男孩家底的契機，予媽便打定要抓緊良機。
「你跟你家人……感情不好嗎？」調整好呼吸，她膽大心細地切入要點。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a9UpM6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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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９６．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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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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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賢＆予媽篇開始
篇幅還蠻多的
既然說是最後一關
總要有相對應的鋪陳去支撐
大家就慢慢看吧Ｘ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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