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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由於澄賢察覺到近處似有若無的響動，哄著時予先鬆手後盡速撤離了。
也許是留宿的學生，或是巡邏的警衛，但不論遇到誰都麻煩，尤其他倆還抱在一塊，結束母校的快閃行程後，澄賢便把時予帶回了家，接著處理這尊臉黑黑的鐵面佛。
「唉唷，別那麼悶悶不樂的嘛。」
被時予的舉動弄得很尬，早說追究他的過往是找虐吧？在旁邊看不下去，澄賢坐到了時予身邊去戳戳他。
相較於自己還十分坦然，時予才是投入太多情緒的人，從曖昧到交往也九個月左右了，澄賢已然能從他的面無神色中，九成精準地判讀出他目前的心情了。
雖說也沒判讀的必要啦，時予從聽完他的故事，就始終板著那張臉不發一語，誰看都是不高興的表現，回家盤坐在沙發上盯著牆壁和地板，儼然思考哲學的雕像。
聞言，不妨說從澄賢動身起就瞄向他，然後又把頭撇開，心潮起伏的時予盯了澄賢一眼，啥都不說，手倒是挺快，當即又將男孩抱入懷裡緊擁著。
不是故意要幹嘛，純粹是沒辦法釋懷，澄賢的確是充滿勇氣和堅強的戰士，不需被救贖，所以在聽聞他過去的奮鬥史時，時予既是欽佩，也為他的遭遇感傷。
那種打水漂的絕望感真的會殺死人，別說十七歲能絕望個屁，人生裡既有不同的階段，而當時那些事便是澄賢的全部，世界毀了他當然會絕望啊。
帶著相當開明的觀念，時予可不像某些腐朽的長輩，仗著年紀大就嘴年輕人抗壓性不夠、眼界小，這點事就哀哀叫，我當年都怎樣怎樣……一句話，就閉嘴吧。
就事論事。總之在拼圖拼出那條脈絡後，時予是萬般的難受，心臟像是被麻繩束縛著，形似澄賢終日惶恐的窒息感，得用嘴巴才能喘到稀薄的空氣。
一個人，咬緊牙關死命撐著，哪怕是能放心傾訴的陳樺，也未曾知曉箇中原由，從跟她以往的對話裡，時予猜得出澄賢從未把今天講的說給她聽，使她往往心有餘而力不足。
大概，他原本是打算爛在心底，不告訴任何人，就像他說的，這些都打不倒他，或者，五年十年就會放下吧。
「我會一直陪著你。」
但無論是哪個選項，時予都會這麼做，被抱緊緊的澄賢抬頭表示疑惑，固然莫名其妙，心裡聽了也終究是暖暖的、軟綿綿的。
於是，他側過臉，輕輕在時予臉上啄了一下，待時予生理性轉過來，相視兩秒，他再向前吻住那薄平的唇，吻得時予心神晃蕩，相似的熱意與緋紅竄上兩人的五官。
「那就不要再擺臭臉了。」
用著有些撒嬌的語氣，時予終是敗給澄賢的柔情攻勢，決定等獨處時再慢慢想，見狀，果然要用點「情侶之間」的方式去安慰人呢，澄賢赧然地認證。
剛過一會，兩隻狗就在叫著要人陪玩了，正好給狗爸們轉換氣氛，說到氣氛，雖然走向有少許的偏差，不過今晚是很適合實行計畫的時間點！
本來是預想著起承轉合後，會是喜悅和感性為主，豈知時予太入戲，局勢就變得挺微妙的，所幸還位在能扳回的範圍內，不影響他大展鴻圖。
既然都重返校園了，不如就還是把私房景點拿來用吧，考量到那兩處是得要入夜才去得了的地方，得等帶完狗散步後，再開車載時予去。
晚飯前，即使對大半是耍廢度過的假期無異議，時予仍舊有去找找是否有能逛的點，高中去完，重心約莫能側重在培養感情上了……奈何搜尋結果是零。
都市跟鄉下確有區別，澄賢家附近方圓一大圈，毫無去處，唯獨一間家Ｏ福勉強能去，側面佐證澄賢說得對，雲林娛樂設施少得可憐。
關掉搜尋引擎後，眼看澄賢看他的影片看得正入迷，時予就默默點回小說頁面了，兩邊在大熱天出門的興致都頗低，繼續廢到吃晚餐，說好的日式咖哩飯。
這間店與它主打的派頭相仿，是日系吧檯的布置，周圍自是也備有獨立的桌椅區，但店內空間略窄，座位的數量較少。
菜單內不單單是普通咖哩，還包含乾、湯咖哩可做選擇，澄賢非常喜歡之前在飯店吃的牛肉野菜咖哩，遂選了口味相仿的湯咖哩，時予則在乾的微辛咖哩旁劃單。
附餐的豬排一上桌，推薦的澄賢立刻夾了起來給時予看厚度，「你看，超級厚的。」
都能蓋住他的眼睛了，而且價錢格外便宜，堪稱佛心，一枚五十塊銅板即可，口感扎實又不韌，油脂很香，越咀嚼越多汁。
時予點的微辛咖哩正如其名，辛香料刺激著味覺，很開胃，吃到後頭也冒了些汗，趕緊用免費的冷水降降溫，順便分了幾勺讓澄賢嘗嘗。
他隨後也試了下澄賢的湯咖哩，能嘗到食材精華和高湯融合的味道，溫潤鮮美，飽餐一頓後去了鄰近剛開的夜市小逛，在暑熱難耐而離去前帶了包地瓜球當伴手禮。
返家後照例的休憩，帶狗，中間澄賢才說要帶時予來夜遊兩景點，拖到現在是醞釀驚喜感，時予實屬感到小小雀躍，澄賢還會帶他去哪呢？
剛好能順水推舟。坐上副駕，時予望著車窗外的景象，雲林的房屋密集程度低，常見建屋旁就傍著一片未開發荒地，不管是鬧區與否，搞得他壓根分不出，車是開往市中心、抑是更鄉野的一帶。
看似是偏後者，途經一條上坡路，坡度還蠻陡的，讓時予有種雲霄飛車的既視感，卻在重新回到平坦路面時，他聽見澄賢的呢喃——
「噢，竟然有人。」
哦？是要來這裡嗎？時予瞬即環視一圈，說白點也就多重岔路的交會點，鑒於上坡後，能由高處俯瞰低處而已。
而澄賢會講話，是這個點必須要卡位，否則會被底下高聳的樹擋到景，可偏偏被一台車捷足先登，他只得先往下一處去，沿著往樹林內部的小道前行，兩旁是濃密的溝樹。
這條路沒架設路燈，仰賴車燈和月光照亮前路，前進一陣後視野漸漸開闊，隨之看見右側的廣袤，是座廢棄數年的足球場，開進來後能見一扇隨著時日被遺忘的球門。
除了溝樹，此地也長著榕樹跟樟樹，其中有棵榕樹堪比神木，巍峨挺拔，生根在入口就彷彿莊嚴的門神，車就停在繞過它的轉角處，完美遮擋住從外部投來的窺視。
「為你隆重介紹——我的私房景點。」
釋放負能量的秘密基地，以前，假設澄賢哪天很不開心，甚至低落到要哭了，等補完習或不想待在家，他就跑到這黯然神傷。
反正待得久點，賢爸賢媽也只想說他估計在補習班寫作業，不然就根本不在乎，讓他有了鬼混的自由時光，儘管亂跑去偏僻地帶是危險行為哦。
一熄火下車，他便請時予率性而行，別看眼前就一堆雜草，這片空地是風聚攏的遊樂場，一波一波的草浪又大又明顯，配合枝葉的沙沙聲，寧靜能逐漸平息焦躁和憤怒。
況且，仰頭就見近乎全圓的月亮跟群星閃耀，因其周遭是農田及密林區，空汙最少的星幕最清晰，能清楚遠望遙遠的彼方，此情此景放個抒情歌，絕妙。
「但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們可以看看就走。」妙歸妙，澄賢依舊得顧及時予的想法，畢竟他是帶人，並非他自個兒來。
曲高和寡。澄賢喜歡這種很僻靜的光景，和他習慣獨行有關，不喜有外人介入、吵吵鬧鬧的環境，時予卻未必有同感，放眼望去就……草地？
爬上後車廂頂坐著，他晃著腿，一邊跟溜達的時予強調不喜歡就說，別遷就他哦，豈料等了半响都沒等來時予的回答，好吧，只好拿出手機滑啊滑，找點背景音樂放。
澄賢並無隨處放歌的愛好，是從前他都這樣做，難得來便稍加緬懷，何況不放歌，待久了會枯燥，景要搭配BGM來相互陪襯啊，spotiby，啟動！
放好歌之後，他的焦點在夜空和ＳＮＳ上的貼文來回，偶爾看時予人在哪，他正在靠邊的砂石路中信步，球場的隔壁與一座曠野相連，沒播種的土地。
大抵是經歷了今早那遭，他這時與其說在想喜不喜歡，想得更多的，是澄賢剛才所言，看來他昔日很常來訪，都說成是私房景點了。
作為當初唯一得以恣意喘息的世外桃源，能讓鳥籠稍稍敞開縫隙的……角落。
轉身望向澄賢，本人正悠哉地自娛自樂，驅使著時予折返去湊湊熱鬧，澄賢用餘光瞥了眼靠近的他，又低下頭去，時予隨即逕自俯身欺近，雙手分別壓往澄賢的兩側。
「在看什麼？」瞧澄賢笑得歡樂，時予很隨意地往他的手機畫面看，這一點澄賢不甚介意，但時予所見的僅是平凡的貼文。
「沒看什麼啊。」隱瞞事實，澄賢的嘴角仍是揚著不自然的弧度，才不跟你講呢。
太智障了。關於他回憶起的往事，事發起因又又又是彩虹幫，澄賢對那群人能稱得上是又愛又恨，四人時常開小群冷落他，令他難過，難過之餘，有時便會氣憤。
澄賢背地裡蠻多小脾氣的，沒在時予面前展現罷了，至於當日的詳細情景……照舊就兩對瘋狂閃他，激得事後他越想越生氣，對著半空怒吼——
「走著瞧啦！我絕對會交到比你們都還要帥、還要溫柔的男朋友啦！」
那時實在太不甘心，還氣到泛淚，就對空吼著超屁超中二的發言，總歸他心知他在同志間的……「攻受」位置，因此他忌妒的天平會偏向與他同一方的二位友人。
憑良心承認，以見過世面的水平只到高中來說，兩對裡的攻方，屬實是該時期裡會認為清俊帥氣的類型，而每當這倆不顧他，顧著和自家老攻調情，澄賢都要深呼吸避免被閃而動氣。
當天真心被氣得肺都疼了，還自顧自開啟批鬥大會，明明我就長得比那倆好看，成績也更好，是怕我太強高攀不起哦？乾！
方才回想起這幕，澄賢難以置信地哇哦了聲，那是……我嗎？標準面對黑歷史會有的尷尬，然而，彼時的目標不已經達成了嗎？更帥更溫柔的男友，就算時予跟這兩名老攻……全然沒法相提並論。
說穿了，四個裡面拿誰比，都在汙辱時予好嗎，汙——辱。
思及此，澄賢沾沾自喜，並把功勞正確地歸功於時予，興奮地抱著他來一番胡亂蹭，時予在澄賢的胸前搞不清狀況，只當澄賢找他撒嬌而回擁。
忽然，晚風吹起，捲起現場草木強烈的舞動，澄賢趴在時予的肩頭，耳邊是熟悉的氣息和撥放的英文歌曲，老實說，不僅時予昨晚聽的古風歌，包括當前這首，全是澄賢查過歌詞挑選的。
許多人也會先看歌詞哦，要挑最合乎心境的詞跟曲風，而現下的歌，是在說素日都只能遠遠羨慕他人迎接幸福的我，在好長好長的循環裡徘迴，終於老天讓你我相遇……
曾經我總是獨自迷惘、獨自舔舐著傷口，而有你在以後便不再是如此。
不怪澄賢老挑形容他境遇的，抒情歌也總在類似情境裡打轉，愛情在某種角度上很單純，只要描述相符、感覺對了就好，好比一聽到特別有感的那幾句詞，澄賢總偷偷地在竊喜。
「欸時予……我想繞回去看人走了沒，你還想留在這嗎？」
適當貼近後，他適時提出轉移陣地的提議，時予沒意見，那便駕車返回原處吧，幸運的是原先佔著的車離開了，車總算能開到僅有一席的無敵觀景台。
坡的下方實則是圓環，故而在上方能一次望見全數街道的絢爛夜景，冷白色、暖黃色，每條街如同通往各自的次元，我倆在初始的根源觀察著彼端。
坦白說，時予著實有被震撼到，是一目了然，滿盈意境和情調的浪漫場所，基於現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邊緣地界，灰暗的視界猶如被遠景注入鮮活，將色彩填充進低迷的黯淡。
「超美的吧。」往日喪失動力時，來此處看景能替人充電，不知不覺會得到治癒，和抒發的足球場相輔相成，並且這副全景是公認的美，澄賢和康輔社的夥伴們來過，全員認可。
「嗯。」時予贊同地點點頭，是極具生命力的風景，靜謐而盛大的饗宴。
趁著時予專心在欣賞，澄賢知道時機來了！即便位於車內無需太警戒，他依然朝四周確認過沒人，調整好狀態，他居然跟時予同時開口。
「時予，我……」「話說，澄賢……」「「你先說。」」
……靠。天公伯就愛妨礙他耶。不只異口同聲，還互相推託話語權，彼此都認定心中那事更重要，要放後面說，幸虧最終他搶佔上風，心滿意足地等時予出聲。
「就……大家找房子也找得差不多了嘛。」簡短且彆扭的前綴過後，他誠懇地凝視著澄賢，「假如最後只有雙人房，你願意跟我住嗎？」
哦——我懂了。聽時予講完，澄賢就猜到大致情形了，而時予會問這形同廢話的問題，是希望同住是雙方心甘情願，而非理所應當，默認澄賢身作他男友，就勢必會跟他住，強制綁定。
對此，澄賢是答得不假思索。
「肯定願意啊。」他笑臉洋溢地回覆著時予，倘若真只剩雙人房，他是百分百願意和時予住的。
瞧他答應得極快，時予暗自欣喜，而後把未說完的話接續。
「我這邊有間雙人房，應該蠻符合你的喜好。」根據昨天的談話嚴格篩選，時予真摯地朝他遞出邀請，「要是你想，放完假就能來看房和簽約。」
租屋的原則就先搶先贏，看過不錯就當場簽下是常理，澄賢點頭應答，縱然他待會就要揭開他的驚喜大禮，也得替時予把面子撐足。
「還有，我有先跟大武說，我們兩個可能會找雙人房住。」「哈啊？叭——」
拍謝，太驚訝了，起身時手去按到喇叭，照理來講，此事未定便你知我知就夠了，先知會大武是搞哪齣？澄賢直接大變臉，時予被他的激動反應給怔住。
「怎麼了？」
澄賢沒回他，而是反問他何時密大武的，答案是十幾分鐘前，在球場那邊密的。
下定決心今夜行動，假使沒先詢問，等到都跟澄賢談妥完再說，整體觀感很像毀約完立馬走人，失禮到極點，無恥會引發眾怒的。
聽他是去球場才密，那大武還不一定會已讀，澄賢試著冷靜，大學生在校外回訊的速度……起碼一小時起跳，誰料當他要求時予收回時，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嗡嗡震動。
螢幕一亮，赫然是來自大武的ＴＩＮＥ來訊，首先是兩則「已傳送照片」，附圖是時予密他的截圖，一串溫和有禮的訊息懸在左方，前因到結語都工整整齊，更顯大武的質問無情可怕——
「他什麼意思？你別跟我說你還沒講哦^^。」
我死了。澄賢欲哭無淚，他切身感受到拖延太久的後果了，在時予一臉懵的注視中，他管不上給驚喜了，得趕快把這窘境解決掉才行，他重整完坐姿，便立即切入正題。
「那個，其實我也有件事得馬上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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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４２．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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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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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賢直接一個牙敗
說好的驚喜感全都沒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ＸＤ
話說現實真的還蠻常出現的
你越想著要去做什麼
失敗的機率就越大ＱＱ
我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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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
那看來下一回時予就知道徐叔房子的事情了
他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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