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域 - （二十）翅

　　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李珂便隨著紫清回到了心部。

　　「需要我陪你回房間嗎？」紫清微笑著說道。

　　「不用了。」李珂回以一個靦腆的微笑。紫清點了點頭，正準備再次揮動靈筆，李珂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叫住了她。「那個——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嗯？」紫清轉過頭來。

　　「你們字使要對抗字魔……這是有生命危險的吧？你們都不會怕嗎？」李珂道，不禁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會啊。」紫清咧嘴笑道。「但如果放任它們不管，最終也還是會危害到現實世界，所以還不如在它們剛出現時便消滅。」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不當了嗎？」李珂問道。

　　紫清微微一愣，低下了頭，輕聲道：「想過。想過不止一次。但我沒辦法。」

　　李珂一頭霧水的追問道：「什麼意思？」

　　「啊，沒什麼，只是我的一些胡言亂語罷了。」紫清收起剛才的表情，恢復了笑容。「你就當做什麼都沒聽到吧。」

　　在李珂困惑的眼神中，紫清再次揮舞靈筆，化作無數泡泡消失了。

　　卻說徐紫庭與文點兩人走出車站，撐開傘，踏入了溼溼黏黏的雨中。

　　「雨看起來比較小了。」文點把一隻手伸到傘外，又縮了回來。「這是好事，至少鞋子不會那麼溼。」

　　「既然可以自由選擇離開字域後要傳送的位置，為什麼我們不直接進圖書館就好了？」徐紫庭邊走邊道。「我們就不必像現在這麼狼狽了。」

　　「我也想那樣啊。」文點道。「但會接到支援通知，表示字魔已經在圖書館開啟空間夾縫了，所以我們只能先傳送到附近，再徒步過去，不然很容易有危險。」

　　「反正我們到了對吧。」徐紫庭指向馬路對面一棟造型有如帕德嫩神殿的建築，上方寫著「市立圖書館」幾個大字。

　　兩人過了馬路，將傘收起放進傘架，安靜的走入圖書館中。圖書館內的冷氣開得很強，因為是假日的緣故，親子共讀區有著不少家長陪著低齡幼兒在讀書，聲音略大了些。直到這裡，都還沒看見任何異相。

　　「下樓吧。」文點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地下室是自習室，字魔可能會在那裡。」

　　「你來過？」徐紫庭一面跟著文點往樓梯走去，一面問道。

　　「你沒來過？」文點反問。「我們都要考大學了，假日來這裡念點書很正常吧。」

　　「我習慣上課時間就把該記的東西都記起來，頂多留一些回家讀。」徐紫庭道，聳了聳肩。

　　「我可沒辦法像你這樣。我起碼還得再刷一遍補習班的題目和歷屆試題，還得整理筆記。」文點道。

　　「你這填鴨式教育的奴隸。」徐紫庭調侃道。

　　他們走下樓梯，推開旁邊自習室的門，一推開，裡頭肅靜的氛圍便使徐紫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可怕。」徐紫庭回頭，用嘴型對文點無聲的說道。

　　文點翻了翻白眼，和徐紫庭兩人繞了一圈，又走了出來，悄悄關上了門。

　　「裡面太安靜了，如果是我，根本讀不下書。」徐紫庭道。

　　「有看見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嗎？」文點問道。

　　「沒有。」徐紫庭搖了搖頭。

　　「我也是。」文點道。「但反而是這點讓人感覺很不對勁。」

　　「你怕不是當字使當到腦袋壞掉了吧。」徐紫庭道。

　　文點翻了個白眼。「理論上來說，這麼近的距離，應該已經要進入空間夾縫了才對。但我們現在一點線索都沒發現，這不是什麼好事。」

　　「我覺得是你反應過度了。」徐紫庭微微一笑，指著文點身後。「你看，紫清也來了。」

　　文點倏地轉頭，只見走廊的另一端，紫清以小碎步走了過來。文點驚恐的望向紫清，倒抽了一口涼氣。

　　「怎麼了？」徐紫庭不解的問。

　　「對啊，怎麼了？」紫清也問道。

　　「等一下。」文點抽出靈筆，跑回自習室前，想查看裡頭的狀況，伸手正要推門時，門卻連著牆面、玻璃，甚至玻璃後面的景象，連成一個薄薄的平面，失去了立體感，整個平面像塊板子一樣往後掉了下來。

　　「這是……」徐紫庭驚訝的喃喃說道。

　　文點一言不發，踩過板子，向四周異樣的景色看去。板子的後面是條寬大的柏油路，沒有車也沒有行人，路旁矗立著大量的大樓，市容和他們居住的這個城市迥然相異。天上晴空萬里，半朵烏雲也沒有，更別提下雨。

　　徐紫庭和紫清隨著文點緩緩走出，當她們的雙腳皆踏上外頭馬路的那一刻，身後其他的牆面也都化作平面倒了下來。

　　「我們恐怕……」文點道，深吸了口氣。「已經在空間夾縫裡了。」

　　「怎麼可能？為什麼我們完全沒發現？」徐紫庭訝道。

　　「不清楚。或許是在下樓時進入的，或許是因為圖書館太過安靜，以至於沒有發現時間的停止。」文點推測道，但給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可能性太多了。」

　　「所以說，你們走著走著，就毫無徵兆的無縫接軌進入了空間夾縫，是嗎？」紫清道，試著釐清狀況。

　　「對。」文點道。「你確定這個字魔只有未級而已嗎？」

　　「令牌上是這樣寫的。」紫清拿出令牌，再度確認了一次。「這八成是那隻字魔的能力之一。」

　　「但願如此。」文點瞇起雙眼。「如果只有未級，還有一個這麼強的能力，那麼它的戰鬥能力肯定不會太強。」

　　「希望你講的是對的。」徐紫庭不安的戳了戳文點的肩膀，指向一旁。「因為『那個』看起來就很不妙。」

　　文點和紫清看向徐紫庭所指之物——一隻約莫和籃球差不多大、圓滾滾的鳥，拍動著翅膀，懸浮在空中。但最不妙的是，那隻鳥的全身都是金屬所製，甚至連頭上、翅膀上的羽毛都是一片片的刀刃，長長的鳥喙也鋒利異常。

　　那隻鳥瞇著眼，看著他們。

　　「阿點……」紫清緩慢的拔出靈筆。「我覺得，你暫時先別推測任何事了。」

　　「我同意。」文點道，能感覺到心跳跳得很快，雙眼緊緊盯著那隻鳥型字魔的一舉一動。

　　說時遲，那時快，那隻金屬鳥俯衝而下，一道勁風吹來，三人急忙跳開，那鳥便從他們之間穿過，卻見那隻鳥又一個迴身，一甩翅膀，上頭的金屬化成液態飛出，再形成數顆金屬球，如子彈般向他們射去。

　　「石！」文點大幅度的揮動靈筆，一道巨大的石牆及時從地裡轟然而起，剛好卡住了那些金屬球。

　　「哇喔！」紫清驚呼道。「阿點，你的術式什麼時候威力變得這麼強了？」

　　「之前升上中階字使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文點道，退了幾步。「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話音未落，那隻鳥「轟」的一聲撞穿了石牆，筆直的向文點衝去。文點來不及寫下任何字，情急之下，下意識的抬起手上的靈筆一擋，格開了那隻鳥迎面揮來的銳利翅膀，但它的翅膀也斜斜地削去了文點靈筆前端的一部分，徒留平整的切口。文點迅速轉身，卻見那隻鳥掠過他後，便一飛沖天。

　　「跑到哪裡去了……」三人抬起頭，想從刺眼的陽光中分辨出那隻鳥的影子。忽然，徐紫庭舉起靈筆，喊道：「危險！」

　　文點瞇起雙眼，忽然自陽光中發現一絲不同的光芒，以極快的速度射了下來。

　　「慢！」千鈞一髮之際，紫清對著空中寫道，那如天女散花般灑下的大量金屬球瞬間凝滯在半空，最近的球離文點的鼻尖甚至不到三十公分，若她寫得再晚一些，文點的腦門便會被那金屬球貫穿。

　　「紫清前輩，下次你可以早點出手沒關係。」文點看向似乎還遊刃有餘的紫清，用靈筆撥開他面前那顆金屬球，所有的金屬球便跟著落在了地上。

　　「抱怨什麼，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耶。」紫清道。「你的靈筆還能用嗎？」

　　「砍！」文點喝道，刀光從靈筆劃出，接下了正俯衝而下的鳥型字魔的一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聲。「看起來沒事，還能用。」

　　「抓！」徐紫庭眼見自己毫無貢獻，心底一急，向前跨了一大步喊道，數條麻繩從她的靈筆前端射出，化成一面巨網，灑向那隻鳥。霎時間，只見它翅膀微動，一旋身，那面網子瞬間被斬成了碎段。

　　「紫庭，別白費力氣，你抓不到它的。我來處理就好，你在旁邊看著就行。」紫清自信的笑著，走到徐紫庭身前，目光牢牢的鎖定眼前那隻如蜂鳥般在空中不斷閃來閃去的字魔。

　　「相信她吧。」文點對著徐紫庭說道。「雖然平常不怎麼正經，但必要時刻時，紫清前輩還是很靠得住的。」

　　「你就不能多說一句好話嗎？」紫清沒好氣的說道，把注意力放回字魔身上。那隻字魔「呀」的一叫，數顆金屬球向紫清射去，本體也將翅膀伸展到最大，並化為一把細長的利劍，刺向紫清。

　　「惙。」紫清的手彷彿才剛剛提起，卻在轉眼間寫好了字，一個巨大的金色圓形法陣登時出現在紫清身前，宛如一面巨盾。字魔和它的金屬球一碰到那個法陣，便靜止了下來，文風不動，如同凍結了一般，還保留著上一刻殺氣騰騰的樣貌。

　　「抱歉了，紫庭，但，論控場，我想，你可能比不過我。」紫清放下靈筆，把髮絲撥到耳後。「一分鐘內它都動不了了，你們猜個拳，看是誰要負責擊殺吧，輸的人要負責去辦事後手續。」

　　「女士優先。」文點嘴角微揚，沒有要和徐紫庭猜拳的意思，走到了紫清的身旁。

　　徐紫庭瞪大眼睛，看著那隻駭人的字魔，又看向文點和紫清，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去啊，不然它又要恢復行動囉。」紫清笑嘻嘻的說道。

　　徐紫庭只好戰戰兢兢的拿起靈筆——只要殺了它，自己就算是首次擊殺中階字魔了。之前在學校頂樓那次，後來是由趕來的石濤和蘇珊聯手擊殺，縱使自己因此升級，仍不算是自己的功績。這次雖然也是紫清和文點幫的忙，但畢竟親手擊殺還是不一樣。

　　「擊……！」在文點與紫清的注視下，徐紫庭揮動靈筆，一道強勁的光束貫穿了字魔，液態的金屬殘骸紛飛。

　　然而，打中的那一刻，徐紫庭卻感到一陣不對勁。

　　剩餘的金屬向著空中飛去，大地開始震動。

　　天地倒轉。

　　徐紫庭向著頭上望去，城市不知何時已到了頭頂的位置，自己則向天空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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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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