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課題還懸空著,大家有沒有什麼想知道的?」
「我我我!」一個學生舉高了手,大喊道,「教授你下一期什麼時候再抽籤邀請學生去你家作客?聽說你家像大英博物館一樣,茶點還是Fusion Lab的獨家甜品……我太非了,報名的人又那麼多,連續三期抽不中能不能給我加支籤啊?」
其他人深有同感,紛紛為挺身提問的同學熱烈鼓掌,哄堂大笑,整個演講廳裡洋溢著輕鬆歡快的氣氛。
李廣在演講廳最前方,笑了笑,舉了舉手平息起哄。
「星期五抽籤。我記得你無故蹺課了兩次,別說加籤,我直接把你籤抽掉了,等下期吧。」
那位遭到無情制裁的學生尷尬地乾笑著坐回去了,全場再一次笑得前仰後合。
「好了,如果今天課題大家沒什麼特別提議的話,就講愛情好了。」
李廣清了清嗓子,調好頰側的免提麥克風。
「我聽到一個說法,大學生涯必做的五件事包括讀書、住宿舍、脫單、當學會幹事、做兼職,想必大家都很著緊談戀愛,但也請問一下自己:找到男女朋友,是不是就代表完成了、圓滿了呢?愛情到底是什麼?自古以來人們不斷問著同樣的問題。柏拉圖的《會飲篇》裡提到……」
李廣的哲學課不派講義,連簡報都沒有,就只是最老派的口頭授課,最多在黑板上寫下一些重點。
嗓音如同百年老泉輕緩流淌,在深入淺出的講課裡,學生個個都聽得入神,沒人打瞌睡,就連在分心滑手機的人也一一放下了手機,把目光投回講台上。
李廣很喜歡這些年輕的學生,那一道道懵懂的眼神裡反映出一顆顆赤子之心,無論授課還是款待學生作客聊天,都彷彿使他靈魂一下子變得輕盈起來。
他看到宋盈盈也在,聽得專注,旁邊還坐著個外系的男生,偶爾低聲討論幾句,狀甚親密,心裡終於鬆一口氣。
下課時,那個嘴快的學生又舉手了:「教授!愛不能光講道理,要實踐的嘛,要不跟我們分享一下你的戀愛史?」
李廣被他這樣猝不及防地一問,愣了,學生們登時來了精神,嘿嘿賊笑,等著看他們老師怎麼反應,有沒有什麼八卦。
不知道怎的,李廣第一下想到的就是梁烈鋒──就只是他一個人,沉甸甸地佔據著自己的生命──從年輕到垂暮,從笑顏到淚眼,從生死與共的鐵血歲月到相扶相持的平淡日子,似乎都是他。
這就是愛嗎?李廣不禁想。縱然他寫過的一篇著名論文就是談論愛的,但老實說,他真不知道自己和梁烈鋒之間這算不算愛,也不敢往那方向細想。
兩人這樣平淡地相處著就挺好的,何必再像年輕人那樣轟轟烈烈地談什麼戀愛?
梁烈鋒自那次在餐廳和他大吵一架後,就再也沒提起什麼愛不愛的。他一日不揭破,李廣也不打算揭破。
明明剛剛授課了快兩小時他都不覺得累,可是他僅僅是這樣想了一想,就覺得有點累了,腦門有點發熱,手腳卻冷涼得很,脖子繞了圍巾也不覺得暖和,整個人暈暈的,感覺自己像是做夢一般。
演講廳裡那一張張紅黑的絨質座椅晃得他頭暈眼花。
他少有的避開了提問,敷衍幾句就宣佈下課,可還有好幾個學生留下來問他問題,聲音此起彼落的。
「教授,上一課說到存在主義裡『荒謬』的概念,我還是不太懂……」
「教授教授,我也有問題……」
「李先生,李先生?」
「他顱內再次出現腦水腫了,情況很不理想,MRI(核磁共振掃瞄)顯示已經快壓迫到延腦,那是調節呼吸心跳的重要區域,不能拖,建議馬上開刀處理……」
「患者心室異常顫動,AED(電擊去顫)、CPR(心肺復甦)準備……」
身邊好幾個人一直說話,還摻雜著一些不相關的記憶碎片,耳邊迴盪著他腦傷發作或搶救時劇痛難忍的慘號聲,嘶啞而失態,不像人,像地獄裡烈火焚身的靈魂,裡裡外外哪兒都是漆黑焦糊的、支離破碎的。
一陣陣灼燒的痛感在胸口蔓延開來,李廣只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是假的,不是真的。他拚命地告訴自己。他現在在大學,不在醫院。
沒事的,忍過去就好了,不疼,一點都不疼……
沒多久前,明明李廣心裡還覺得學生們可愛,現在卻在他眼前變成了一張張慘白、冷漠而又陌生的臉,像是一尾尾凸眼金魚,嘴一開一合不停吐著泡泡,令他心裡升起一陣厭煩不悅。
他只想快點回去,回到他的書房裡,沉沉地睡上一覺,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自然也不會感到疼痛。
他拚命地把異常的感覺壓下去,不厭其煩地一一回答學生的問題,可是那種感覺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聲音像悶在水裡傳不出去似的,甚至有一時三刻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麽,就像變成了一場無聲的黑白默片。
「教授你臉色有點差啊。要不要我陪你去校醫休息室……」還是那名聒噪的學生,被同學撞了一肘阻止說下去了。
「都怪你,上課總在亂問教授問題,煩不煩?教授你別生氣,我們先走了!」
李廣還強撐著微笑揮手:「沒關係,我沒生氣,多發問是好事。快去上下一節課吧,掰掰……」
提問的學生都離開後,他低頭打開公事包找出藥盒和一小瓶水,摳出一顆退燒藥吃了。
水不冷不熱,他胡亂喝了幾口,反倒更不舒服了,胃緊擰著直犯噁心,身上冒著冷汗,手沉得連水瓶都不太握得住,怕失手掉在地上,趕緊擰好蓋子放了回去。
他想了想,又掏出手機,打開即時通訊軟件。
在他眼裡,那一列一列的人名和頭像也黯淡無色,像失去了本體的影子一樣,在他眼前飄浮著,特別沒有真實感。
就只有梁烈鋒的不太一樣,一個「鋒」字簡潔地掛在第一行,頭像是那人咧嘴而笑比著剪刀手的自拍照,使他一瞬間想起了梁烈鋒拉著自己手時也笑得這麼燦爛,那溫度直透入心窩裡。
在這齣黑白默片之中,這一瞬間是有色彩的。李廣終於覺得身邊一切真實了一些。
李廣幾乎已經想到了自己發訊息後會發生什麼:梁烈鋒這人可著緊他了,雖然嘴上可能會故意侃他兩句身體嬌氣,但一定會馬上拋下手上的事情,趕過來接他……
他輸入了一行字,食指指尖懸在訊息欄的發送鍵上,定神一檢查,發現自己渾渾噩噩地打下的字根本不像是自己會寫出來的東西──
【我想你了】
那四個字像四隻毛茸茸的雛鳥,粉嘟嘟的,連羽毛都沒長齊,一排在他厚實冷硬的城牆上啁啁啾啾地叫喚,看似毫無威脅,那歡快清脆的啼叫卻像圍繞耶利哥城吹響的號角聲一樣,讓整座堡壘都猛烈地撼動了一下。
李廣心臟也跟著「咚」地猛然一跳,趕緊長按刪掉了。
「算了算了……」他喃喃道,「阿鋒他忙著呢。不煩著他了。不就一點小毛病嗎,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回去。」
他操縱著輪椅駛出去幾米,才到演講廳門口,再次感覺到自己身體上各種不適感紛至沓來。
頭暈、發冷、胸悶……他臉色蒼白地勉力支撐著,歪在輪椅上小口地喘著氣。
「教授,教授你還好嗎?」
怎麼還有學生在?不是都走了嗎?
李廣堅持到這時候已經有點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麽了,也看不清面孔,只知道似乎是剛才上課時特別愛問問題的那個學生,虛弱地開口:「知道我地址吧?能不能麻煩你叫輛計程車,送我回去……」
只聽那學生特別乖巧地應了一聲,手掌覆在他額頭上探了探,嫻熟地把電動輪椅切成手動模式,推著他往前駛,嘴裡說著:「放心吧教授,我在護老院當兼職,照顧老人家可有經驗了……我送你回家,你放心睡一會,不舒服就喊我。」
那學生果然很會照顧人,一路送李廣回去別墅了,按著李廣指的方向,抱著人放到臥室床上,剝掉鞋襪,解開圍巾和累贅的衣服,擰了一條毛巾擦掉他滿身的冷汗,蓋兩張棉被,再從盥洗室找來一個暖水袋塞進被窩裡。
冰冷的手腳跟暖烘烘的棉被一接上頭,金風玉露一相逢似的,李廣舒坦地低嘆一聲,睡意一下子又上來了,半張臉埋進枕頭,含糊地道了聲謝。
「謝謝你啊……我吃了藥沒事的,快回去吧……打車的錢我明天還你。」
他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念著夢著以前的事,大概心真的老了吧,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想著的都是從前奔放熱烈如同六月豔陽天一樣的日子。
一年仲夏,重案組破了一宗連環姦殺案,從犯人家裡搜出來一大堆盜版色情影碟。
本來該馬上存檔記錄的,奈何一大群血氣方剛的漢子在炎炎夏日裡奔波,熬夜查案,憋出一身火氣無處宣洩,在重案組辦公室裡起哄要吹著冷氣看片子,梁烈鋒正是叫得最大聲的那個。
「來來來快看,不看白不看!」
李廣板起臉警告他:「你這是假公濟私,何況在工作時看這些低俗影碟有損警員形象。」
梁烈鋒:「沒人看到就沒事……」
「別狡辯。這事我說了算,不行就是不行。」
「啊──!只有你李大隊長跟個和尚似的清心寡慾,我都快憋死了我!」梁烈鋒扯著嗓子嚎叫,「跟你住這麼久,別說看片了,都沒見你自己擼過,李廣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性冷淡?」
同袍們都在笑。
不知道哪個結了婚的老探員碎嘴道:「我算是瞧出來了,阿鋒這是還沒找到老婆,孤枕難眠,忍不住叫春呢。瞧這火氣,叫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
梁烈鋒巴了那老探員腦袋一掌,一轉向李廣又換成嘻皮笑臉的模樣:「廣哥你就讓我──啊不,讓大夥兒看一回唄,慶祝破案嘛!我跟你說,我這──也算查案一部分呢,看看犯人動機和手法是不是模仿哪部片子……」
李廣對這纏人的傢伙向來沒轍,自行走到一旁迴避了。
一大群探員得了隊長默許,興高采烈地鎖上重案組辦公室的門,拉下百葉簾遮得嚴嚴實實,跟做賊似的圍著播放機。
很快地,「正經調查」就變成了蕉流大會。結了婚的一邊點評一邊炫耀經驗,惹得單身的個個眼紅不已,拼命盯著那才巴掌大的螢幕狂擼一通。
梁烈鋒擼得腦門直冒汗,掀掉上衣只留了件汗衫,自己饜足後還把李廣強行拉過來,自己搬張摺椅坐他對面。
「來看看嘛,這妹子不錯,臉正屁股軟……」
「不看。」
「那幫我個忙唄,借我一下,給後輩示範怎麼自己辦事最爽……」
梁烈鋒賊笑忒忒的,閃電般伸手過去,不給李廣起身走開,一手解開他褲頭,拉下拉鏈,一把攥住了他胯下那話兒。
「梁烈鋒你做什麼?!」
李廣嚇了一大跳,才想掰開梁烈鋒的手,他已經開始動作了,嘴上跟後輩叭叭解說,手上攥緊了那一根,純熟地來回捋著。
李廣自小斯文慣了,加上本來就對這檔子事興趣不大,一年裡最多也就一兩回晨勃時有些衝動,但往往去洗個涼水澡就完事了,他可從來沒想過動手弄的感覺會是這樣的,更別說是別人幫他套弄。
他其實不太記得那天看的是什麼片子,也不知道梁烈鋒到底幫他弄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額頭青筋一直突突地跳,起了一身的疙瘩,極致的快感洶湧而來,熱血直沖下體,腦袋一片空白。
想來忘記片子播什麼也是正常,梁烈鋒坐他對面,無意間擋住了畫面,以致他只看得到這傢伙。
熱汗沿著那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孔流下來,洇透了薄薄的白背心,勾勒出千錘百煉的胸膛輪廓。
梁烈鋒明明背對著沒看片,可胯下那大傢伙雄糾糾地豎起來了,把褲襠撐出了一個帳篷,他自己沒察覺,但李廣發現了,沒來由的就有點心慌。
「你……你幹嘛啊你,不嫌髒嗎,快放手……」
「嘿,這有什麼關係?兄弟我最講義氣了,知道你肯定不好意思在宿舍裡自己弄,幫你消消火……要是憋壞了,以後怎麼娶老婆?」
李廣感覺自己快失守了,耳邊「嗡嗡」的什麼都聽不清楚。他不喜歡這種本能與感覺凌駕理智的狀態,彷彿在鐵索橋上走得搖搖晃晃,隨時都會掉下萬丈深淵。
「梁烈鋒你給我放手……」
可梁烈鋒玩上癮了,還在故意延長他快感,加上另一隻手,一手虎口箍著冠狀溝的位置來回摩擦,另一手用姆指摁住頂端打著圈揉來揉去。
長著繭有點粗糙的指肚就抵在李廣最敏感脆弱的點上,不依不撓地磨著,磨得他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好似就要開鍋沸騰,十隻腳趾都蜷了起來,生理性的淚花在眼眶裡直打轉。
梁烈鋒這廝不嫌事多,笑謔道:「就問廣哥你舒不舒服?嗯?舒不舒服?幹嘛還在咬著嘴唇死忍啊,爽就叫出來……」
攀到巔峰的時終,李廣於忍不住失控地低叫出聲,腰筋大腿筋一陣緊縮,脖子往後一抻,白濁濺了梁烈鋒一手。
那一刻的情形逼得李廣無路退卻,無處可逃,他只覺自己像隻被剝了皮待宰的動物,血淋淋赤裸裸地攤著,比起難堪,更多的是恐懼。
他小口地喘著氣,定了定神,一手手背抵著眼睛,死命地擦了兩下,哽咽著一腳踹開梁烈鋒,戟指大罵。
「梁烈鋒你什麽玩意兒,你混蛋你……你活膩了是不是?!你幹什麽啊……誰讓你這麼幹了?!」
「嗷!欸,欸,廣哥,不是,你幹嘛踹我?媽的有夠疼,你想踹死我嗎?我我我犧牲我五指姑娘幫你消一回火了呢,幹嘛發我脾氣?」
李廣捂著眼睛,眼淚一直從指縫中流出來,嘴唇也咬破了,梁烈鋒定睛一看,發現李廣是真的氣得狠了,才慌了,拉著人低聲下氣地陪笑陪不是,還是被對方哭著罵著轟了出去。
「看來憋得最難受的不是副隊,是隊長啊。壓力太大了,擼個鳥兒都哭了,我進重案組這麼久就沒看隊長他哭過。」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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