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被一陣擾攘人聲吵醒。
「臥槽!廣哥你房裡怎麼會有別人?!這傢伙誰啊?!」
李廣正燒得迷糊,勉強睜開眼來,只見梁烈鋒氣急敗壞地揪著床邊一個青年,作勢欲打。
「我分明看到你在摸廣哥的臉,一看到我就縮手,操你媽的,你怎麼進屋子裡的,想對廣哥幹嘛?」
那青年中等身材,看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戴著副無框眼鏡,在拉扯之中歪了,一邊舉手肘護著臉,一邊狼狽地分辯著。
「喂喂喂有話好說!我是老師他的學生!」
學生?
李廣努力聚焦看了看青年的臉,又看了看他身上穿著哲學系的帽T,這才想起來是好心送他回來的學生,趕緊阻止梁烈鋒:「快放手,他真是我學生,我不舒服,拜託他送我回來的。」
梁烈鋒一聽他說不舒服,趕緊撇下無關人等,一個箭步衝到床前,蹲著,翻來覆去地摸李廣額頭:「發燒了,怎麼回事?腦袋沒疼吧?要不要給你揉揉,或者擦點藥酒?很不舒服的話我陪你掛急診……」
「不用,應該只是吹風著涼了吧……吃過藥了,頭不疼了,就是睏,渾身沒勁。」李廣神色懨懨,瞇著眼睛胡亂應了,「讓我再睡一會兒……」
「不行啊,你早上八點半的課,現在都大晚上了,睡一整天粒米未沾、滴水未進的,我弄點容易入口的食物給你墊墊胃,潤潤嗓子,之後再睡行嗎?」
梁烈鋒這樣一說,李廣也覺得有點渴了,抓著床沿借力,不待梁烈鋒伸手扶就自行坐起來了,又拍了拍學生的手臂以示感謝。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那學生一反上課時不斷發問的模樣,靦靦腆腆的,在厚鏡片後垂著眼簾不和李廣對望,回答道:「我叫薛皓仁,皓月的皓,仁厚的仁。我背包有餅乾,吃過了不餓的,但是我可不可以借老師你家沙發睡一晚?現在這時間沒公車了……我也擔心老師身體,要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就可以馬上喊我。」
李廣心裡一暖,撈著他的手拍了拍:「你這孩子……我沒事,別擔心。別睡沙發,那對頸椎不好。找個有床的房間吧,要是沒有,我讓阿鋒給你找套枕頭被褥,打地鋪將就一下。」
梁烈鋒不知道怎的,橫看豎看,總覺得這個戴眼鏡的大學生特別礙眼。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臭小子是誰啊?有這樣黏著老師大獻殷勤的學生嗎?他媽的算老幾,自己怎麼還要給他鋪床疊被子?
他愈想愈氣,很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謝謝你送廣哥回來,不過現在沒你的事了,廚房冰箱裡的甜品隨便你拿,拿了就快走,沒公車又怎了,我給你錢叫計程車。」
「阿鋒。」
李廣蹙起眉望他一眼,梁烈鋒只好撇撇嘴妥協了,叫那學生薛皓仁自己找個房間待著。
今天可是他梁烈鋒人生一等一的大日子,可不想惹毛李廣,必須得好好地哄著遂著心意,絕對不能出什麼差錯。
他拉好枕頭給李廣墊著背,試探道:「我弄碗蛋白杏仁茶給廣哥你吃,好麼?你素來最喜歡吃這道甜品。剛好我買了點燕窩,加進去給你補補身。」
「嗯。」
「我還給你帶了份禮物呢……你一定喜歡。你閉上眼睛,等我一下……」
「為什麼要閉眼?」
「打算給廣哥你一個驚喜嘛。快閉眼快閉眼。」梁烈鋒催他。
梁烈鋒匆匆出去客廳又返回來,李廣只覺手裡一沉,多了毛茸茸暖呼呼的一團東西,驀地睜開眼來,猝不吉(及)防地和一隻吉娃娃幼犬對上了眼。
那隻吉娃娃是長毛的品種,全身七成黑色,四條小短腿卻是雪白的,跟穿了白襪似的,額頭、嘴巴和胸口也是白色,眼睛上也有兩道短短的「白眉」,雖然年紀很小體型也很小,卻肖似個老氣橫秋的白鬍子老人。
吉娃娃本來在睡覺,被梁烈鋒抱過來時醒了,瞪著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珠,舌頭掛在嘴巴一角,歪著腦袋,一臉「你誰啊到底想怎樣」的囂張表情,和李廣一隻完好的眼睛大眼瞪小眼。
梁烈鋒滿懷期待地問李廣:「怎麼樣?很可愛吧?店員一直推介我選吉娃娃,說最適合我們上了年紀的人飼養,抱起來不吃力,不怎麼需要牽出去放風,乖巧安靜黏人……」
下一秒,就像觸碰到什麼禁忌詞彙一樣,吉娃娃炸毛了,在李廣懷裡不停扒拉,掙扎著跳到地上,前肢趴著,拱起背脊,對著李廣齜牙咧嘴,瘋狂地吠叫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李廣和梁烈鋒:「……」
吠聲高亢刺耳,歇斯底里,吵得李廣額頭青筋又開始突突地跳。
他一臉嫌棄,望了望手足無措的梁烈鋒,再低頭盯著虛張聲勢狂吠不止的吉娃娃,俯身精準地捏住小傢伙後頸皮,提了起來,長長地歎了口氣。
「……Idiot(蠢材)。」
也不知道在說誰。
梁烈鋒一縮肩膀,吉娃娃也猛地一縮,盛氣凌人的模樣瞬間煙消雲散,夾著尾巴一動不敢動,縮著四隻小爪子,色厲內荏地作最後掙扎。
「汪,汪,吱嗚……」
李廣不為所動,嚴厲地瞪著這小不點,食指戳著牠像黑巧克力似的鼻頭。
「Sei leise!(德語:給我安靜!)」
別人家第一天養寵物狗,通常都是直接玩瘋了以後再教,就李廣堅持拿他馴警犬的那套規矩來管教一隻吉娃娃。
可憐的小傢伙被李廣提溜起來,在手裡瑟瑟發抖,完全不敢直視李廣犀利的眼神,幾乎當場嚇尿,吠聲愈來愈含糊,最後變成了求生欲滿滿的一聲賣萌。
「嚶~」
還好李廣也只是要牠學會別亂吠,很快就把牠放到膝上了,翻肚皮一看,是公的。
他眉一挑,特別冷靜地宣告了小傢伙的命運:「才三個月左右吧?等再大一點,就帶他去絕育。」
吉娃娃彷彿感知到自己即將「完蛋」,一臉「蛋蛋的憂傷」,四腳朝天癱在李廣懷裡,悲慘地「嚶嚶嚶」叫著求救,很快又迎來了更巨大的打擊。
「有給Idiot買狗糧嗎?」
Idiot?蠢材???
梁烈鋒依言拿來一個罐罐,打開了給李廣逗狗用,可還是一臉悲憤,替吉娃娃不值:「李廣你別以為我聽不懂英語,我有在學的,這是蠢材的意思吧?幹嘛要叫牠蠢材?不是該起個英勇威猛的名字嗎?……好吧,牠不英勇也不威猛,那好歹算可愛吧,為什麼要叫牠Idiot?!」
只見李廣掐準了餵食的份量,撓幾下給一口吃的,叫一次名字又給一口吃的。小狗毫無招架之力,不到五分鐘就把恐懼感和節操一併拋到九霄雲外了,爽得在他懷裡拱來拱去,一聽到他叫Idiot就哼哼唧唧地撒嬌,連耳朵和肚皮都交出去了。
「牠能夠時刻提醒我,不要自降水平和蠢材爭論。(註:化用馬克‧吐溫的名言)」李廣說。
梁烈鋒想也不想就回嘴:「那,廣哥你這,這,不就是和蠢材過日子……」
「是這樣沒錯。」李廣白他一眼,若有所指,卻又有點不自然地乾咳了一聲,很快換了話題,「不是說做蛋白杏仁茶嗎?」
梁烈鋒沒多想,撒丫子就往廚房跑了,在煮杏仁茶的時候順手滑了一下手機,再查查Idiot這詞,發現原來還能是「傻瓜」的意思,不一定是用來罵人的,打情罵俏也用得上。
李廣這是拐著彎說和他過日子嘛?
梁烈鋒一想及此就又好了,神奇的腦迴路發動,自動代入被李廣抱著撓癢癢的吉娃娃,傻兮兮地笑著,哼著五音不全的小調,握著勺子拌來拌去。
「我X~他老母正仆X~~~為~什麼今天這麼X棒~~~我和廣哥手牽手~過日子~他媽的快樂似神仙,嘿呦嘿呦嘿~」
奶香味愈煮愈濃郁,梁烈鋒關了火,舀出一口嚐嚐。
燕窩蛋白杏仁茶煮得剛剛好,微甜,既香且滑,入口溫潤,燕窩的蛋清味很足,與冰糖和牛奶完美結合在一起,絲絲縈繞在舌尖上,齒頰留香,他滿意極了。
寵物店的店員說得沒錯──吉娃娃嘛,一聽名字就吉利,超吉棒,萬事大吉!狗子順利送出去了,煮這道甜品也特別順手!
雖然過程有點波折,李廣生病了,家裡又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大學生,但今晚他的人生大事一定能成!
臥室裡,李廣擼著嬌小綿軟的吉娃娃,吃蛋白杏仁茶吃得香,一整碗見了底,心情一好起來,臉上病容也跟著消退不少。
梁烈鋒頻頻瞅著他神色,漸漸的眉開眼笑,也坐到床上,挨著人,握住手晃了晃。
「廣哥,呃,呃,那個啥……跟你商量點事,行不?」
雖然人笑得燦爛無比,說話卻吞吞吐吐,像隻吐著舌頭賣乖討摸的大狗,李廣一看就知道他有求於自己。
以前這廝跟隊員打賭,身上卻沒半毛錢,就會對他露出這副模樣。不知道這回要做什麼?
「怎麼了?餐廳又缺資金周轉了?」
「才不是借錢呢,你借我的都還沒還──廣哥你放心,按照現在的生意額,不到半年應該就能還你啦。」
「都說了不用你還,我本來就用不著那麼多錢。」
李廣說著說著,又覺得不對:當初梁烈鋒表明追求梅若男時,不就這樣子,弄些他喜歡吃的菜式,低眉順眼地哄著他,言下之意希望他不要來爭奪?
李廣一下子就不好了,手裡的蛋白杏仁茶頓時不香了,板起臉擱下碗,「乒」的一聲,卻又自覺這樣好像太小器,就勉強扯了扯嘴角,盡量壓著心裡的不快,和緩地開口。
「那阿鋒你……你該不會跟誰合得來,想我幫忙出主意追求,找個老闆娘幫補一下?是想再把施小姐追回來嗎?我告訴你,結婚是人生大事沒錯,但太太是要娶來疼愛的,不是生孩子做家務的工具,你可別再抱著當初追若男的那種心思追女人……」
梁烈鋒目瞪口呆,連連擺手,怕李廣誤會愈來愈大,急急地一口否認。
「廣哥你想到哪裡去了……不是,真不是!跟施小姐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我和她就是朋友!完全沒有別的心思!」
李廣臉色緩和了點,不過還在望著梁烈鋒,等他解釋。
梁烈鋒支吾了一會,就像找不到開口的方法似的,憋了好一會才蹦出兩句:「就是,那啥,廣哥啊,我跟你說,我最近愈想愈覺得我他媽的就是個蠢材!比這隻吉娃娃還蠢!」
???
李廣和躺槍的吉娃娃一人一狗狐疑地盯著梁烈鋒,等他解畫。
作者悄悄話:
別看梗圖特別醜,吉娃娃也能萌萌噠的!我表哥家就養了一隻,挺乖的,不怎麼吠也願意給抱。在網上找了一下,廣哥養的那隻長大一點,大概會是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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