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星者：破曉｜Star Chaser: Daybreak - 第二幕：莎拉｜13

「妳怎麼知道那條隧道通往哪裡？」約頓把嘴貼近前方的人的耳際。

「因為雷薩告訴我的！」莎拉使勁嗓門大喊，讓聲音在曠野裡迴盪。「他說那裡是以前的防空避難通道！」

一小時候後，兩人行駛在巴爾托斯外圍的田野中，明亮的車頭大燈照亮了前方蔓草叢生的地面。

那條隧道一路延伸到小鎮下方，四通八達。他們在裡頭左彎右拐，迂迴繞行了一段時間，越過幾堆雜物、障礙，甚至撞開了幾座護欄，最後從鎮外一處廢棄的地下入口衝了出來。

「我今天有聽見雷薩的他們在討論，那些人會從南邊的山路越過山脈！」莎拉再次喊道，試圖壓過巨大的引擎噪音與風切聲。「那裡的道路還可以使用！」

「所以妳知道怎麼走？」

「大概吧！」

大概？約頓心想。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他們又得展開漂泊流浪的生活，即使前頭一片晦暗，他卻覺得全身被一股安全感籠罩。而她想必也是。

他忍不住閉上眼，向前一靠，把臉頰貼緊莎拉的背部，感受來自她的溫度。她的背不寬、不厚，也不結實，卻讓人感到無比安穩。那是屬於她的堅韌、她的勇敢。屬於家人間的聯繫。

「喂！」莎拉忽然舉起手，指向遠處的天邊。數顆明亮的火球自夜空現身，正緩緩落下。他抬起頭，朝那個方向看去。那些星獸距離他們非常遙遠，遠到幾乎不需要去在意。

他看著牠們，內心竟升起一絲怪異的認同。沒有人喜歡那些怪物，牠們的出現只會帶來死亡和毀滅，是錫爾星的死亡使者。然而此刻，他卻覺得自己和莎拉就像那些劃過天際的亮點，逆著氣流與風勢，無牽無掛地奔馳著。

在風聲、在黑夜，在熠熠星光下。

很快，田野的盡頭出現了一面斑駁的道路標示牌。他們往那個方向駛去，順勢越上告示牌下方早已雜亂無章的道路。莎拉沿著那條路繼續騎，往山稜的方向前進。

雖然約頓不知道阿詹他們在一天之內究竟開了多遠，不過按照這個速度，追上他們應該不需要花多久的時間。他們又騎了一會兒，接著，忽然間，路上出現一座巨大的坑洞，截斷了兩人的去路。

莎拉停下機車，走向坍塌的路面。「不可能……」她盯著大洞。「雷薩他們說這條路是好的……」

「會不會是今天發生的？」約頓也下車，走到她身旁。

莎拉搖搖頭，一臉苦惱。「我想應該不可能……」她伸出手，指著路旁的山壁，那裡的岩層有明顯的缺損。「應該是之前下雨的時候發生的，看來是落石把路面壓垮。」

「……可惡。」約頓不甘心地啐了一口。「偏偏在這種地方……」

「喂，等一下。」莎拉突然跨出人造路面，走向路旁的泥濘。「如果這是更早以前發生的，那些人應該也沒辦法通過吧。」她在黑暗裡走了幾步，接著興奮地大叫。「你看，這裡有輪胎痕！」

約頓聞聲上前，蹲低察看。那確實是輪胎壓過泥土的痕跡沒錯。「也許阿詹他們是想先找地方紮營，早上再回來想辦法？」他起身，才發現莎拉已經跑回機車上。

「來吧，我們跟著他們！」女孩懷抱信心的聲音伴隨引擎聲傳來。

約頓走向她，內心一片欣慰。他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看見莎拉這個樣子是什麼時候，因為那正是他記憶中，他所認得的她——堅強、樂觀，無所畏懼，總是帶著弟弟穿梭在各式各樣的聚落，和不同的人群打交道。

他們轉往那條泥濘的山林小徑不久後，兩旁的樹木也變得茂密許多，連帶使前方一部分的視野受到阻礙。

「我們要不要先回到剛才的那裡，明天早上再繼續追？」約頓問道，他開始有點擔心。

「太冒險了，停下來過夜搞不好會被那些怪物發現，況且你不是說那些人知道怎麼避開牠們，如果我們有辦法先跟他們會合……」她沒把話說完，因為車燈忽然照到了巨大的黑色物體。

「那是不是他們！」女孩沒被嚇到，而是喜出望外地指著樹林中的黑影發問。「你不是說他們的車子看起來跟星獸很像？」

「等一下，莎拉！」約頓大吼著阻止，可惜慢了一步。瞬間，有什麼東西掃過機車的底盤，使兩人從車上被硬生生彈飛。

那不是車隊的車，那是一頭真正的星獸！

約頓抓著腹部，痛苦地從地上爬起。不遠處，他聽見微弱的呻吟。他跛著腳走向她，看見她倒在一大塊岩石旁。女孩仍有呼吸。

男孩試著扶起自己的姊姊，不過當他這麼做時，卻在她身上摸到了某種堅硬的東西——一截斷裂的樹枝，就從她的腰側刺出身體。溫潤的液體從傷口流淌而下，替她的外衣染上了一層絕望的鮮紅。

「噢，不……」約頓看著她，眼神無助。

不遠處傳來怪物的吼聲，響徹山林。

兩人馬上躲回岩石，縮在它的後方。

「不，莎拉……」約頓摟住她。

「這絕對會留下疤痕……」女孩按住自己的受傷的地方，無奈地擠出笑容。「你聽我說，約頓……你得找到他們。」

「不，我不會丟下妳。」

「你知道我走不了。」

約頓望著奄奄一息的莎拉，被她的勇氣深深打動——在女孩心裡，她已放下，可惜他還沒準備好。「妳答應要跟我一起離開！」男孩用埋怨的聲音說道，既生氣，又悲傷。

「我永遠都會跟你在一起。」

「妳……說謊。」淚水從約頓的眼眶落下。

「這幾年……我……過得很快樂，約頓。自從爸媽過世後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莎拉靠著岩石撐起身體。「但我知道那並不對，雷薩的做法不對……是你，你讓我看清這點。」她伸出沾了血的手掌，拂過他的臉頰。

漆黑中，一條巨大的觸手出現在岩石上方。它貼著石頭摸索，像是在探找什麼。

兩姊弟縮得更緊。

「找到那些人……找到他們。」莎拉看了觸手一眼，然後說道。

「不……」約頓愣住，隨即明白了她的心意。「不！」他出手拉住她。「我沒辦法，莎拉。我沒辦法！沒有妳我做不到！」

「你當然可以！」她抱住他，親吻他的額頭。「因為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巨人』，約頓。」

「不……」

「跑！」女孩大吼，同時把手往上伸，讓怪物找到。那條觸手一抓到東西，立刻把她整個人捲起。

「不——」

「活下去！」

約頓撇開頭，強忍悲痛，開始狂奔，在森林中漫無目的地跑著。他一路跑，腳步沒停，而他的眼淚也是。

終於，約頓的雙腿漸漸失去力氣，速度也慢了下來。他踉蹌了幾步，跪倒在地，因為難以承受的傷痛而跪下。身體的傷，還有心裡的傷。

他悲鳴一聲，像是在譴責命運的戲弄，接著向前癱軟，倒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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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莎拉｜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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