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凡;2024年11月11日;星期一;至凤城中医院路途中。
车子疾驰在通往凤城中医院的路上,窗外的路灯在车窗上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覃淑婷鼓着嘴,双手紧握方向盘,像是在用全力压抑自己想要发作的冲动。我瞥了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哎,女人就是麻烦,稍有不称心,就要拿脸色给你看。得,哄哄吧。
“好吧,王开源的问题,其实很好理解。”我主动开腔,试探着抛出一个话头,同时偷偷瞟了一眼她的脸色——嗯,果然还是一脸傲娇,连白眼都翻出来了。
“你知道比特币吧?这种东西在咱们国家始终没有合法地位,因为它本质上就是个系统性的庞氏骗局。它的核心是算法工作量的互认。如果有人掌握了足够强大的算力,可以轻松秒杀这些工作量,那这个泡泡就会被戳破。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拥有王开源的量子计算机算力,就等于拥有了一台超级印钞机。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玩意在中国合法,美国直接用比特币还我们买的美国国债,然后再来个大贬值。那就好玩了。”
我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覃大警官的反应。嗯,不鼓嘴了,从她那严肃思考的表情上,我知道她开始认真听了。很好,火候刚刚好。
“可我们面对的那个组织,却对这些钱毫不动心。如果我没猜错,举报王开源的,应该正是他的那个网络情人。”
覃淑婷微微皱眉,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我继续道:“如果王开源搞到钱,对于那个组织来说,反而更不利。因为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量子纠缠通讯加密技术。这个技术,你应该听说过吧。咱们太空上的墨子号通讯卫星独步全球,可以说是无法破解的完美通讯系统,使用的就是这个技术。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想用这个干坏事,那得多可怕?”
“所以,王开源如果有钱了,就没有让他出卖量子纠缠通讯加密技术的理由了!”覃淑婷突然插嘴,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很好,妹子哄好了。我心里偷笑,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没办法,他们只能送王开源进去了。接着,就到了事件的下一步:送他进去,再把他捞出来。而现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位小姐姐,应该就是他的网络情人。”
“what?!”覃淑婷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我耸耸肩,继续保持平静:“别惊讶。我截获他们的任务包时,里面明确写着‘二阶段’,说明他们之前的行动并没有完全成功。这位小姐姐应该在被拒绝后,试图黑入王开源的主机,但因为权限不够,无法得逞。但却意外监控到了他开始用量子计算机挖矿比特币,以牟取暴利。这哪得了,让王开源搞到钱了,还真的和他比翼双飞啊?举报王开源的,必须要要举报他。估计她当时别无选择了。”
“咳……咳……”覃大警官干咳起来,显然对这个剧情反转的有些无法接受。
还没等我再说点什么,伴随着轮胎与地面的尖锐摩擦声,车子猛地刹停,我被安全带狠狠拉了一下,差点喘不过气。
“到了。”覃淑婷冷冷地丢下两个字,绷着脸推开车门下车。
哎,这姑娘,情绪可真不稳定。
病房门被推开时,微弱的白炽灯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惨淡的光晕中。刘玉佳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她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戒备,整个人显得憔悴而脆弱。她身上披着医院的病服,透出几分大学生特有的青涩和无助。
覃淑婷站在她床边,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好几次想开口,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刘玉佳,希望你能认清现状。”她语气低沉,却透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冷静,“只有主动配合我们,坦白从宽,才能有机会得到宽大处理。所幸你现在的罪名只是破坏计算机、非法持枪和绑架未遂。人不是你杀的,你也没有主观恶意,杀人罪扣不到你头上。至少……不会被判死刑。”
“不会死刑……”刘玉佳喃喃自语,眼中涌上一层雾气,“可这些罪名,早就够我牢底坐穿了。我这辈子,算是完蛋了。”她垂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所以你可以争取立功,少判几年,早回家几年。”覃淑婷耐着性子劝道。
然而,刘玉佳只是沉默,依然低垂着头。
这时,我笑眯眯地插了一句:“这位小姐姐,刘玉佳是吧。我猜你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要参合到这件事里来。’说实话,我很理解你,人生一潭死水,总是想追求点刺激,对吧?”
刘玉佳抿紧嘴唇,依旧没有说话,但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来看,我的话似乎戳中了她的心事。
“其实你也清楚,无论如何,牢肯定是要坐了。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还要争取什么狗屁宽大处理?”我话音刚落,就感到覃淑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我,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脚踹过来。我赶紧摆摆手:“别急,覃警官,我还没说完呢。”
我转向刘玉佳,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但其实,你虽然不需要宽大处理,但你需要一个倾诉的机会,不是吗?我猜你只是觉得,你做的事,不会有人理解,也不可能有人懂。不过,很凑巧,我也是个黑客出身,说不定可以理解你。”
听到这话,刘玉佳猛地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终于,她的心理防线松动了,泪水涟涟地说道:“我一开始真的只是觉得好玩……‘数据自由主义’,听起来多新鲜啊。我就去暗网上了解,然后……然后就想加入。但是我不够格,只能当外围黑客。我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他们?是谁?”覃淑婷急切地问。
我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放轻松,别吓到对方。
刘玉佳犹豫了一下,最终低声说道:“他们是一个叫‘数据乌托邦’的组织,崇尚数据自由主义,追求极致的数据自由。”
“具体来说呢?”我问。
刘玉佳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多了一丝不屑:“恐怕你们这些凡人无法理解。我们的社会经历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现在进入了所谓的人文主义社会。不管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都是人文主义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人文主义的核心是以人为本。很多人认为,未来会进入科学主义社会。科学主义,是指人类社会的一切发展行为和治理行为,都依靠高度发达的科学来进行决策。生产力高度发展,社会制度高度文明。有人说我国的科学社会主义,本质上,就是科学主义。但实际上,就算是科学主义,也不过是为人类服务的工具。真正的未来,是数据自由主义。在这个体系下,人类也是数据的一部分,一切数据将被共享和使用。想象一下,这是多么高效的社会啊!一切谎言、欺骗、延迟都会消失,生产力将得到前所未有的释放。”
“所以,在这个‘数据自由主义’的世界里,人类并不是核心?”我挑了挑眉。
“没错,核心是数据。”刘玉佳的眼神里透着一种狂热,“数据才是万物的本源!而人类……只不过是数据的载体而已。”
“那你呢?你真的想加入这样的组织?”覃淑婷不可思议地问。
“为什么不呢?”刘玉佳语气激动,“这样的社会,没有隐私,但也没有欺骗。每个人都是透明的,肮脏的事物无处遁形,所有社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男孩女孩自由地去爱,不爱了就分开,没有渣男捞女。没有商业、金融、经济这些骗人的鬼把戏,资源高度按需分配。战争和政府都会消亡,人类获得真正的自由!”
真可笑,她说得我都有点心动了。但这种看似理想的社会本身就有巨大的悖论。尽管如此,我没打算戳穿她的观点,毕竟反驳不是我的目的。
“说回这个组织吧。”我语气平静地转移话题,“我想,他们给你分配的任务,是获取王开源的量子纠缠加密通讯技术,对吧?”
刘玉佳低下头,目光暗淡:“你们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正式加入这个组织?”
“很难。”刘玉佳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完成外围任务只是最基本的条件。申请加入时,我们必须主动开放所有隐私,彻底透明化……不管是我洗澡还是和男朋友做爱,都要公开。然后由内部成员投票,超过50%同意才能通过。”
说到这里,她语气变得苦涩:“本来,我因为隐私部分的那种。。。你懂的。所以,我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就能加入了。可是……哎,不提也罢。”
我和覃淑婷听完,面面相觑。刘玉佳的言辞让人感到一种完全不同的道德观与价值观冲击。这种对“数据至上”的信仰荒诞又危险,甚至能颠覆整个世界的认知体系。而“数据乌托邦”这个关键词,已经足够引起重视。结合目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显然这个组织的实力非同寻常,甚至可能触及全球的暗网与科技领域。
覃淑婷看向刘玉佳的眼神愤怒且复杂,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就在她准备开口时,我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冷静。
我转向刘玉佳,淡淡地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你的配合。走了,覃警官。”
说完,我拉着覃淑婷离开了病房。
一出门,覃淑婷的情绪立刻爆发:“咋了?这就不问了?!她明明知道得更多!”
“还有什么好问的?”我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却不容置疑,“她只是外围人员,掌握的信息到此为止已经是极限了。但你别忽略,她刚刚已经给我们指明了路径。”
“路径?”覃淑婷皱了皱眉。
“对。她提到暗网,提到任务包。这说明,这个组织通过暗网发布任务,吸纳外围成员去完成。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组织在暗网上的踪迹,摸清他们发布任务的模式和渠道。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削弱外围的力量。通过外围,再一步步寻找进入核心的方法。”
我顿了顿,低头沉思片刻后,补充道:“还有件事,现在也能解释通了。”
“什么事?”覃淑婷追问。
“那个死在我们仓库里的家伙,绝对是组织的内部成员。”我冷静地分析道,“记得那个芯片装置吗?它的作用不仅是实时共享感官信息,还可能通过‘数据乌托邦’的服务器实现投票、通讯,甚至下达死亡命令。”
覃淑婷一愣,显然被这番推论震惊了:“我去!那以后我们怎么活捉?只要碰到他们的人,就可能触发什么处死机制了吧?”
“没错,这就是难点。”我点头道,“但这次我们算是走运,没有让那个家伙看到我和老魏的脸。不然,我们的面部数据就直接被上传了。”
覃淑婷的眉头越皱越紧,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站定,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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