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警察覃淑婷;2024年11月19日;星期二;香山市国安局
“你说什么?哥本哈根?!”
“啥,中国货船?!”
“云星凡你他妈搞什么鬼?!”
我一口气把心里的疑问全吐了出来,声音比平时高了好几度。这是我的习惯——遇到紧急情况时,总要先用语言把局势冲淡一点,给自己争取几秒冷静的时间。但这一次好像不太管用,因为对面那人的声音格外低沉。
“覃警官,这次的问题很严重。”他的语气不像往常的轻佻,听起来甚至有点疲惫,“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参与到政治事件中,而且还是算计国家的层面。”
我盯着桌上刚放下的茶杯,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杯把。即使面对再棘手的案件,我很少会不知所措,但“国家层面”这几个字如同一根针,直接扎进了我的神经。
“可是,这已经是外交事件了。我这个层面的人,能做的并不多。”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毕竟,越是复杂的情况,越不能让人看出你的慌乱。
“没关系,我希望你能尽快把我刚告诉你的,通报给外交部。”他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带着一丝机械感,“但原则上,我并不想暴露你。所以,需要你自己想个办法,尽量不要暴露自己,又能把信息有效地传播出去。”
“你大爷的!”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什么叫自己想个办法?!什么叫尽量不要暴露自己!你一句话就把我扔坑里了?!”
“说多少次了,女孩子别这么粗鲁。”他的语气里有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无奈,像是在安抚。
“那你呢?!就把锅甩给我了?”我盯着眼前反射着荧光的电脑屏幕,突然觉得云星凡这个人有时候真让人无语到抓狂。他总是站在看似平静的高处,用几句话就把别人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而自己却始终波澜不惊。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如何解释,“他们的目标是‘伊鹏3号’货运代理公司的一个负责人。他本身是无辜的,那群混蛋,计划把一些致命的证据上传到他的手机上。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你明白吗?”
“你是说,这就是故意栽赃陷害,污蔑我们的国家破坏海底电缆?”我试着去消化他的话,但胸口仍有些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没错。”他声音里的笃定让我心底一紧,仿佛一根无形的线拉直了我的神经,“我只能做我目前能做的,我要去阻止他们。而你,则要把这一切想方设法地通知给国家。”
我没说话。沉默之中,我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轻微而急促。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种可能性:我要不要直接报告给上级?我要怎么隐瞒自己的身份?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最终,我低声应了一句:“好。”
不知怎么的,这个字就这样轻飘飘地从嘴里跑了出来,像是生怕被他听见一样。
挂掉通讯,我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理清思绪。云星凡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让我一阵烦躁。抬头望着窗外,那片灰蓝色的天空看起来格外沉闷。
“云星凡真会给我找事情……”我低声嘀咕,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冷笑,“呵呵,真是谢谢了。”
但就在冷笑过后,我却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竟然隐隐觉得,他说得没错。这件事,的确非同小可。
我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调出了几个外交部相关负责人的资料。信息素来是我的强项,这次,既然云星凡把事儿摆到我面前,我总得拿出点真本事。
那货说的没错。如果我以国安的身份直接去外交部预警,虽然对方一定会重视,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肯定会立刻怀疑我掌握信息的来源。如此一来,我们这段时间,费尽心力积累的信息优势便会荡然无存。到时候,不但阿凡和老魏又会过上被追杀的日子,连我也很可能成为目标。
匿名邮件?不行。每天都有无数内容类似的垃圾报警信息,这种邮件不仅容易被筛掉,就算被看到,可能也是半个月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关键时刻,发邮件的方式,根本指望不上。
我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需要一个更直接、更具信任度的渠道。正想着,我的视线扫到了那边的晓晨——她正戴着耳机,嘴里嚼着口香糖,面前的屏幕上闪烁着一连串字符。
一个主意猛地窜上脑海,我走过去,一巴掌拍到她脑袋上。
“哎呦!”晓晨猛地摘下耳机,双手护着头,转过身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覃姐,您又闹哪出?”
“上次纪委让你们监控的那个裸官怎么样了?”我盯着她,直接开口。
“那个啊,纪委的大哥哥们说可以收网了,我就没去管了。”她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咱就是个技术支持,又不管办案。咋了?覃姐,您又想搞活?!”
“别废话,什么叫‘又’啊?”我瞪了她一眼,“你当初监控的都有哪些网络?”
“很多呢,GSM,X信,还有境外的那些APP。”
“他的X信你能登陆吗?”
“那个啊,当然可以了。”她耸耸肩,“我这边可以直接用主机登陆?”
“哦,现在能不能登上去?”
“额,这个……当然可以了,但是姐,你……”她神色有些犹豫,“你想干啥?”
“借他的号用用。”我按住她的肩膀,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些,但语调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容拒绝的意思。
晓晨像猫一样猛地一激灵,一脸生无可恋地转过头,“姐,能不能别让我参合进去啊。上次帮你追查飞机票那个事,领导和内审找我谈话,我死扛着没点你,结果我差点被开除!咱可还是个合同工!”
“哦~谁他妈不知道,你屁股擦得干干净净,那群二货能奈你何。”我拉长了声音,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再说,我还以为你压根不在乎这份工资呢,哼哼。”
晓晨怂了一下,眨了眨眼,小声嘀咕:“额……人家也刚刚交了男朋友呢……”
“别废话。”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搞定这次,放你假去约会。”
“得嘞……”晓晨翻了个白眼,但手下动作飞快,几秒钟就打开了一个X信的PC端软件界面,同时又敲下几串指令后,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监听界面,然后她顺手点了一个“关闭监听”按钮。
“现在他这个账户是个受限账户,不能添加删除好友,不过收发信息还是可以的,监听关闭了,姐,你可以胡作非为了。”她转过头看着我,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而且你如果想查看这个号的过往所有聊天记录和所有的联系人,包括互相拉黑的,都还是可以的。不过……”她话音一转,忽然站起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挣脱了我的手,“姐,您想怎么折腾,都请自便,妹妹出去约会了!”
她一边抓起包,一边快速地往门外溜去,临出门时还回头做了个夸张的“蒙脸状”,嘴里念叨着:“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知道啥也不知道……”
然后,门“啪”地一声被带上了。
我盯着摇晃的门板,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死丫头。”我嘀咕了一句,转过身坐下,看着她留下的屏幕。
监控页面显示的账号信息简单得让我想翻白眼——姓名:李全,年龄69岁,原百粤市副市长。呵呵,这老东西在任期间胡作非为,满脑子都是捞钱、捞权、搞女人,估计还觉得自己退下来就能高枕无忧,平安上岸了。想得美,伸手必被抓,这年月,还真没人能“平安上岸”。
我随意翻了翻他的X信账户,未读消息倒是不少:有家人的、有老部下的、有朋友的……嗯,还有情人的。瞥见那小妞的昵称:“叔叔的金丝雀”,我心里吐槽了一句“啧啧,老不正经”,但手指顿了顿,还是按捺住了吃瓜的冲动,翻开通讯录,专心查看寻找有用的人。
通过筛选,我发现通讯录里果然还有不少重量级人物,足足十几个目前在京城任职的高级别官员。我一一挑了几个最“眼熟”的发消息过去,然而结果让人更想骂街——要么被拉黑,要么直接被删除了。看来这老家伙出事后,大家都在忙着跟他撇清关系,生怕牵扯上自己。呵,这倒是符合现状。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X信通讯录中的联系人,绝大多数会关联到手机号。那么我国安系统里,是有一个可以将X信号和手机号实名关联的大数据表。
说干就干,我将通讯录里的所有联系人的X信号导了出来,上传到国安系统里查询,一个完整的通讯录展现出来,甚至连家庭住址、身份证号、家庭关系等,都一并刷了出来。看着手上这份名单,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你们以为拉黑就能全身而退?可没这么容易。
将通讯录整理打印出来后,我退出了X信账户,顺手帮晓晨关了机。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把手机扔进了抽屉里,又拿上对讲机、帽子和口罩,静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楼,我站在门口拦了辆的士。“师傅,麻烦送我到前面几公里的老城街口。”
司机倒也没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到地方后,我扔给他一张50元的纸钞,不等他答话,就下了车。
眼前是一片破旧的城乡结合部,街边的小卖部门口摆着几个锈迹斑斑的塑料椅子,一看就是常年没人清理。我走到门口,对着柜台里的阿姨说道:“阿姨,用下公共电话。”
阿姨看了我一眼,摆摆手道:“两块钱一次。手机没电的话,那边还有共享充电器。”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四处瞥了一眼,确认附近唯一的一个监控摄像头早在两个月前就坏了。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选了这里。
我掏出刚打印的通讯录,对照上面的号码,开始拨打第一个电话。
“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了,一个略带谨慎的中年男人声音从那头传来:“您好,请问是哪位?”
“您好,陈先生。”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沉稳而礼貌,“有个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您耐心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