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凡;2021年10月18日;星期一;香山市凤城看守所。
“云星凡,提审!”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odhbgkIwu
铁门外传来管教那熟悉的嗓音,带着某种机械般的冷漠。还没等我完全清醒过来,轮值便毫不客气地一把拉起了我,把我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拽了下来。我耷拉着脑袋,任由他们把那件蓝色提审服半套半披地往我头上套。我没精打采地伸手套进袖子,随即听到一句干脆的命令:“快蹲下,把手举起来!”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eRuokqqpZ
我照做了。蹲下,举手。这一连串动作像是下意识的反应,没带任何思考,仿佛身体早已习惯这套程序化的流程。“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锁住了我的手腕。金属的触感有些粗糙,但我懒得在意。
被推搡着走出了监管仓的那一刻,清晨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令人难以直视。我眯起眼睛,望向前方,发现其他几个仓的嫌疑犯也被叫了出来。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排成一排,蹲在地上,像被拴着的牲口。
管教的皮鞋声在我们身旁来回踱步,伴随着提审单被翻动的声音。“云星凡……”有个名字被念出来,像是在点名,又像是在确认猎物的身份。他们一边核对名单,一边用那种无言的优越感打量我们。仿佛我们蹲在那里,不是人,而是货物,甚至更廉价,像遛狗似的被来回审视。
我低头,看着地面上细碎的尘土。蹲着的人影拉得长长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影子和地面融为一体,看不清边界。
我们被带进了提审等待厅,这里人满为患,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压抑的沉闷感。因为疫情,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但我依然能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有些是过往在职场上的“战友”,如今却成了同案嫌疑。
“同案不许坐到一起!不许交头接耳!每个人之间保持距离!”管教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大声呵斥着。他的嗓音震得墙皮都像要掉下来似的。
我选择坐到角落里,低头,尽量不去引人注目。无论外面怎么喧闹,这里是一个暂时避风的地方,至少没人会特意找我麻烦。
但我显然想错了。
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挪到了我身边。低沉的嗓音随即传入我的耳中:“云总,云总……”
我没抬头,只是稍微点了点头表示我听到了。这人是凤园的销售副总,风润豪。我们算是老相识了,但我至今搞不懂,为什么会和他牵扯到一起。是因为他的贪婪,还是因为我的自负?
“云总,听我说,你一定要记住啊。”风润豪声音压得更低,“你一定要跟警察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骗我批了项目,然后是我劝你自首的,切记啊切记。只要我31天出去了,我就想办法给你办缓刑。”
我依旧没回应,眼神落在等待厅那一面泛黄的墙上。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麻木,甚至有些鄙夷。我知道他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是恳求,但在我耳里,字里行间都是算计。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RfzhzLIgH
“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答应了啊。”他压低嗓音,继续道,“放心,我出去后一定会照顾好你家人的。”
我依然没搭理他,哪怕是一眼。
“云星凡!出列。”管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站起身,准备去提审。路过风润豪身边时,他压得更低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云总,都是你自己做的,你一定要认啊。”
我的脚步停住了。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我的脑子里。我能感到某种久违的情绪正在体内炸裂开来——愤怒、羞耻、不甘,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脚已经抬起,像雨点般踹向了他。一次又一次,怒火带来的冲动让我失去了控制。
“住手!停下来!云星凡!云星凡!”
云星凡;2024年12月5日;星期四;公司。
“云星凡!云星凡!”
老魏的声音将我从混沌中拉了回来。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他胖胖的脸凑在沙发床旁,表情复杂,像是担忧,又带着几分无奈。
看到他,我竟感到了一丝欣慰,仿佛从梦魇中脱离,重新回到现实。这也是为什么,我对睡眠这件事,有着很强烈的抵触情绪,会不会是PTSD?
“阿凡,又做噩梦了吧。”
我没有回应,只是忍着头疼问道:“我睡了多久?”
“还行,6个小时有了。”老魏递过一杯水,“赶紧喝点,补充点精神吧。”
“他们的通讯内容和行为有没有异常?”我接过水,一边喝一边问。
“暂时还好。”老魏靠着沙发边坐下,叹了口气,“那群人看样子是打算放长线。‘数据’那帮家伙也很谨慎,恐怕是在试探我们的手段。不过,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尽快处理。”
“什么事?”
“覃SIR。”老魏语气一顿,“她确认她的领导张铭远有问题,刚刚联系我,希望我们帮她想办法反制。”
“哦?”我放下杯子,目光微微一凝,“她的意思是,让我们帮她挖点张铭远的黑料?”
“Bingo!”老魏摊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不过,这确实有点像办公室政治了,但也没办法。覃SIR是我们体制内唯一的盟友,保她就是保我们。问题是,那种人是不会轻易留下把柄的。”
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手指轻轻叩着沙发扶手。老魏说得没错,张铭远这样的人能坐到国安局局长的位置,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每一步行动恐怕都经过缜密计算,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漏洞。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必然有向外联系的企图与方式。而我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蛛丝马迹,为覃淑婷提供破局的可能性。
“我需要覃SIR提供更多的信息。”我抬头对老魏说道,“她对张铭远的怀疑源自什么?有无具体事件或者细节?如果只是主观猜测,我们难以着手。”
老魏无奈地摇了摇头:“覃SIR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只是感受到她领导的恶意,比如突然被外调、不允许她参与关键的外协任务。就像你说的,主观成分居多。所以,你是否真的要完全信任覃SIR?”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没关系,哪怕是为了排除嫌疑对象,也要帮她。”怎么帮?”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pxI6iPOj9
老魏耸耸肩,“你睡觉的时候,我用你的系统,试着去跟踪张铭远的X信账户。你猜怎么着?”
“和那个D的情况一样?”我问道。
“没错。”老魏一拍大腿,“根本连不上信号。这一点确实很可疑,但也许人家就是不用X信呢?”
我沉思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微笑:“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他的手机本身,就一定有问题。我们不用跟踪X信,直接搞定手机就行了。”
“啥?”老魏一脸迷惑,“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老魏啊,”我靠回沙发,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以前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做过一个小玩意儿。”
老魏一脸戒备:“你这些‘小玩意儿’普遍很恐怖,你最好别太无聊。”
“别废话,听我说。”我忍着笑意,“我通过无线射频的方式,成功从一块没插电的硬盘里,拷贝出了数据。”
“卧槽!”老魏猛地直起身,“你这也太恐怖了吧!”
“这有什么恐怖的?只是利用了边信道攻击技术而已。”我挑了挑眉,“你说,如果我们用这个方法,把张铭远手机里的内容,全部复制下来,会不会很有意思?”
“卧槽!”老魏重复了一句,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只能直呼卧槽了!快说说,这东西怎么搞?”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kWtzpxTcW
“设计方案和图纸,都在我的系统方案库里。”我伸了个懒腰,“不过,这套方案有缺点,第一,功耗很大;第二,攻击范围有限,最远也就3米;第三,设备尺寸有点大,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差不多。”
“可以可以!”老魏已经开始搓手,显然按捺不住想动手的冲动。
“不过……”我停顿了一下,看着老魏的激动表情,“我还从没试过攻击手机的闪存。这需要做一些测试。”
“可以可以!”老魏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尽管搞,我这就去准备材料!”
看着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老魏总是粗线条,但有时他的激情和执行力,确实让我省了不少心。
“对了,”老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问我,“要是搞成了,你说我们还会不会被发现?”
我勾了勾嘴角:“首先,你要明白‘边信道攻击’是什么?”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11w8sICaj
老魏挠挠脑袋,说:“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个名词,但确实没接触过。”
没办法,我只好给他科普:“边信道攻击,说白了,核心思想就是通过加密软件或硬件运行时产生的各种泄漏信息获取密文信息。举个例子,我想监控你用电脑打了什么字,我不去动你的网线。你在敲击键盘的时候,会产生轻微的电磁波,我用微波发射器去扫你的键盘,获得信号反馈,再解析出来,就能知道你敲的是什么玩意。”
“卧槽。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这他妈真的连网都不用连就可以攻击了。”
“而且,你别以为我刚说的只是个例子。真的有人这么干过,以前魔都证券交易所,就有人隔着墙往里面扫,但是设备太大,连人带车,都让保安给抓了。后来,证券交易所的墙壁都用灌铅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的发生。”我扭了扭脖子,继续说道:“从广义上讲,这种理论也算是一种社会工程学。所以,这是最不讲道理的,最蛮横的攻击方式,被攻击者连被监控的可能性都意识不到。从编程中的溢出探测、通讯中的杂波干扰关系再到数据库的撞库行为,无一不是这种技术的体现。”
老魏咂咂嘴:“那这真是黑科技的巅峰了。有了这玩意,啥不能破!”
“别高兴得太早。”我挥了挥手,“先测试吧。如果成功,这或许能成为撬开张铭远秘密的第一把钥匙。这种技术,也不是没有限制的, 目前看来,体积太大,就是个问题。”
老魏点了点头,说道:”那没关系,我在微电子方面,还有点资源,这次来不及了,我看看能不能用你的方案,来高度集成一下电路和射频模块。哈哈哈,越来越有意思啦!“随即大步走向他的办公室。我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太阳穴,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久违的期待。
或许,这场游戏,真的可以开始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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