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凡;2024年10月11日;星期五;香山市凤城蓝地小区门口烧烤摊。
凤城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的味道,街头的灯光拉长了行人的影子。烤炉旁的炭火透出一股温暖的光亮,我站在一个摊位前,目光微微游移,等待着我的对话者。
陈枫的身影从街角出现,穿着那身熟悉的警服,笔挺却略显疲惫。他的步伐带着迟疑,面上有一抹复杂的神色,像是刻意压抑的某种情绪。我凝视着他,不禁回想起几年前那个压抑的下午。
那一天。
雨滴敲打窗棂,噼里啪啦地奏出混乱的节奏。监控室的屏幕闪烁着,显示出一串串不安分的代码。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汗珠顺着额头滑落,滴在操作台上。我知道他们已经盯上了我,甚至早已包围了整栋大楼。
我的目标很清楚——窃取并销毁那批被滥用的数据,暴露那些人手里的肮脏交易。那些数据不只是数字,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许多人的命运被这些人轻易地揉碎了。我不能容忍,我也不能停下。
然而,当破门的声音响起时,我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间,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绊住了。我本可以逃走,线路已经架好,只需最后一击便可完成。然而,那一刻的执念让我没有选择撤退,而是转身直面闯入的警察们。
“云星凡,你被捕了。”陈枫站在最前面,举着枪。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疲惫的冷静。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那一瞬间,我感到一种莫名的释然。代码屏幕上的光芒映在我的脸上,像一场无声的告别。我缓缓抬起双手,看着他们将冰冷的手铐扣上我的手腕。
那时候的我不服输,甚至是愤怒的。我不怕失败,只是恨自己的局限——恨我无法同时保护那些无辜的人和完成自己的使命。我被带离大楼时,仍然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屏幕上的数据流像一个未完成的承诺,刺痛着我的灵魂。
回到现在。
陈枫走近,烧烤摊的炭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我眯着眼睛看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或许在他眼里,我依然是那个执着的“危险分子”。
“你还记得我吗?”他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当然。”我的回答带着轻松,却掩不住心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那曾经让我几近走火入魔的执念,如今却像风中的烛火,摇曳过后,只留下薄薄的烟雾。我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被抓的瞬间,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感,如今想起来竟显得如此幼稚。
“你当初抓我时,应该没想到我们还会有这种对话的机会吧?”我开口,语调轻快,像是在开玩笑。
“我也没想到。”陈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沉默片刻后开口:“云星凡,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当年的执念是一种锐利的、无畏的东西,它支撑我扛住了被审讯时的冷嘲热讽,也让我在监狱的钢铁牢笼里熬过每一个漫长的日夜。而现在,那份执念似乎已经化作灰烬,不再让我辗转反侧。
“变了不好吗?”我反问,语气淡然。
“我不知道。”陈枫的眼神里有探寻,也有困惑,“但我想,你的变化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没有再接话,只是低头盯着摊位上滋滋作响的烤串,那油脂滴在炭火上,升起一阵白色的烟雾。执念终究不是一件永恒的东西,人的生命太短,心里的烈火烧尽后,总要留一些空白去承载别的东西——比如此刻的烟火,比如手中的一杯啤酒。
我笑了笑,语气略显轻松,“不过,你不该又是来抓我的吧?”
陈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但很快消失在他的表情深处。或许他也觉得这种事有些荒谬,毕竟,他现在来找我,似乎并不是想重演过去的剧本。
“你可以把我想成一个问题的问卷。”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我有些事要问你。”
我点点头,默许他继续。他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陈枫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如何开口,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几天前,一个人来自首。”他慢慢说道,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那是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戴眼镜,穿黑T恤,文文弱弱的样子。一进警局,他就自称自己写了一个病毒,就是那个‘深渊’,最近闹得挺大,你应该知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微微颤动,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荒谬情景。
“他说写这个病毒是因为觉得无聊,还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像在开玩笑。你知道,当时没有人把他当回事。”
陈枫停顿了一下,语气开始加重:“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像是开玩笑了。”
“他没有带手机,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甚至连一块电子表都没有。”陈枫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像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细节,“可就在他进入警局后,我们的系统接连出现了问题。监控画面突然切到一个倒计时,倒计时结束后,整个系统宕机了几分钟。手机上的信息也莫名被篡改,显示的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内容。更诡异的是,他根本没有碰过任何设备。”
“然后呢?”我淡淡问道。
“然后?”陈枫苦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然后,他就被放了。十五分钟,这个疯子就在局里待了十五分钟,什么事都没解释清楚,就这么从容地离开了。”
“被放了?”我挑了挑眉,轻轻一笑,“所以你们警局这是在演闹剧吗?”
陈枫的表情有些难堪,但还是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那十五分钟,是我们整个警局最屈辱的十五分钟。”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冷硬,“无论是系统崩溃,还是监控的倒计时画面,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一个事实——他是有备而来。他就是在告诉我们,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去问了局长,为什么放了他。”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名状的表情,“结果,局长跟我说的事情,差点吓得我背后发凉。”
“他说,包括他在内,甚至更高层的人,都在那十五分钟里收到了我手机上的类似信息。有的是家人,有的是极度敏感的内容。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一个疯子在监控你最隐秘的一面,像玩弄玩具一样。他让所有人都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赌,最后只能把那畜生放了。”
我听着陈枫的叙述,心里暗自权衡了一下。他的话题让我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关痛痒的冷漠。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是过眼云烟,背后的黑暗与阴谋与我有半毛钱关系。即使陈枫语气越来越凝重,像是在寻求答案,我的内心却始终没有一丝波动。
陈枫的目光带着些许期待,仿佛在等我回应,心里某个角落的焦虑在蔓延。他的话尾落下,那些未解的谜团却像千斤重的石块,悬在空中。
我轻轻笑了笑,声音随意而淡漠:“你问这些,怕是问错人了。”
陈枫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困惑,却没有马上开口。他也许还不懂,我这副躲得远远的姿态,正是我处理事情的方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不值得我再去深究,也没什么让我再动心的动力。
我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向摊位另一头看去,似乎那边的炭火更加吸引我的注意力。“说实话,你该自己去查,别再来找我。”我淡淡地说,语气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这些事情你自己也能搞清楚,不是吗?”
陈枫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显得有些灰心。他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像是彻底放弃了某种期望。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说得对,或许我该自己查。”
我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转身离去,心中没有波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而我已经做出了选择,置身事外,什么也不去管。
然而,就在我准备以冷漠的方式结束这场对话时,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那股情感,像是一个小小的缝隙,悄然穿透了我的防线。我忽然开口:“你说他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陈枫听到我声音里的变化,立刻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一丝期待,仿佛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是!他还笑了!”
我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涌上一种不明的情绪。那副眼镜,似乎让我想起了什么,但那种感觉却像被层层包裹在厚重的记忆背后,怎么也摸不清楚。我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没什么。”
陈枫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再追问。他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转身朝街头走去。
我目送着陈枫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即便他给了我不小的压力,但我也不愿意再深入其中,毕竟我已经决定不再卷入这类事情。陈枫离开后,我终于可以自在地享用面前的烧烤了。烧烤摊前的热气腾腾与街头的喧嚣让我感到一丝安心,便低下头继续吃着面前的食物,嘴里咀嚼着被炭火烤得焦香的肉串。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空气的气流变化让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就在我转过头的一刹那,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呼啸而来,车速极快,几乎让人无法反应过来。
那车仿佛失去了控制,猛地冲向了陈枫的方向。我心中一震,下意识地站起身,眼睁睁看着它迎头撞向陈枫的身影。车身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空气瞬间凝固。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车子毫不留情地撞向了陈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碰撞声。陈枫的身形瞬间被撞飞,像是被一股巨力抛向空中,接着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我的心脏仿佛被生生撕裂了,那一刻,周围的喧闹声、空气中的香气都突然变得遥远。鲜血,刺眼的红色,铺展在路面上,像一只无声的恶兽扑向我的视觉。胃里涌起强烈的恶心感,胸口一阵阵发紧,冷汗迅速浸透了我的后背。我的手开始发抖,握不住那支烤串,手臂僵硬得像一根冰冷的金属杆。
陈枫的身体横在路面上,鲜血从他身下汩汩涌出,仿佛一张慢慢扩大的红色网,将他罩住。那腥甜的味道混着微风钻入我的鼻腔,顿时让我头晕目眩,连站稳都变得艰难。脑袋里一阵阵嗡嗡作响,像是无数苍蝇围绕着我的耳边飞舞,令人窒息。
“他刚刚还在说话……”这个念头像根刺一样扎进我的脑海。他的笑容、他的话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现在,他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连一丝挣扎的迹象都没有。我胃部的痉挛感变得愈发剧烈,双腿开始发软,像踩在棉花上。
我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邪恶力量,能来得如此迅速。像一道冰冷的刀锋一样让我猝不及防,在我最柔软的部分刺入。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但眼前的红色却越来越刺眼,像一张恐怖的幕布,将我完全包裹。
周围的人群躁动不安,有人跑向事故现场,有人拨打电话,但他们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耳朵像被塞住了,嗡嗡的鸣声让我无法分辨周围的一切。我试图抬起脚,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别倒下……”我在心里拼命地对自己说,可那铺天盖地的红色却像潮水般将我吞没。胃里一阵翻腾,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心跳声在胸腔里轰鸣。我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无声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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