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色列某處醫院,醫生們正處理一個病人。
「這傷勢……左眼恐怕沒救了。把她放到國際眼球移植輪候名單吧!還有快找O型血的血包過來!真是的,這人到底是甚麼回事?不要命得太離譜了!」醫生望著眼前這左眼連房水都滲出來、左手義肢破爛不堪、左腳骨折脛骨斷裂外露的女性病人抱怨道。
他們這所醫院位於耶路撒冷附近,聽聞有恐怖襲擊,因而湧入大量傷患。其中一個就是這個毫不愛惜身體、左半身活似破布般殘破的傷患。據說被炸彈所炸毀的清真寺的瓦礫砸中,陷入昏迷,恐怕除了外部傷勢外,還有腦出血。
「真是……就算是軍人這種高危職業,不愛惜身體也要有限度吧?」醫生不停抱怨,並準備好一切手術用具,包括麻醉、輸血設備等等。一邊祈求傷患不要死之餘,在她耳邊鼓勵她活下去。
在手術室外面,艾莉莎等軍人正在等候。在數十分鐘前,他們面臨清真寺爆炸,有部份人走避不及被瓦礫砸中,有些幸運的話則被亞蘭利用浮游武裝,讓龍牙浮游炮擋住瓦礫。
儘管爆炸連部份恐怖份子都波及,但他們都撤退成功。現在已經離開此地。恐怕之後會跑到沙特亞拉伯等亞拉伯國家躲藏吧?
現在艾莉莎一直祈求菲莉婭不要有事,因為這是她第二次為了救自己而出事。在耶路撒冷那裡,她衝過來把攙扶著雷蒙德的自己推開,結果她被瓦礫打中左半身,搞成現在這德行。
現在她少有的雙手合十為人祈禱。在殖民衛星那裡,信仰並不深厚。應該說絕大多數的居民都是無神論,他們深信人類的創造者其實都只是比較高等的智慧生物。而信仰及宗教只是為了傳承文化及知識才會跟學生們提及,詳細的教義、經典只能由有興趣的學生們自行發掘。
艾莉莎之所以認識祈禱這回事都是因為菲莉婭偶然說起的,好似是她認識的一個大姐姐教她的。不過菲莉婭認為假如真的有神的話,戰爭應該不會存在,亦不會有那些流離失所的孩子被軍隊以各種方式引誘,成為只能戰鬥一生的強化人,或是改造失敗並被廢棄。
儘管她覺得早該在那時候察覺到菲莉婭的秘密,但她認為菲莉婭遲早會告訴自己所以不追問。只是她想不到,她對菲莉婭仍未有深入了解,就遇上歌劇院事件;剛剛重逢並確認身份不久,她現在又這樣。這讓艾莉莎陷入自責。
假如我沒有站在那裡……假如我不是為了幫菲莉婭,在作戰中從原本機甲部隊的崗位自薦到救出部隊……也許她不會趕過來,亦不會受傷……我果然是個被怨靈纏繞的瘟神啊。
縱使無法感知到艾莉莎現在的情感,亞蘭看著艾莉莎這自責的模樣,就說:「你不需要自責,你亦不是瘟神。」
很明顯,這又觸動到艾莉莎的神經:「你明白甚麼?你明白認識的人全都死光,只剩下自己一人活著的感覺嗎?你明白那種好似自己是因為大家的犧牲才苟活下來的感覺嗎?」
「雖然我沒有經歷過災難,但是研究所的大家大部份都在實驗或是改造成強化人期間死去。我……大概是當時少數活下來的人。」亞蘭輕描淡寫地說,彷彿這是茶餘飯後的閒話一樣毫不在乎。但這在艾莉莎眼裡並不是甚麼可以毫不在乎地說出來的話題。
「你怎麼連一些傷感都沒有?他們都活不下來呀!」艾莉莎激動得抱著亞蘭哭。她知道這對亞蘭來說是傷心事,畢竟研究所的大家都是朋友來,不可能對他們死去只剩下自己及寥寥幾人一事無動於衷。
「多謝你為他們哭泣,但我覺得比起為他們傷心,他們更希望活下來的人可以得到幸福。」亞蘭又說。他又望望艾莉莎身上的白霧,這次越發清晰,甚至可以見到有大概十多人的輪廓圍住她,有些想要為仍然在世的人擦拭眼淚,有些則想要破門大罵某個不愛惜身體的笨蛋。
看著這群即使死亡仍心繫某人的亡靈思念,亞蘭就笑了:「或者就如社長所說,你若斗膽丟命,你死去的朋友或者會氣得把你踢回去。」
聽見亞蘭這樣說,艾莉莎低頭看看他的視線並非在自己身上,而是週遭正常人所看不見的某些事物後,她就察覺艾莉絲一直以來所說的都是對的——她的朋友並沒有怨恨過,反而擔心仍然活著的朋友,儘管現在存在的只是思念、只是已死之人存留於世的思念。
得知自己從未被怨恨過,艾莉莎把亞蘭當抹布抱著哭,亞蘭看著這個一開始把自己當作外人、現在對自身過去釋懷的前輩,說:「既然知道仍有人為你擔心,那就不要再參與危險任務玩命去。你知道副社長在出發前狠狠威脅我要看顧你,否則他真的會把我宰了。」
聽見亞蘭因為自己被威脅一番,艾莉莎答應不再玩命。然後二人想起另一個問題:「到底是誰把原本被囚在牢房的菲莉婭放出來?」
回到象龜,泰莎及艾莉絲還有諾蘭各自因為釋放囚犯及帶走囚犯等違反軍紀的事項被捕。在亞爾諾德的審理下,泰莎被囚,而艾莉絲把諾蘭分別載走二人的罪名扛上身,讓諾蘭獲輕判。但有監於牢房根本困不住這個神經病,亞爾諾德只好派人嚴密監視。
他透過視像通話從負責指揮是次行動的卡爾聽見整個經過,不禁揉了揉眉心及太陽穴。
「唉……現在高層重視的那丫頭受重傷,這下麻煩了……還想著等她醒來詢問關於不明機體的事……啊……頭痛得想死。」亞爾諾德抱怨道,一邊整理報告書讓雙方高層知道近期發生過的事。
經過數小時的搶救及治療,菲莉婭被移送到加護病房繼續留醫觀察,艾莉莎則沒日沒夜的守在身邊。而菲莉婭則在昏迷期間夢到幼年的回憶。
自懂事起,其中一名研究主任就跟自己說自己被賣,自己從今以後就是研究所的所有物。她那時候並不知道是甚麼一回事,只是留意到有部份研究員以婉惜的表情看著她,似是她不應該在這裡,但是不幸讓她來到這裡一樣。
她一直都是別人說甚麼就做甚麼——殺人、成為白老鼠都可以做。反正除了這裡,沒有人會需要自己。
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大概是因為被賣而產生的想法。直到十歲被派到西非進行兵器運用測試,那群大叔雖然很煩人,常常拉著自己玩、讀書等自己從未做過的事。她從未體會過這些事,同時都從研究員的思想中看到自己只是炮灰這一事實。因此她從未想過要活下去,但這群大叔卻種下了種子。然後傑斯讓它發芽了。
一開始她還抱怨自己為何要帶他離開,但又無法想像失去他的世界會變成怎樣。因為這人與那群大叔一樣,為自己帶來温暖。
自己是想要這些嗎?菲莉婭心想。然後開始聽到那些無比熟悉但又無法想起面容,甚至相關記憶的耳語。
「你這白痴,再不醒來惹她哭的話,我要打你哦!」其中一把比較成熟的女聲如此說道。
她……艾莉莎嗎?都沒所謂了,只要我死了,她就沒有理由留在軍隊中。
「她最希望你可以活下去。」另一把男性勸說。
活下來又有甚麼意義?我從一開始是被拋棄的,因為我讓你們受牽連……菲莉婭任由思緒、意識沉到黑暗深淵之中,卻沒想到那些聲音竟然伸出手來抓住正在下沉的自己。
「有的,至少為了我們,請你活得幸福!」抓住菲莉婭的兩隻手的主人慢慢現出原型。一個是年紀較大的身材亦是自己見過數一數二豐滿的女生,另一個則是染得半金半黑的亞洲男生。他們後方還有好幾個人一同拉著,想要讓自己醒來。
「我……可以嗎?」菲莉婭徬徨的問道。
「當然可以吧!」男生如此回答。然後夢境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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