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音樂室,是課後被自發組織的樂團佔用的房間。校內的正規樂團是在禮堂進行排練。而光是音樂室就塞了好幾個樂團,他們經常互相爭奪在台上演出的機會。然後菲莉婭拖著艾莉莎過來。她看見其中一個樂團,就踮起腳揮揮手,並將艾莉莎拖過來。
「大家,我找到個結他手!」菲莉婭還相當興奮地說。現在想來難以想像她背後有著這麼多秘密。而艾莉莎則是非常罕見的會躲在別人身後,一臉害羞的。但因為那別於常人的身高,她還是被認出了。
「甚麼?孤狼都會彈結他?!」其中一名低音結他手大叫道。「孤狼」是全班給予艾莉莎的代號,因為她總是一個人,而且眼神兇惡,讓人覺得自己被獵人盯著一樣。
「我還是回去了。」見沒有人願意讓她加入,艾莉莎扭頭就走,結果被菲莉婭拉住,微笑:「你想我把你打工的事昭告天下嗎?」
見自己有把柄被抓住,艾莉莎頓時感到這丫頭出乎意料的狡猾。因此只好回頭。
「那麼先試試吧?」另一名鼓手大姐如此說道。儘管外表及年齡上都被他人大,但她實際上是留級生,所以與艾莉莎同班。
於是她拿出結他,開始隨意的彈。儘管只有和弦,但聽來似乎是些較為輕快,而且又不會太吵鬧的音色。
「不錯嘛!看來練了相當久。」鼓手一把將手搭在艾莉莎的肩膀:「這丫頭我們要了!」
出乎意料的艾莉莎臉紅了:「咦?」
「我們樂團還小,還需要人手啊!」她又說,然後開始介紹一眾樂團成員。
「我是娜塔莎.布利維夫,擔任鼓手的。這個亞洲小子是王朗,是低音結他手。還有米亞.亞斯塔,是負責電子琴的。」鼓手娜塔莎為艾莉莎介紹一眾樂團成員,但並沒有聽到菲莉婭的名字時,她感到困惑。
「她不是你們的成員嗎?她會唱歌啊!」艾莉莎說出心中困惑,菲莉婭猛地轉頭想要掩住她的嘴巴,似乎不太願意讓人知道她會唱歌。但在她行動前,就被娜塔莎的氣場釘在原地。
「你這丫頭會唱歌但又不說出來,是有甚麼原因嗎?」娜塔莎笑著問。現在想來菲莉婭好似真的對她沒轍呢。
「這……這個,我不適合在人們前面唱的啦!艾莉莎可以做證啊!」菲莉婭拉拉身邊艾莉莎的衣袖,想要她幫忙脫困,豈料被「賣豬仔」:「我倒是覺得唱得不錯,是聽來有點寂寞。」
「喂呀!」
「決定了!你們兩個從今以後就是樂團成員!米亞你覺得我們這個樂團可以改甚麼名字?」娜塔莎問道,只見米亞以箱頭筆在白板上寫了幾個字後舉起:「我沒想好,叫其他人幫忙想一想。」
「你們聽到吧?現在的功課就是構思樂團名字!」娜塔莎笑道。然後他們的樂團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現在回想起來,娜塔莎跟艾莉絲簡直是同類。基本上樂團甚麼活動都是她建議且策劃,有時候還會弄得似龍捲風過境一樣。因為這個銀髮大姐總是帶頭闖禍,經常惹到校內混混,然後又利用艾莉莎去解決他們。
「真是……我不是你的工具人啊!」艾莉莎經常抱怨。
「是是是,下次會注意的!」娜塔莎總是這樣笑著,並且隨手拿著硬物來打小混混。有時是摺椅,有時是球棒,有時是拖把、掃把等,簡直讓人懷疑她會留級是因為經常惹事。
而米亞則是個極其罕見的啞巴,因為在現今年代會有先天殘缺的孩子不多,大多數一經發現就會立即進行相應治療,好讓孩子能夠健全的成長。正因為是啞的,她的手速極其快,每次跟她打機都會被她那手速擊敗。只是在手語不再流行的年代(因為助聽器性能大大改善,讓聾人能正常說話),她要依靠通訊軟件才能對話,或是隨身攜帶白板及箱頭筆。
王朗則是娜塔莎的剎車掣,不過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剎車。是自從艾莉莎加入後,娜塔莎終於安份一些。畢竟在校內艾莉莎被傳得似個兇神惡煞。
現在想起來全班唯獨他們還有艾莉莎跟自己特別友好,經常一同出外溜達、一同進行表演的。那段時光確實讓人懷念。
回到現實,菲莉婭看著正在彈結他的艾莉莎,儘管已經五年沒碰而顯得有點生疏,但是她彈奏的正是最初在校內宿舍公園所聽見的歌。
她還記得嗎……菲莉婭無法想起那首歌是誰教會自己的,只記得因為這首歌,二人相遇,接觸到作為實驗兒童時未曾接觸過的事物,更發現自己一直欠缺家人。這讓她感到妒忌,還有罪疚,因為自己逃離研究所之前早已借實戰測試的名義殺害不少人,他們當中大概有一些是有家庭的。
自己破壞了無數家庭的幸福,根本沒有資格獲得幸福——菲莉婭又在鑽牛角尖。
見菲莉婭一直雙眼無神,就似自己存在與否都沒所謂的樣子。艾莉莎為此感到相當苦惱:該怎麼辦才能讓她燃起生存動力?
回想之前自己所知、與她有關的一切,她似乎自小就沒有家人,並且作為某兵器的駕駛員訓練。在實戰時已經殺過不少人,然後因為某些緣故逃離研究所。之後來到學校,認識大家……艾莉莎正嘗試代入菲莉婭的角度,想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才能讓她有生存動力活下去。這時她想到菲莉婭曾經的志願是成為太空人。只是現在殘破的身軀或者無法通過體力上的考核,左眼亦需要移植。
無法成為太空人,但是她現在就似完全不在乎自己成為太空人與否一樣去摧殘自己生命。難道她遺忘了曾經的夢想嗎?還是這根本不是夢想。以現在對她的認知,菲莉婭很會把秘密隱藏得很深。看似瘦弱怕生的女生背後實際是個曾經殺人無數、自幼就作為實驗體活著的孤兒。
對了,在五年半前我想要救她時,她還百般不願意,難道在那時候已經是這樣嗎?想到這點的艾莉莎看著窗外景色出神的菲莉婭,想起自己身在地球,而非殖民衛星。從地球方的機甲部隊指揮官雷昂聽來,菲莉婭自幼就在地球成長。
「地球是個怎麼樣的地方?」艾莉莎嘗試發起話題。菲莉婭看著她,有點不太明白問題背後的用意。
「我從未到過地球,所以可以介紹你曾經見過的地球的景色嗎?」
「除了研究所,去過的地方只有炎熱兩字去形容。英國還好,至少雪糕不會熔。」
「雪糕!」艾莉莎雙眼發光的叫喊,續:「殖民衛星不太常見呢!你知道有那些店舖好吃嗎?」
菲莉婭有點意外的看著她,她不太記得有沒有見過艾莉莎這吃貨一面。不過自己當時完全沒有留意過雪糕的品牌,更不知道雪糕都有很多種。
「不知道。」菲莉婭老實回答,但未能讓艾莉莎感到失望。
「那麼康復後就一起去吃雪糕吧!」艾莉莎這麼說的時候,菲莉婭覺得她的身影與某人重疊起來。
「在XXXXX之後一起去吃雪糕!」某人興奮地說,儘管遺忘了他的聲音及面容,她絕對不會忘記他——傑斯.菲爾頓。
兩人真的很相似啊——菲莉婭微笑。然後一聲如雷轟鳴的肚子鳴叫聲響起。
「哈哈,不知不覺到了中午。我出去買些地道小食回來。」說罷,艾莉莎就離開,讓別人留守。進來的正是雷昂。
「那丫頭可是一直在你身邊守著,完全不讓別人來看守啊。」雷昂嘆了一口氣:「有個這麼要好的朋友,就不要再讓人擔心了。就算你不痛,他們都會心痛。所以,不要再這樣摧殘自己了。我會跟艦長提出,讓你脫離軍隊。」
「我……」
「我不會讓你這樣摧殘自己。」雷昂插話。同時她亦讀到雷昂的思緒:「我不會再讓她受傷,絕對不會。」
「為甚麼要對我這麼好?我跟你算上西非那時都不過幾個月而已。」菲莉婭這反問讓雷昂不禁皺起眉頭,他為她的童年感到心痛。同時對要讓孩子們被遺棄並成為實驗體的戰爭及軍人們感到痛恨。
「這是我們的責任才會讓你這類孩子出現,所以……在你康復後,我會向軍隊請辭,並且成為你的父親,讓你感受家庭温暖。」雷昂這話讓菲莉婭無法反應——家庭温暖?我還值得擁有這東西嗎?
看出她困惑背後的原因,雷昂就說:「當然,你已經不再是那個毫不在乎他人性命的怪物。你是人,是個會在乎朋友,會與朋友歡笑的孩子。」
這話讓菲莉婭再次似是觸電般僵住——這是自己心裡想要的東西嗎?想要有家人、想要過著跟戰爭無緣、跟朋友一同嬉鬧渡日的生活?
難道這是當初不想跟傑斯分開,並帶著他離開的原因?菲莉婭心想。她當初只是聽從自己最單純、「不希望與某人分開」的念頭,執意跟傑斯一同逃亡。但為甚麼不希望與傑斯分開,她自己不太清楚。逃跑後只為了掩飾身份而與他成為近似父女的同居關係,但不願意沿用他的姓氏,因為怕被人發現兩者之間的關係並用作人質要挾。
現在經過艾恩不經意的問題,以及雷昂的回答後,菲莉婭開始稍為理解背後原因。
想要活下去,作為一個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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