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住,但在他反應過來要掙扎前,青年已鬆開手,取出了一個畫滿符紋的沉甸甸錦囊,對他道:「你果然是水木雙靈根。這袋靈石,就當作訂金給你了,錦囊外有匿蹤符紋,無修為的凡人瞧不見,你只需將它收好便可。此地靈氣稀薄,只能以靈石引氣修練,這些應該足夠用上兩個月,屆時我再視情況補給你新的,如此可好?」
雪雁打開一看,不得了,竟是上品靈石?這人隨手就能拿出十數枚,大約在九霄門身份並不低,這樣的人,想來也沒理由詐他一個一無所有的少年,心中便安定了些,道:「你既如此有誠意,我便答應了,只是,我也僅能夠盡力而為。其實我覺著槐香姐嘴硬心軟,你只要多見她幾次,她說不定便動搖了,也不用我做什麼。」
青年聞言,卻只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先辦著罷。其他的事,之後再說。」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FUD7snVVs
然而,事態卻出乎意料地一籌莫展。槐香能被稱作才女,自然是聰穎過人,口才亦是極佳,他每次逮住機會想說點什麼時,都被槐香敏銳察覺,四兩撥千金地避開了。
在兩月之期將結束的那陣子,他改了策略,主動提起要學習與思鄉有關的曲子,在學琴之餘試圖引導話題,想讓槐香再說些與家人有關的事。卻仍弄巧成拙,讓槐香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槐香便尋了個由頭,罰他每日獨自多練一個時辰。
他只得滿心鬱悶地照做,奏著奏著,卻逐漸被勾起思鄉之情,念及已覆滅的家國,心中越發沉痛。
一曲畢,迷茫地睜開眼時,卻發覺那青年跪坐在他面前的蓆子上,一語不發地凝視著他,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青年維持抱劍動作,神色淡漠地開口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看來你也不是大殷的人。」
他當時心神不寧,又被青年地探問戳到痛處,便瞪向他,道:「是與不是,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青年未曾他被激怒,只肯定地道:「殷國已併吞了不少附近的小國,我的故鄉亦是,只是修道之人不宜總惦念這些俗事。說起來,有許多小國的王孫公子因此流落民間,想來你也是其中之一。」
青年的語氣太平淡,聽來反而無端刺耳,他便冷冷答道:「那又如何?」
青年卻沒再說什麼,轉而道:「我已回去求過師尊,告知了會領你進外門的事,師尊開了一些條件後便同意了,所以最遲今年十月,我便能帶你離開。」
他抬眸望向青年,一下不知作何反應,詫異僵固在臉上。他隨即低下頭,思忖片刻後放緩語氣,道:「槐香姐不願和我多談,但若你只是想帶她離開此地,我有一計能與你參考。」
他未再抬頭觀察青年的神色,只聽那青年言簡意賅地道:「說。」
他便道:「在說出這個法子之前,我希望前輩能再答應我一件事。」
「你便說來。」
三日後,青年依約帶來一個半舊的長命鎖,以及一枚指頭大小的玉墜,上頭猶沾著些許泥土。
他見此二物,內心激動不已,立刻將長命鎖收入袖中,對著青年誠心一拜道:「多謝前輩了我心願。」
這兩樣東西,是他在隨僕從出逃時攜出,隨後埋到了某地的一棵大榕樹下,幾經周折,才在此時回到了他手中。
青年沒做什麼表示,只是平常地扶他起身,聽完他所獻之計後道:「你說的辦法,我確實能夠一試。如今你也已有練氣七層修為,這段時間裡,望你能就近護著我長姐。」
聞言,雪雁眉頭微微一挑,心道:怎麼,如今肯承認那是你親姐了?
但他很快做出了感動不已的模樣,道:「這是自然。前輩應該也瞧得出來,這塊玉墜雖不大,卻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塊靈玉,我身無長物,還請前輩一定要收下,就當作是抵押了。待事成您再還給我就行。」
還不還的,雪雁其實並不在意。靈玉雖是好玉,卻也只是凡俗之物,真正對他而言有價值的,是這枚刻有薛氏商號海棠紋的長命鎖。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jheGX8jHO
雖然此兩物原本不分彼此,缺少了靈玉有些遺憾,但儘管沒了靈玉點綴,鎖片的寓意仍在,對此時的他來說,世上幾乎沒有比這更重要的物品。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LFXYKIZQn
──長壽康健,富貴無災。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qFTZJoIpV
──無論如何,這都是已覆滅的家族,曾寄託在他身上的祝福和期許。
他也捨不得靈玉,但他必須利用它,讓青年更相信他的誠意。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0SXMkvVBh
槐香對他確實有救命之恩、半師之緣,如此利用青年也不甚厚道,可過往經驗教會了他,若無實際利益基礎,旁人的情感與諾言,皆是不可靠不可信的。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Czsueih6Y
他首先還是得先保證自己能脫身,至於槐香姐和青年,他能幫上多少就是多少。
青年似是覺得他很天真,難得哼笑了聲,道:「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就這麼信我了?」
雪雁正色答道:「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前輩有財有勢有修為,我一個小小散修,身上也沒什麼可圖謀的。離開此地的機會千載難逢,我不信您又能如何呢?」
這話多半也是真話,他也不怕青年看穿他這點討好的心思。
青年唇角一勾,忽道:「我名為蘇長寧。」
他聞言一愣,抬起頭,不知青年為何突然對自己坦承身份了。
青年又接著問道:「雪雁不是你的本名罷?」
原來是想要探出他的真名,才拋磚引玉?他心想,我才不會上當呢,誰知道你說的是真名還是假名,便默默不語,沒有接話。
那青年又道:「若要以神魂為誓,需互通姓名,你若不放心我,不妨告知姓名,我發個咒誓為證。」
聽見青年竟然願意起誓,他心中驚訝不已,卻仍未鬆口,婉拒道:「我相信蘇前輩。」
蘇長寧也並未堅持下去,他凝視了雪雁低垂的臉半晌,方又轉了話題,道:「你能不能再奏一次那曲〈泊秦淮〉?我聽著心靜。」
──心靜?聽這種諷刺的詩?他的質疑溢於言表,抬頭望了蘇長寧一眼。
蘇長寧似乎被他的反應逗樂,竟又微微一笑,堅持道:「奏一次給我聽吧。」
雪雁於是摒除雜念,認認真真奏了一曲。曲罷,蘇長寧卻消失了,留下又一袋的上品靈石。他見到那袋靈石,心中有些複雜,半晌才將靈石收起。
誰知這一奏曲,卻惹來大麻煩。一名富家公子當夜微醉,被琴聲吸引,四處詢問琴聲從何而來,最後找上了他。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jza8TKKHj
小倌最好的年紀,其實是看上去還雌雄莫辨的年歲,只是駐顏丹不貴,紅鸞院早餵他吃了許多,這才能讓他維持如今的外貌,有時間得以培養成下一個頭牌。可那公子有財有勢,又十分堅持,鴇母便心動了,命雪雁戴著面紗去給那公子泡壺茶。
若在兩個月前,有些渾渾噩噩的他,或許真就從了,畢竟只是泡壺茶見個面,甚至還戴著面紗,連「面」都不必真的見。可有了蘇長寧暗中幫襯後,他似乎也撿回了一點傲氣,實在無法再委屈自己。
他便拒絕了。然後,挨了一頓好打。
自然不會傷了他最值錢的臉,只是拿藤條抽得他背後沒有一處好皮肉。但他好歹是個煉氣期修士,用上幾顆靈石修練幾日,也就無礙了。
只是那公子也是堅持,又來煩了鴇母幾回,雪雁一再拒絕,鴇母也看他越發不順眼。
那公子見不上他的面,過幾日,竟尋了他的「大哥」一同到紅鸞院,雪雁遠遠一見,發覺那人竟是也一名修士,雖然看著修為也不比他高多少,推測才剛築基,但在這仙凡混雜的國度裡,已足夠用來嚇唬尋常人了。
鴇母便萬般逼迫,要他至少在紗幕後給那「仙師」奏曲子,否則便生生將他的腿打斷。斷腿還是有些難痊癒的,所以他只得應了。
誰知,待他奏畢後出了包間,那修士仗著有修為,將他擄到院中一處,想對他動手動腳。他怕暴露自己的修為,左支右絀,最後還是於一處隱蔽的假山石旁被擒住雙手,摀住了嘴。
他死死瞪著那修士,首次動了殺機。
自從到了紅鸞院以來,眼前這般景象,就是他最深的夢魘。他日夜祈求不會有這麼一刻降臨,可實際面對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竟是那樣軟弱無能,連抗拒之力都沒有,僅能被恐懼淹沒,不斷顫抖。
那修士在他耳邊說了些話哄他,他一句沒聽清,心中亂成一團,卻不知能向誰求救。
近乎絕望時,一道劍光忽然自他胸口竄出,劈向修士,那修士躲得也快,只是頗狼狽地在地上翻滾了一圈。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EgFwDPEmi
雪雁愣了一會,低下頭,發覺那道劍光,是從他藏在衣衫下的長命鎖蹦出來的,似乎是蘇長寧刻意留給他護身。
那修士驚疑不已,喝道:「你認識九霄門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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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青年」終於有了名姓嘿嘿嘿。回憶章還有一回,算是千韶的初戀記憶嗎……?1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6YlEqHo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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