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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違仍狂笑著,即便被劍鋒貫穿丹田,元嬰被劍意撕碎、鮮血上湧溢出喉口,他仍然不斷咳喘著大笑,用盡全力嘲笑一無所得的今生。
元嬰徹底碎裂時,刑場中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元嬰修士的殞落,堪比星子毀滅,總要暴虐地燦爛一回。
死前的最後一瞬,莫違嘶啞而蒼涼地笑道:「──青暝,若有來世,不要再見了。」
話音未散,薛千韶便聽見清脆的碎裂之聲,經脈中靈氣隨之逆流翻湧,臟腑陣陣作痛。緊接著,斂華劍發出最後的悲鳴,劍身徹底崩散。他強忍痛楚,俯下身拾起靈劍碎片,輕聲道:「對不起呀……」
方才那一劍,或許是他劍意最精湛的一劍。然而他的劍修生涯,或許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將本命劍的殘骸收好,站起身。
另一頭,青暝拖著殘軀爬行至莫違屍首旁,為他蓋上了不肯瞑目的眼。低垂的眸中似有悲意,卻又比悲傷更複雜難解。
殺意散盡後,薛千韶想起方才觀看過的記憶,忍不住道:「青前輩,其實他自始至終,都未曾修練過魔功……」
其實也不需他多言,莫違的元嬰消亡時,傾瀉而出的靈力毫無雜質,但凡親見者都能明白。
青暝瞥了他一眼,道:「我與魔尊透過夢境,交換了部份記憶,所以我也曾在夢中見過你。」
原來,薛千韶陰差陽錯經歷著莫違的過往時,隳星也透過夢魂蝶,和青暝互換了記憶。
青暝續道:「我和魔尊打了賭。若我不能使莫違認罪,就要將一身修為賠給他,而他會替我殺了莫違……我輸了。」
此時忽然一陣地動。莫違的消逝,使得地貌再次改變,霧氣與幻陣逐漸散開。薛千韶不由張望起來,搜索著隳星的身影,卻仍什麼也瞧不見。
青暝又道:「其實我並不那麼介懷魔道之別……我早已察覺,他在為魔域傳遞消息,我只是希望將他引向正途,才一再打壓,不讓他修練魔修術法。畢竟我所斬殺的魔修,皆是從小惡開始積累,逐漸走偏,最後成為十惡不赦的自私之輩。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也成為那樣的人。」
彷彿是亟需傾訴,青暝也不管旁人能否聽懂,沉默片刻後續道:「在我質問於他時,他竟連半句也不肯分辯。我不過是想得他一句實話。」
「為何,他最後還是成了這般模樣?」
青暝扶起莫違的屍身,將他攬入懷中,可他自己的身軀,卻承受著咒印重塑失敗的後果,一點點崩解為細碎灰燼,隨風消散。
即便到了最後一刻,他們仍然涇渭分明。
薛千韶心中升起一股悲意,轉過身闔上眼不再看。當他再次睜目時,稀薄迷霧當中,終於出現了另一道身影。
隳星無聲立於幾丈外,傲然仰面閉目,迎著刑場頂部灑落的光,彷彿頂天立地、無所畏懼,連他衣袍上半乾的血汙,都被他的氣度襯托得像是勳章。
在他身周,魔氣與靈氣時而交織、時而互斥,逐漸形成風暴,將迷霧撕裂殆盡。
顯而易見,隳星正試圖讓修為更上一層樓,但他足上未掙脫的鐐銬,仍頑強地汲取著他的力量。選在此時此地提升修為,簡直是不要命地和整座金碧河山較勁!
薛千韶額心靈臺刺痛起來。此情此景,和他見過的天道諭示,完全重合了。
當時他就是因為見過此景,短暫猶豫過是否要來九霄門,然而幾番考量後,他仍然來了。若真要深究其因,他也只不過是……不願見隳星在此種情況下,孤身苦熬罷了。
此時,他左腕處的袍袖動了一下,蘇佑的蛇身從中探出頭來,道:「尊上在那……」
薛千韶道:「不用你說,回去。」
蘇佑有些猶豫,但還是依言回到袖中。薛千韶脫離夢境後,他們便馬不停蹄透過長明鈴,搜魂趕至此地,雖然早了尊上一步殺掉莫違,可他能感覺到,尊上心中的暴虐並未因此停息,反而更勝以往。
他開始懷疑,或許領薛千韶來此,反倒讓事態更加凶險了。
薛千韶定了定神,抬步走去。可就在此時,前方地磚突然崩裂凹陷下去,橫出一道深長溝壑,同樣的溝槽在刑場各處綻開,將隳星周邊方圓兩丈圍了起來,一齊崩塌下去成了一圈深谷,接著傳出一聲悠長低鳴。
在湖中陣獲得的玉玦,隨著那鳴聲輕震起來,薛千韶雙瞳緊縮,想趕在聖淵現形前到另一頭去,卻被人猛然拽住了肩,無法向前。
「薛掌門莫要衝動!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來人竟是章長老,他腳踩金劍,面色氣急敗壞地罵著。
就在這一瞬,聖淵力量像是甦醒的雄獅,徹底舒展開來,兩人的神識同時遭受重擊,即便作為元嬰修士亦無法倖免,只能任由那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一切的虛無感,在心底無限蔓延。
安元蘭在亦趕到了刑場,見此情景連忙喚道:「老章,用你的劍助我佈陣!快!」
章長老聞言,二話不說將劍插入地面,安元蘭則強忍著不適,乘著玉尺火速繞著聖淵飛了一圈,將靈石與陣旗佈置到相應位置,陣成,聖淵帶來的壓迫感,頓時削減了一半。
章長老卻閉上了雙眼,面色慘白,維持劍訣的手指輕輕發顫。安元蘭佈陣歸來後,更是險些摔下玉尺,就地坐定調息,顯然這個陣法已耗費兩人大量精力,一時之間,竟無人顧得上向薛千韶解釋。
好在這時林契趕到了,他似乎也受聖淵影響不小,難受地按著心口道:「失禮了,但這實在是……」
薛千韶蹙眉問道:「你們為何也進來了,外頭情況如何?」
林契緩了一會,方道:「天瓊宇上空聚起劫雲,已驚動九霄門三位化神真君,他們似乎將金碧河山封了起來,一旦魔尊渡劫成功,便要將此地徹底毀去,所以外頭也已不安全,不如先進來避一避。」
薛千韶一聽「劫雲」便頭皮發麻,又問道:「九霄門打算捨棄此地嗎?怎會如此倉促行事?」
安元蘭調息完畢,道:「老章的說法是,三位真君擔憂魔尊晉升後,若有朝一日問鼎魔皇之位,將會對九霄門不利,這才不惜將我等一起封在裡頭,也要將未來的魔皇扼殺。但我不解,魔尊能否成功渡劫都是兩說,為何三位真君這回那麼快意見一致,這般殺伐決斷?」
林契喃喃道:「倒也不是憑空臆測,另兩位魔尊也都還是魔嬰境,隳星魔尊的修為要是再往上,便真要成為魔尊之首了。」
安元蘭臉色一變,道:「元嬰與魔嬰是相對應的境界,他再往上是……相當於化神修者?」
一旁的章長老終於稍微緩過來,插話道:「所以無論如何,絕不能讓魔尊晉升成功,要是他成了,金碧河山中尚未撤離的修者都得陪葬。不如先行干擾,阻他晉升,若魔尊身殞、劫雲消散,三位真君便會撤手了。」語畢,他轉向薛千韶道:「茲事體大,薛掌門不會還想助他逃脫罷?」
薛千韶閉目思索片刻,平和地道:「要讓劫雲散去,還有一種方法。只要魔尊放棄渡劫離開此地,劫雲自然就散了。」
章長老勃然大怒,道:「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還不如現在殺過去,與他同歸於盡算了!」
安元蘭脾氣好,忙按住老友的肩勸道:「唉老章,你還沒恢復過來呢,別動氣。」
薛千韶又道:「魔尊擁有破界之力,要脫出此地不成問題,我自會去勸服他離開。二位道友已因聖淵損耗不少,怕也無法再做什麼阻礙晉升了,不如讓在下盡力一試,或許還有生路可走。」
章長老怒道:「你這個小輩,難道是在說我不行了嗎?!」
安元蘭道:「老章……」
沒想到,接著發話的人卻是林契,他道:「掌門,您不會又要──這可是聖淵啊?無論用什麼方式過去,每一步都得耗費修為、考驗道心,就算您真能勸服魔尊,也要過得去才行啊?」
薛千韶只道:「總得試試看。」
林契欲言又止,隨後道:「晉升的時候,往往也是魔修最凶暴之時,您這是真不要命了。」
與此同時,頂頭又是一陣白光大熾,雷聲轟鳴緊隨其後,地面與牆壁亦跟著震動起來。幾人隨即意識到,天劫已經開始了!
金碧河山固然是件法寶,又能擋下幾道劫雷?
如同受到天雷挑釁般,聖淵力量不甘示弱地增強,章長老和安元蘭的臉色再次難看起來,在翻騰魔氣之中,無數妖魔一湧而上,彷彿嗅到了美味的獵物一般,各個面露貪婪之色,卻被陣法壓制,尚且無法將災劫帶至人界。
林契體內深藏的魔念受到引動,他分神壓制過後,卻見薛千韶已攜琴到了聖淵邊緣,一腳踏上陣法,準備徒步走去。
林契喃喃道:「真是不要命。」一面嘆息著,他卻一面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出咒印,一掌拍送過去,貼合至薛千韶後心處。
薛千韶剛要回頭,他便道:「那是封住心魔的咒印,以防萬一。」接著他又道:「踏上之後便不要回頭。魔尊身上尚有殘存的天人咒印阻他晉升,若他能恢復神智,我便替他解開咒印。」
章長老和安元蘭聞言,都詫異地看向這名「築基期小弟子」,然而他們此刻自身難保,根本無法多說什麼,更別說阻止二人了。
林契做太鯤山弟子後低調久了,不習慣被人這般打量,只得收斂神色,裝出一點深不可測的高人風範,勉強按下了心中逃之夭夭的衝動,留在原地靜待。
自家掌門不要命,他則是為了收回天人咒印被迫玩命。雖然有些抱歉,但薛千韶願意身先士卒,他心裡還是很慶幸的,否則這會要跨越聖淵的人就是他了。
林契只得暗自祈求天道庇祐,千萬要讓掌門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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