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冷風颼颼,哪怕正值夏季,夜晚的樹林仍透著幾分寒意,加上迴盪在樹林間那忽遠忽近的陣陣狼嚎,更令人寒毛豎起毛骨悚然。
一名看似七歲左右的男孩在林間死命奔跑,來不及擦乾的眼淚和鼻涕混和著從傷口滲出的血絲,花了那張稚嫩的臉龐。身上衣物早已破碎不堪,全身上下無處不是鮮血淋淋,被野獸撕咬的傷口皮開肉綻,猙獰的朝外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紅色血液。
數道黑影緊追在身後,男孩連氣都來不及喘,頭也不回的拔腿狂奔,右手掌心攥著什麼,緊緊壓在胸前。
他被地上的枯枝絆倒又急忙狼狽爬起,臉被樹枝劃傷也不停歇,在這好似永無止盡的黑暗樹林中死命地朝前方跑著。耳邊傳來嚎叫與低吼聲,還有腦中那已分不清是男是女的模糊聲音。
『跑吧!重淵!無論你聽到什麼都不要回頭,更不要停下腳步,就這樣一直向前跑,永遠不要再回來!』
黑影一躍而起將男孩重壓在地,男孩跌個面朝地,下巴被石塊嗑出一個洞,瞬間血流如注。鐵銹味早已麻木嗅覺,渾身是傷也不差再多下巴那一道,他咬緊牙根,右手仍是緊握不放。
月光之下,黑影的面容被照的清晰,那是一隻如狼般的野獸,皮毛粗糙雜亂,滿口尖牙利齒,雙目血紅透著微光死盯著男孩。似狼卻又非狼,帶著利爪的四肢上佈滿大小不均的鱗片,尾巴細長無毛宛如一條毒蛇。
男孩使出渾身力氣想向前爬,無奈仍舊無法逃離妖獸的利爪。下一秒妖獸一口狠狠咬住那裸露在外早已體無完膚的小腿,利齒埋沒進血肉中,力道大到男孩以為自己的腿已被咬斷。
他疼的想大哭嘶吼,張口卻只有沙啞的『啊啊』聲,除此之外一個字也喊不出。他仍奮力掙扎,用另外一隻腳狂踹妖獸的面門想掙脫,然而每動一下反而讓妖獸咬得更緊。
更多妖獸自四面八方靠近,男孩眼淚狂飆卻叫不出聲,體力已至極限,眼前一片模糊,腦中也逐漸陷入混亂。
明明如此脆弱卻不想放棄抵抗。
他將手中之物攥得更緊,抵在胸前。
他想活下去。
一道耀眼的青芒倏然自他攥緊的手中爆出,一瞬間嚇得妖獸驚慌四竄,就連咬住他小腿不放的那頭妖獸也猛然鬆口朝後閃躲。青芒對男孩無礙,卻在妖獸身上造成灼傷,妖獸們吃痛不敢貿然靠近。
然而青芒只維持不到一刻的時間便又迅速地黯淡,四周回歸黑暗,妖獸們見狀也再次一擁而上。
男孩仍然緊抱著手中之物,捲縮在地,死也要護著。
一頭妖獸對準男孩的後頸咬下,突然一道白光閃過,瞬間那妖獸頭身分離,驟然倒地。一個人影不知何時來到,站在妖獸群與男孩之間,其他妖獸見狀退後,死盯著奪取他們獵物的男人卻不敢上前。
男人身穿深褐色的簡便短袍,一頭雜亂長髮束在腦後,滿臉沒剃乾淨的鬍渣,乍看之下就像個流浪漢。然而他手中的劍卻乾乾淨淨,除了還滴著方才斬首妖獸留下來的血之外,沒有一絲汙垢。
妖獸們嘗過鮮血便不肯乖乖離去,哪怕這男人不是好對付的,牠們虎視眈眈環繞著男人,等待對方露出破綻的瞬間。
「邪妖。」男人低哼一聲,用力甩掉劍上的血跡,「不走是嗎?那老子送你們一程。」
白光再閃,男人沒等妖獸動手便先發制人,朝離他最近的那頭妖獸下手。妖獸反應快,但他的動作更快,揮劍收劍再遞劍,兩隻妖獸便倒地不起。其餘的妖獸見了沒有竄逃,露出尖牙低吼一聲之後一併朝男人撲去。
顯然不是第一次對付這種妖獸,男子幾個腳步便閃過攻擊,每次出劍又快又準朝妖獸的要害攻去,不消片刻便將妖獸全都收拾乾淨。
樹林間恢復一片寂靜,男人走向其中一隻妖獸,蹲下盤查一番,見沒什麼特別之處才又起身,站起前不忘將劍上的鮮血在妖獸的毛皮上擦了幾下方才收入刀鞘,隨後回首看了那奄奄一息的男孩一眼。
他是偶然經過這片樹林,見到那道青芒感覺有異才過來查看,原以為就是一些妖物作祟,除掉就沒事了,誰料竟還有個孩子。他孤身一人也沒帶過孩子,倘若就這樣死去那也就算了,偏偏這孩子命硬的很,傷成這樣還吊著一口氣垂死掙扎著。
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當作沒看到罷了。
就在男人轉過身這麼想時,卻聽到那男孩喉間發出『啊啊』的微弱聲響。
還是個啞巴嗎?
男人原本想就這樣離去卻突然心生不捨。
他在男孩身邊蹲下,男孩意識模糊,但似乎知道眼前的人可以救他一命,他朝男人伸出一隻小手,喉間不斷發出那令人心疼的『啊啊』聲。
他的手觸及男人的衣角,留下一抹污血。
「想活下去嗎?」男人這麼問。
男孩使勁力氣點著頭。
男人嘆了口氣,接著小心翼翼將男孩抱起。
「那便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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