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潠澤和汕源出門後的第五天,重淵似是找不到事做,在小築內走了一整個早上,既無心練劍也沒賴著璞玉聊天。被他這些奇怪的舉動困擾四天的璞玉也靜不下心來,坐在涼亭中握著木雕,目光卻不斷飄移到重淵身上。
他想叫重淵來練劍,可一察覺他有動靜,重淵跑得比什麼都快。待他好不容易叫住重淵的時候,重淵卻說他麵條吃怕了,想下山去鎮上走一遭,順道再帶些吃食和備貨回來。璞玉難得表示想一道跟去,誰知又被重淵推掉,說是木樁池的木樁好像又有點鬆動,想麻煩璞玉再把它們穩固一下。
璞玉想的比較單純,穩固木樁這件事還真是他來做比較適合,於是便沒有拒絕。
重淵出門後,璞玉只花了片刻就把木樁給處理好,心下覺得重淵要他幫忙修木樁是否只是想將他留在小築?想到這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要和重淵聊聊這幾天他到底在想什麼,如果只是什麼無關痛癢的事就算了,就怕真有什麼事情是他忽略了。
幾個時辰後重淵採買完回到小築,買足了一些可以擺放的乾貨,也補足了米類豆類等的雜糧。除此之外他也帶了一些熟食回來,說是這幾天辛苦璞玉喝了他煮的難喝的湯,又陪他吃了這麼多天沒啥味道的麵,所以特地帶了些好吃的菜回來。
這會兒看重淵又很正常,璞玉有些摸不著頭腦,只道無所謂要重淵別太在意。
重淵帶回來的熟食中,還有一盅香菇竹筍湯,璞玉不常下山,但每次下山都會點來喝,為此汕源還特地學起來,一到了竹筍的季節就會煮一鍋。
上山的路程不短,回到小築時湯已涼,離晚飯還有段時間,於是重淵先拿去廚房加熱。
做菜他不會,加熱倒是得心應手,這幾日煮麵煮下來,他對廚房的爐灶也熟悉不少。
才一回到小築重淵不只忙著將採買歸位,也忙著盯著爐上熱著的湯,璞玉原本想找他說說話,在見到重淵忙手忙腳的模樣後,決定再觀望一下。
晚飯除了重淵從鎮上帶回來的簡單菜色,他還另外煮了鍋白米飯自己吃,而那盅香菇竹筍湯分量不多,是特地給璞玉一個人的。看在重淵這麼有心的份上,璞玉想尋問他葫蘆裡賣什麼藥的想法也漸漸淡去,反正再過兩日潠澤他們就差不多該回來,也不差那麼幾天。
只不過飯才吃到一半,璞玉又忍不住覺得重淵有些古怪。
前幾日他能避開璞玉就避開,一整天下來能說到的話不到五句,但今日光這半頓飯的時間,重淵彷彿開了話閘子,從坐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嘴就沒停過。他說了一堆鎮上遇到的不痛不癢的小事,又說了小築哪裡太久沒整理,許多東西不是壞了就是不牢固。與其說是在和璞玉對話,不如說是在單方面和璞玉報告這些日子的事,說完一樁事後,沒給璞玉回應的機會就繼續下一樁。
「重淵。」璞玉終於忍不住,放下碗筷認真望著他。
「嗯?」近乎碎碎念的重淵被打斷之後,整個人怔愣著回望璞玉,過了片刻才似是回過神,趕緊低頭扒進兩口飯。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跟我說?」看著重淵低頭猛吃白飯,璞玉沒好氣地搖了搖頭。
重淵不會說謊也不擅長耍小心機,一但他腦袋裡面裝了什麼奇怪的想法,他的行為舉止就會出賣他。本來璞玉還不能太確定,但見他一邊恍神一邊說了一堆毫不相關的話之後,大概也能猜出他的思緒都在別處,唯獨就是不知道是在哪處。
「沒有啊!」重淵否認,又扒一口飯後發現都沒吃到菜,這才伸手夾了一筷子菜。
菜都快夾到碗裡,這才想到什麼,把菜轉放到璞玉的碗中:「璞玉,吃菜。」
璞玉輕輕笑著,不再追問,夾起碗中的青菜送入口中。
也罷,不追問了,反正這小子再怎麼折騰也都是那些招數。
重淵見璞玉不再逼問他,這才像是放鬆一口氣,整個人也沒有先前那麼緊張。
「我剛剛在鎮上看到有個老農在賣自家釀的果酒,他說果酒較為溫和,不會像一般酒類容易傷身,我想著師父或許可以喝,所以就先買了一小樽回來試試。」重淵支支吾吾地說著,隨後瞄了璞玉一眼,「璞玉晚點要不要喝喝看?好喝的話,我下次再去買?」
璞玉雙眸微抬,看了重淵一眼。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見到璞玉的眼神,重淵馬上又低頭扒了一口飯。
見到重淵的反應,璞玉思索著是否自己目光太冷,讓重淵誤以為自己不高興了?又或著是平時見他常常數落潠澤不准喝酒,讓重淵自覺買了酒就會惹他生氣?頓了頓後便開口,並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冷淡:「也行,汕源喜歡甜的,說不定他也能喝上幾口。」
「是了!老農說了,這喝起來甜甜的就像果汁一樣,其實酒味也不會很重。」重淵說道。
語氣聽著輕鬆,但不知為何聽到璞玉提起汕源時,心底卻揪了一下。明明璞玉關心汕源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他自己和師父去鎮上歸來時也多次替汕源帶禮物,可現在聽到心裡卻有些不同的滋味。
有點悶,有點酸,有點……不開心。
而且提到汕源的時候,璞玉的眼神好像特別溫柔。
重淵有點沮喪,下意識抬頭看了璞玉一眼,剛好見到他啜了一口湯。
涼亭周圍的燈火將璞玉精緻的五官照的更加柔美,看的重淵出了神,口中咀嚼的白飯遲遲忘記吞嚥下去。
璞玉沒有察覺重淵的目光,一口一口地把碗中的湯喝完,待他放下碗筷後重淵才猛地回過神,那口白飯又是嚼又是吞,差點連舌頭都一並咬下去。
之後的晚飯重淵沒辦法再好好吃,於是匆匆解決便趕忙將碗盤收拾好。在那期間璞玉如往常般巡視小築周遭的結界,確保沒有異樣之後才返回。回到小築內後發現重淵已經坐在八角涼亭中,桌上則是放了一小樽酒,另外有兩只小杯皆已盛至七分滿。
才一靠近涼亭就可以聞到濃濃的水果香氣,想必這樽酒雖小,卻是真材實料。
重淵等著璞玉回來,在桌邊有些坐不住,一見到璞玉立刻起身,動作太快側腰不經意在桌邊磕了一下,痛得他又立刻坐回去。好在擺在涼亭中的是張沉甸甸的石桌,否則被他這一撞恐怕整張桌子都掀了。
「是在緊張什麼?」璞玉見重淵吃痛,伸手想瞧一下,卻被他閃過。
「怕你……不喜歡……」重淵揉著撞疼的腰,下意識脫口而出。
璞玉先是一頓,這才緩緩收回伸出的手。
這酒主是要給潠澤他們喝的,自己喜歡與否,應該沒那麼重要吧?但重淵就是這樣,哪怕常常動歪腦筋想鬼點子,可都是打心底希望每個人都好,每個人都能開開心心。
「傻瓜。」璞玉的語氣很輕,輕到重淵沒有聽見。
見到璞玉坐下,重淵趕緊將桌面上的其中一只酒杯推到璞玉面前,似是迫不及待要他趕緊嚐嚐看。
杯中的酒呈琥珀色,仔細一聞有股濃濃的梨子香甜味,其中還有一絲不太明顯的酒精味。
璞玉對酒沒興趣,但這杯酒看似像果汁般,讓他有些好奇。他抬手去拿酒杯,卻在即將碰到酒杯時聽到重淵喊了他一聲。
「璞玉……」重淵突然的開口,打斷了璞玉的動作。
「怎麼了?」璞玉歪頭望向重淵。
外頭天已黑,涼亭周圍的油燈散發的火光,將璞玉那白皙的皮膚染上一層暖色,加上他側過頭時那道柔和的目光,看得重淵胸口突然一緊。
平常他和璞玉幾乎沒有獨處的時候,更沒有像這樣這麼靠近過,有也是在他發燒或受傷,意識根本不清楚的情況下。那時候的他連發生什麼事都記不清楚,更別說好好看璞玉的臉。
「這酒冷得熱得都能喝,但我想涼的應該比較好喝!」重淵有點語無倫次,趕緊抓起自己面前那一杯,一口飲盡。
酒很甜,梨子的香味入口後又更為濃郁,由於重淵一回到小築就將酒樽泡在冷泉中,以至於現在入口的口感微涼,令那股甜味不至於太膩。重淵不好甜食,換做平常這酒對他來說確實有些太甜,但如今他的思緒不在酒上,自然就沒察覺這麼多。
見重淵一下子就把酒給喝光,璞玉也拿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像重淵那般豪邁飲盡杯中酒的作法,是不會在璞玉身上見到,他就像是個氣質溫文儒雅的謫仙,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優雅的氣息。
這果酒甜而不膩,璞玉細細品嘗著,覺得潠澤或許不會喜歡,但汕源肯定愛不釋手。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thxBgDq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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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考慮著是否要再喝第二杯的時候,這才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一股莫名的燥熱自體內發起,像是有把火慢慢燒著,從腹部開始漸漸擴散到全身每一個角落。
他不是沒有喝過酒,潠澤是個嗜酒如命的傢伙,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讓璞玉嘗試過,只不過璞玉不喜歡那股味道。他知道一杯黃湯下肚之後身體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絕對不是這樣子。
由於本體是塊玉的緣故,就算化成人形璞玉的體溫也不高,因此像現在這般感覺體內有火在燒的燥熱是非常罕見,基本上還從未發生過。他努力運轉靈氣壓制那股莫名的燥熱,卻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他微微揚頭撇見桌上那只空酒杯,驀地將頭轉向一旁不吭聲的重淵。
重淵神情緊繃,被璞玉猝然的目光盯得動也不敢動。
就這一眼,璞玉似乎理解了什麼。
「重淵……你………在酒裡加了什麼?」直到開口璞玉才察覺現在的自己連說話都覺得艱難,嗓子似乎因為那股燥熱而略為沙啞,聽的重淵全身倏然一顫。
「我……」重淵一時語塞。
在重淵眼中,璞玉整體看來似乎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若不是開口後的聲音有異,他還真當璞玉對那杯酒毫無反應。然而除了聲音的差異之外,璞玉看起來又好像很正常,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其實也不太確定那個賣藥郎中到底賣給了他什麼藥,只被告知是可以促進兩人之間的感情。方才他趁璞玉去視察結界的時候,偷偷將一顆藥丸化於其中一杯酒水之中,璞玉回來後便將那杯酒給了他。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不妥後悔,欲阻止璞玉喝下那杯酒,然而璞玉偏頭望他的那一瞬間,他卻又動搖。
想璞玉多看看他,甚至是只看著他。
手中仍握著那小瓷瓶,重淵想到那賣藥郎中說過這藥性很強,一顆綽綽有餘,可璞玉不是人是隻妖,體質不同興許抗藥性也不同。突然被璞玉這麼一問,原本就因內心天人交戰而走神的重淵瞬間焦急起來,腦中更加一片混亂。
不知所措半餉,最終重淵把牙一咬,心想反正藥都下了,索性破罐子摔破,豁出去了。
藉著璞玉閉眼嘗試壓下體內肆虐燥熱的那一刻,重淵又倒了幾顆藥丸在手中。每一顆藥丸比小指指甲略小,這一倒就是三四顆,重淵也沒那個閒工夫將多餘的藥丸塞回瓶中,趁璞玉還在因為藥效而微暈的同時把藥放入口中再混了口酒,接著朝璞玉半撲了過去。
當璞玉感覺到重淵靠近時已太遲,他來不及閃躲便被重淵壓在身下,只見下一秒重淵雙手捧住他的臉,嘴就這樣壓上他的嘴。沒料到重淵會來這招,璞玉想掙扎卻渾身使不上力,等他回神過來時,原本緊閉的唇已被撬開,甜膩的果酒就這樣灌入他口腔內。
曾幾何時璞玉也這樣以口對口的方式餵過重淵吃藥,那時重淵發燒的很厲害,璞玉的靈氣雖然稍微壓制住,卻無法讓他完全退燒。汕源替他熬了藥,可他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下無法靠自己將藥喝下,於是璞玉便將藥喝入口中,再一點一點地餵給他。
他沒想到如今重淵竟然用同樣的方式,卻是強迫他喝些不正經的東西。
璞玉使盡殘留的力氣將重淵從身上推開,但那些入口的藥丸卻早已和著酒,一併滑入他的喉嚨。
「重淵!」璞玉怒斥。
這是重淵第一次聽到璞玉生氣,雖然音量不高,卻還是令他驚愕。他退到石椅的另一端,看著動怒的璞玉,用力地嚥了口水。
他沒想到的是方才他餵入璞玉口中的藥丸還有一顆卡在他自己的口中,而這一嚥好死不死就給他吞下去了,當下整個人傻眼愣住。
這是否也算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下可好,璞玉那邊情況變得更糟,重淵這邊也也自食其果。
藥效發揮的速度很快,重淵馬上感到體內有股躁動竄起,燒的他渾身不舒服。想想他只不過吞了一顆藥丸就這樣了,璞玉可是不知道被他灌入了多少顆。
基於擔心他抬頭望了璞玉一眼,沒想到就這一眼,體內的那團火又燒的更猛烈。
璞玉如凝脂般的肌膚已染上一片暈紅,他整個人退到涼亭另一頭的柱子旁,極力壓抑著體內加倍燃燒的燥熱。他眉頭緊蹙雙眼緊閉,額邊冒著幾滴汗水,口微張,胸口因為用力喘息而大幅度起伏。
「璞玉……」想到璞玉因為自己的愚蠢而如此難受,重淵忍不住開口喊了一聲。
從他口中發出的聲音又沉又啞,比平時低了幾多,落在此刻渾身敏感的璞玉耳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刮過,令他渾身一顫,險些讓體內那股躁動失了控。
而另一邊的重淵渾然沒有察覺璞玉的糾結,甚至朝他靠了去。
「你……不要過來。」璞玉可以感覺到重淵身上散發出的熱度,隨著他的靠近,溫度越來越高,意識也逐漸模糊。
重淵沒有退後,璞玉便起身想走,無奈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他才一站起又跌回石椅上,藉由扶著柱子才堪堪穩住身子。
見到璞玉這模樣,重淵難受的要命,內心也後悔不已。他沒見過璞玉這麼狼狽,也沒預料到會如此,他一把抓住璞玉的手臂想扶住他,卻發現這一碰他便無法再把手收回。
重淵本來體溫就偏高,加上他也吞了一顆,現下全身像是火燒著一般,而璞玉的體溫一向比常人低,就算在這麼多顆藥丸的催使下,他的體溫還是比重淵的低。滾燙的手掌觸碰到璞玉的肌膚之後,重淵瞬間感到一股微涼,就算他想,那隻手竟再也放不開。
「放手,重淵……」璞玉想抽手卻抽不離,「你好燙……」
「璞玉……對不起……我……」重淵著急,可他沒辦法控制自己放開手。
「你到底做了什麼……?」璞玉沒力氣再跟重淵耗下去,他無法抽身,身後也已無處可退。
聽著璞玉那壓抑的聲音,看著他緊緊蹙著的眉頭,重淵都快急哭了。
「我看到你跟師父走得近,聽到你關心汕源,我就……」重淵抓著璞玉的手臂越握越緊,「我只是想你多看看我……」
只是想你多看看我。
璞玉差點氣笑了。
他看著重淵的次數還不夠多,還不夠久嗎?打從他化人形之後,他無時無刻不分心盯著他,深怕他離開視線就會出事。除了和潠澤出任務時他被留在小築內沒跟去,其餘的時間只要重淵在附近,他都注意著他的動向。
結果他說,只是想你多看看我。
這孩子到底是傻還是笨,沒察覺就算了,更沒想到竟然還為此對他下藥。
璞玉腦中逐漸混亂,他可以感覺到重淵又靠的更近一些,耳邊似乎聽到他沉悶的鼻息。
重淵本就不是什麼清心寡慾之人,再加上那一顆藥丸的效力,像他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怎麼受的住這慾火的焚燒,他全身難受的很,巴不得現在就撲到璞玉身上,可又極為努力的藉由那尚存的一點理性壓抑住自己。
「你回房間去……」璞玉做出最後嘗試。
他已經被逼退到柱子旁,沒有地方可以躲,但若重淵能退開,或許還有挽救的餘地。只不過重淵光聽到璞玉的聲音就受不了,手到現在還無法放開不只,甚至越攥越緊,緊倒璞玉都覺得手臂快被擰斷了。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但藥效非但沒退還越發厲害。
最後重淵幾乎是哭著說:「璞玉,好難受……我快忍不住了。」
璞玉其實自己也被這股慾火燒的頭腦不清,他沒有力氣離開涼亭,更沒有力氣掙脫重淵,若是將他就這樣一個人放著或許他還可以撐到藥效退去,可重淵肯定沒有這般定力。
重淵那近乎哭啞的聲音迴盪在他耳中,聽的他心中滿是不捨。
他輕輕嘆了口氣,終於才回應了他:「那就……別忍了……」
聽到璞玉的回答,重淵睜大眼望向璞玉的方向。
儘管被慾火燒的眼角微紅,那雙淡青色眸子卻充滿柔情,彷彿在告訴重淵沒關係,別怕。
下一刻重淵的腦中彷彿轟的一聲,所有的理智一瞬間全斷了線。他欺身壓上璞玉,粗魯的貼上他的唇,而璞玉也不再壓抑,雙臂攀上重淵的後頸,回應那深到令人窒息的吻。
然後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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