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淵和璞玉回到清霖鎮時天已黑, 用過簡便的晚餐之後打算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出發回南斗泉找汕源他們。由於不清楚重淵和璞玉何時候歸來,千世和赤月燐早已自行解決晚飯,不知是回房休息還是去外面溜搭消食。
直到用完晚飯後重淵才突然想到,璞玉這陣子在靈澤一待就是好幾日,因為不清楚他何時會歸來,他原來住的那間房早已退掉。為了讓璞玉可以好好休息,重淵急忙再去替他加間房,誰知卻被制止。璞玉想著不過就是一個晚上,和重淵擠一間就行,不用再特別去要一間房。
不知璞玉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樣說,重淵唯有答應,一顆心暗自砰砰砰的跳個不停,表面上裝作沒事,心裡頭卻開心得要命。只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璞玉確實也就只是話面上的意思而已。
回到房間後,重淵跟小二多要了一床被褥,在地上打了個地舖。
「璞玉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床比較舒服你睡床,我不怕冷睡地上就好。」重淵整頓好之後,深怕璞玉心中還有擔憂,趕緊又補上一句:「你放心,我會安份睡在地上,不會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重淵搔著臉頰傻笑著,回過頭卻發現璞玉坐在桌邊,目光盯著桌上的燭台,似是沒有在聽他說話。
經過幾天的療傷,璞玉身上的那些細碎紋路也已消失無蹤,整個人看上去也不似先前那般虛弱。重淵察覺,人雖然是康復了,但打自靈澤歸來之後璞玉始終心事重重,和他說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他有些擔心,不知是不是治療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導致有些後遺症。
「璞玉?」重淵在璞玉身邊坐下,憂慮的輕輕握住他的手。
似是思緒被突然打斷,璞玉驚嚇的抽回手,睜大著眼看著重淵。
突來的抽手也驚動重淵,他以為是自己唐突冒犯到璞玉,連忙認錯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的,與你無關……」璞玉收回視線,垂頭不語。
重淵看著心不在焉的璞玉,他鮮少這般失魂落魄,此刻在他心中一定有什麼事情讓他介懷,而在進入靈澤之前這件事並不存在。
「還是請老闆再加間房好了……」璞玉避開重淵的目光,起身朝門口走去。
就在他經過重淵身邊的時候,一隻大手卻突來的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繼續前進。
「你是不是想避開我?」重淵問著,「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璞玉定在原地不再前進,卻也沒有試圖掙脫重淵的手,就像是時間被靜止般在原處不動。
外表沒有動作,內心卻十分糾結,到底是要往外走,還是留下。
他是想和重淵在一起的,但是……
「璞玉。」重淵站起身,手仍不肯放,「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些屬於白玉緣的記憶。
璞玉驀然轉過頭,訝異的看著重淵,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五爺有告訴我關於白玉緣與隨天的事,我知道你的過去就是白玉緣,你想離開我身邊,是不是因為想起隨天?」重淵猜測著。
他不在意璞玉的過去也沒想過要去探討,璞玉是璞玉,無論過去是什麼樣子他還是自己最愛的璞玉。五爺說過璞玉不是白玉緣,但既然會告訴他璞玉就是白玉緣,或許意味著有一天璞玉會想起那些記憶,到時候璞玉會迷惘著究竟哪個才是真的自己。
倘若璞玉一有不確定,那麼他就要明明白白地讓璞玉知道,白玉緣已經過去,現在的他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璞玉。
他的璞玉。
「我不是隨天,也沒有隨天那麼厲害,但我會努力保護好你,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所以不要丟下我好嗎?」重淵心裡有些緊張。他知道自己在璞玉的心中是有位置的,可如果要跟隨天比,他還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比得過。
可璞玉終究不是白玉緣,他的擔憂也是多餘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沒想過要丟下你。」璞玉抬起沒被抓住的手,觸碰重淵的臉頰,「打從我再次成妖的那天,白玉緣就已經過去了,頂多就是個前世,而隨天也僅是存在前世的記憶中。」
「那為什麼要躲我?」重淵迷茫的看著璞玉。
「我沒有躲,我只是……」璞玉看著重淵的臉,目光隨即落在捧著他臉頰的那隻手上。
在靈澤休養的過程中,璞玉那丟失的記憶也一併被修復,屬於白玉緣的記憶排山倒海的灌進他的腦海,將他捲進回憶的漩渦之中。在山洞中見到的那些過往片段在這段時間內被補齊,他終於也明白當時那股悲慟為何。
「不想說那就別說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裡,我長大了,我可以一起分擔喜怒哀樂。」重淵將璞玉拉近身邊,「我希望我有那個資格。」
「傻瓜。」璞玉收回手,輕輕地笑了。
當然有資格,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有資格?
「五爺跟我說,隨天被煉成沂鱗大蛇之後大鬧西界,最後被馭妖師們擊敗封印在寒鳶湖,你是因為想起這件事,所以悶悶不樂?」重淵見璞玉有了微笑,那怕只有一點點也放心許多。
「這段記憶我本來也記不清楚,但在靈脈修練的時候,白玉緣的記憶全數歸來,這才明白當時的情況。」璞玉淡淡說著。
當年馭妖師並沒有擊潰沂鱗大蛇,他們的極限僅是將牠困在寒鳶湖而已,那時無論馭妖師還是沂鱗大蛇皆是強弩之末。此戰如果不能將沂鱗大蛇消滅反讓牠脫逃,難保牠會捲土重來,若真是如此,下一次能不能壓制住牠恐怕是未知數。
許多馭妖家族在此戰殞落,殘存的也用盡力氣拚上最後一口氣,看在白玉緣眼裡是多麼悲痛。
隨天想要的是一個和平繁榮的世界,一片他能夠守護的安穩大地,如果知道是自己血染西界,對他而言必是痛苦的折磨。為了守護隨天的心願,白玉緣起身對抗那個他唯一深愛的存在,是他手中的長劍貫穿沂鱗大蛇的心臟,那一瞬間就好像連同自己也被刺穿一樣。
他絕望看著沂鱗大蛇無力的身軀沉入寒鳶湖,為了不讓牠有機會再回來,也不讓任何人能夠再去利用牠傷害牠,他用盡靈力將湖面封住。
從此沒有人能觸及沂鱗大蛇,就連他也一樣。
他永遠也無法去到隨天身邊。
那日之後沂鱗大蛇的一切劃下了句點,牠被視為邪惡,而殺了牠並將牠封印的白玉緣卻被視為英雄。可這不是他要的,他的隨天不是邪惡的化身,他也不要什麼英雄的稱號,他至始至終只有一個心願,那便是留在隨天身邊。
但因為那道封印,這個小小的心願再也無法完成。
完成封印後,白玉緣尚未消逝的肉身與神識每日在那冰封的湖面徘徊著,他趴在冰面上試圖找尋湖底隨天的身影,卻只有一片漆黑。日復一日他被內心的煎熬逼瘋,將所有靠近寒鳶湖的人與妖都殺個精光,無論對方是因什麼目的靠近。
他的雙手被血染紅,跪在湖中心,將前額貼在冰封的湖面上,彷若對著湖中的隨天說:「如今我也染滿鮮血,是不是就能到你的身邊了?」
璞玉說著過去,溼了眼眶。
哪怕現在的他對隨天已無情感,白玉緣的傷痛卻歷歷在目,那想見不能見想碰不能碰的哀傷,也一併侵蝕著觸碰到那段回憶的他。
重淵輕輕拭去璞玉眼角的眼淚,不捨的看著他。
「這雙手取走過太多的生命,還有什麼資格說要去守護誰?」璞玉垂頭望著自己的雙手,彷彿見到一片血紅。
白玉緣和璞玉的記憶混淆在一起,他已經開始分不清兩者,白玉緣的喜怒哀樂太過鮮明,眼看就要蓋掩過璞玉所擁有的那些平淡卻和諧的回憶。
一雙溫暖的手將璞玉的手牢牢握住,截斷他繼續深陷的思緒,暖和的觸感將璞玉從那段過往拉回,他抬起頭,對上重淵滿是疼惜的目光。
「這雙手很好,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是這雙手一直在保護我。」重淵直直看入璞玉的雙眸,他握緊那雙微涼的手,用堅定的語氣告訴他:「是這雙手替我把邪妖趕走,也是這雙手在我被妖氣吞蝕的時候將我拉回,這雙是璞玉的手,不是白玉緣。」
重淵將璞玉的手抬至面前,貼上他的唇,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
「你是天底下唯一的璞玉,我最愛的璞玉,只要是你的我都要。」重淵的聲音低沉,「你的悲傷,你的痛苦都分我一半,這樣就不會那麼痛也不會那麼苦了,好嗎?」
重淵的雙眼有些發紅,目光越發炙熱,看的璞玉一顆心越跳越快。
「重淵……」在重淵的注視之下,璞玉的耳根紅了。
突然手被拉扯,璞玉一個不穩向前撲去,落入一個扎實的懷抱中。重淵將人緊緊箍住,把臉埋入那白淨的頸間,鼻尖在細緻的皮膚上來回蹭著,蹭的璞玉整張臉都泛起紅潤。
「璞玉,我想要你,現在就要,可以嗎?」充滿磁性的聲音在璞玉耳邊低喃,撓的他心頭發癢。
那是個問句,卻說的如此堅決。
他想讓璞玉知道,他誰都不要,只要他一個。
璞玉閉上眼,輕喘口氣,抬起手捧住重淵的雙頰。那些憂慮疑惑,在此刻顯得如此渺不足道。
當再次睜開眼,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他將頭微微仰起,貼上對方熾熱的唇。
他的答案再明顯不過。
「璞玉……」重淵深吸一口氣,不管他想說什麼都無所謂,下一刻他的唇再次被堵上,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的更加深。
這一吻太長太久,兩人都有些缺氧,才分開片刻還沒喘過一口氣又粘在一起。重淵伸手將人撈起,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兩人幾乎是緊貼在一起,密不可分。
重淵的手在璞玉的腰間游移,隔著衣物的搓揉讓璞玉腰間一陣酥麻,喉間忍不住發出一聲輕柔的呻吟。這樣的聲音落在重淵耳中充滿誘惑,他將懷中的人一把抱起,轉身來到床邊,謹小慎微的將人放下,粗喘的氣息洩漏著心中按耐不住的慾望。
璞玉的不安在擁抱中得到慰藉,對於過去與現在的困惑也融化在交錯的灼熱喘息中,他的思緒在浪潮中被沖散,唯有緊貼胸口的激烈心跳最為真實。
「聽著,你是我的璞玉,不是什麼白玉緣,過去的事情我都不在乎,只有你……」重淵用那近乎沙啞的低沉聲線在璞玉耳邊說著。
璞玉眼微睜,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是了,不管白玉緣的記憶再如何鮮明,又怎麼比得過眼前的人?璞玉將手勾在重淵的後頸,把人拉的更近了些。
「只有你……」璞玉重複著重淵的話。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根羽毛不斷撓著重淵的心尖。
重淵按耐不住再次燃起的慾火,將人扎扎實實的壓在身下,更加激烈的索求著,佔有著。
什麼你睡床我睡地上,什麼放心我不會做不該做的事,那些沒多久前才說過的話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房間的床鋪不大,本來就只是給單人休息用,如今兩個人擠在上頭顯得十分擁擠,不過他們絲毫不在乎,纏綿過後仍是難分難捨,所幸璞玉身形較為纖細,整個人窩在重淵懷中倒也還過得去。重淵更不用說,現在要他放手還不如要他的命,他將人穩當的摟在懷中,說什麼也不鬆手。
兩人就這樣擁抱著彼此,像是找到那畢身所求的寶藏一般,在餘溫之中一同墜入黑甜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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