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恆發現徐昭亭手背上還有傷,問:「手背又是怎麼回事?」
徐昭亭回答:「摘花時刺的。」
趙慕恆得知她又是為了自己而受傷,懊惱不已:「對不起啊,我就只會為你添麻煩。」
徐昭亭道:「沒事。」
可這一句「沒事」非但起不了任何作用,趙慕恆反倒更愁眉鎖眼了。徐昭亭百感交集,這個小皇子不會這麼快便上勾了吧?
空氣沉默了一下,趙慕恆氣餒地說:「我們好像只能等天亮了。不如我們聊聊天?」
徐昭亭瞥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後,趁機故意問:「⋯⋯你討厭郢王嗎?」
預料之外,徐昭亭當真理睬他,趙慕恆反倒有些措手不及地道:「他若真加害於我,我也不可能對他有何好感。但說實話,比起厭惡,好像羨慕更多一些。」
趙慕恆仰首,稍頓後繼續說:「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我是珉,就算多麼的像玉,也不過是塊石頭;他是璟,美玉絢麗的光彩,我們生來就天差地別。還有那些被父皇疼愛的兄弟姊妹,比如三姊,她就是父皇和皇后的掌上明珠。莫論何錯,懲罰皆免,只要一句話,父皇便會毫無保留地相信她。」
趙慕恆把心事吐露,有點難為情,摸了摸鼻子道:「聽完就算了,忘了吧。」
「因為這個,你受過不少委屈?」徐昭亭問。
趙慕恆佯笑道:「或許其實我生來就是多餘的吧。」
徐昭亭眼簾低垂,擋住了一絲藏在眼中的唏噓落寞。
徐昭亭話裏有話,趁虛而入:「自身價值非天生注定,而取決於你盡力爭取回來,只屬於你的位置。」
這句話飄入趙慕恆的耳朵裏,猶如沙漠裏清泉一滴,落地無聲,卻深深滲透,令他此刻亂如雜草的思路有了個明確的指向。
趙慕恆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徐昭亭,直接望透她烏黑的瞳孔,想看看徐昭亭究竟是懷著甚麼樣的心思說出這句話。
良久,趙慕恆始終衝不破徐昭亭眼眸裏的重重迷霧,看不出來甚麼端倪,也看不懂她在想些甚麼。
清晨的氣溫總是徹骨的冷,在蘆葦草上賴著的露珠也凍得不願醒來。兩人沒講話,直至晨光熹微,徐昭亭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一個小麻布袋,道:「還剩些乾糧,吃吧。」
趙慕恆拿起麻布袋打開看了看,擦乾淨手上的淤泥,把肉乾拿出來和徐昭亭分了吃。待袋子空空如也,那個閃得刺眼的朝陽也完完整整浮出水面,整個沼澤沐浴在絢麗又溫暖的朝輝中。
趙慕恆把袋子整齊折疊好,還給徐昭亭後,兩人合力把樹洞裏的一切物品收拾乾淨。趙慕恆臉色雖仍帶些青白,但毒解後功力恢復如初,健步如飛,一躍便從樹洞跳到了地面。
沼澤的樹林依舊是那樣鴉雀無聲,一片蕭條。天氣變幻莫測,不過半响,整個沼澤倏然雲霧霏霏,方才還金碧輝煌的日光被擋在死氣沉沉的烏雲後,整個沼澤又變得幽晦起來。
他們按原路折返回到沼澤的出口,一路風平浪靜,腳程倒是來時兩倍有餘。不知為何,兩人不約而同地四目交投,毛骨悚然的預感油然而生,總覺有甚麼壞事臨頭。
「咻!」
身後忽然的動靜令二人心臟緊緊一縮。徐昭亭反應迅速,率先轉身瞟了一眼,便感覺到身後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戾氣破空向她襲來。
徐昭亭下意識拔出匕首擋箭,卻無意間再次把傷口扯裂,黏糊的血液和膿液一併滲出,染紅了包紮傷口的布。但刺客好像看準了她的傷口,每一箭都衝著她血淋淋的肩膀發射。
趙慕恆眼中只剩她肩膀上刺眼的紅,又見無數支箭迎面而來,竟忽然忘了自己毒已全解。
「趙慕恆,擋箭!」正奮力打鬥的徐昭亭瞥到趙慕恆呆若木雞般站著,慌忙叫他。
後知後覺的趙慕恆才驀然回神,握著劍柄,一瞬之間刀鋒現身,銀光泛泛的的劍在黯淡的日光下揮動,舞成幻影,所有在空中飛馳的箭迅間都被他渾厚的劍氣打落。
趙慕恆把箭打落後,急步前去擋在徐昭亭身前,邊打落飛箭邊道:「小心。」
一直低頭檢查肩膀傷口的徐昭亭茫然抬首,深不見底的一雙眼睛對上趙慕恆,他澄明的兩眸將羽箭亂飛映如星河翻滾,心底有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暖流徐徐蔓延至全身。
趙慕恆對著眼神恍惚的徐昭亭一扯嘴角後,憤然把劍凌厲地指著刺客們。
徐昭亭失神之間,彷彿看見了從前在火場裏擋在她跟前的沈伯安。
可他們明明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二話不說,刺客通通拉弓,萬箭齊發,破空聲源源不絕。只見趙慕恆把劍舉至肩頭,手腕轉動,俐落地不斷反手揮劈,彷彿一隻兇狠的老虎張口把萬千飛箭吞噬。在銀劍殘影下,斷箭無一倖免,紛紛掉落,只剩目瞪口呆的刺客們躲在樹後反應不過來。
此刻的趙慕恆與往日比武埸上與兄弟砌磋的他,簡直小巫見大巫,壓根不能相提並論。刺客們也茫然失措,雖說他們已知趙慕恆武功高強,卻沒想過是這般深不可測。
刺客們大概是知道弓箭奈何不了趙慕恆,於是一個一個「鏘」地拔刀,從樹林躍出,張牙舞爪向兩人砍去。趙慕恆一時激憤,武功的秘密已經暴露在他們面前,只剩下一種解決方法。
他深呼吸,好像借來了一口勇氣和狠戾。
只見他們在八人間左穿右插,游刃有餘。趙慕恆劃傷右邊那人腹部,把劍在手中輕鬆一轉,反手橫掃前面兩人胸膛。頃刻,腳下土地血流成河,堪比修羅場。
趙慕恆彷彿狠下決心,往前一躍,握劍往前捅,轉動著手腕,一個接一個。 這一招直接絞碎刺客們的五臟六腑,令他們內臟俱損而死。
不只是刺客,就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徐昭亭見狀,也是心頭一震。還沒及冠便能有此修為,上天得有多眷顧他。
徐昭亭這才真正對趙慕恆有了初步的瞭解。傳聞中的他愚昧無知,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單純皇子。實際上,非他爭不來,而是他把聰慧都用到別的地方,比如察言觀色,收斂鋒芒。
趙慕恆也從未對活生生的人使過這招必殺技,因而見幾人死狀慘烈,一時間心跳如停頓,緊抿著發白的嘴唇,手心冒汗,握著的劍差點脫手。
「還好嗎?」徐昭亭把匕首收好,問。
趙慕恆點點頭,趕緊把膽怯統統收回心裏鎖好。他發現徐昭亭舊傷復發,問:「要不先休息一下?」
徐昭亭垂眼搖了搖頭,兩人平息了打鬥間遺下的心悸,抓緊時間,降低聲量,三步兩步離開,以防再生枝節。
徐昭亭一路走,感覺到趙慕恆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張開了嘴又眨著雙眼合起來,看著就覺得彆扭,停下道:「放心,你武功的祕密我不會說出去。」
徐昭亭一向說話算話,趙慕恆心頭大石總算放下了。趙慕恆一直不敢出言囑咐,因為他知道徐昭亭並非妄言多嘴之人,但同時這又事關重大,才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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