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一念之錯,闖下了彌天大禍。
她忍不住淺睡了一會,很快當頭棒喝般醒過來,警惕著自己不能掉以輕心。她撐起上半身,欲透過窗戶的縫隙瞧瞧映雪的身影。奈何她站的位置被門框擋了,李萱心裏擔憂,只好下床開門查看。
她把門向外一推,撲面而來是嗚咽般的凜冽晚風,帶著植物的草腥味。門外地下只剩如低聲細訴著的枯葉翻滾,和她先前塞給了映雪的紅珠耳墜。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Vg9uFO35O
李萱心裏暗道不好。
李萱奪門而出,強行靜下心來,耳聽八方,又想起那老丈說要睡雜物房,心裏咯噔了一下,撒腿奔跑。
李萱一腳用力踹開雜物房搖搖欲墜的門,門「吱呀吱呀」地搖晃著,慘白的月光撞破了雜物房內令人髮指的黑暗,倒頭澆在地上合二為一的赤裸人影上,粗喘聲與抽泣聲嘎然靜止。
李萱還沒來得及反應,頭髮被扯亂的老丈沙啞著嗓音低聲罵了一句:「臭丫頭。」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JBmXwQbgA
他如同看著自投羅網的螻蟻一般瞧著李萱,像隻如饑似渴的餓狼撲向她。
「不、不要!」一絲不掛的映雪瑟縮在角落,已經虛弱得泣不成聲,沾著血的手指拼命往李萱的方向狂抓。
林老丈禁錮著李萱的肩膀,把她牢牢按在地上,飢渴難耐的嘴臉欲埋頭於李萱的頸窩,李萱發了瘋一樣扭動身體掙扎,指甲猛力抓著林老丈的面門,抓得他看不清自己,刮出了累累血痕,不讓他可怖的腦門靠近自己。
「該死!」林老丈被李萱失控的舉動激怒,一巴掌搧在了李萱的右臉。火辣辣的疼痛還未襲來,林老丈的手已經開始往下,在她的大腿側摸了一把,肩膀上的手也不閒著,揉捏著她的肩窩。
李萱慌亂之下拽著他的白鬍子,往旁邊一扯,林老丈吃痛地低聲呻吟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歇。
他力氣太大了,又佔了先機,讓猝不及防的李萱無從下手反擊。
「滾開!」軟弱無力的映雪拼盡最後一口氣,舉起了一旁的掃帚,用力一揮,敲在了林老丈的後腦勺。「砰」一聲,映雪便又癱倒在地,掃帚落在顫抖的手指側旁。
林老丈一陣眩暈,讓李萱有機可乘,趁他神智不清時掏出了匕首,把心一橫緊閉著雙眼,一刀插進了他的頸窩。腥臭的鮮血迸出,灑了李萱一臉,瞇了眼睛,流進嘴裏,噁心。
「臭⋯⋯女人⋯⋯」
噁心,太噁心了。
李萱把臉上定格在驚恐一刻的林老丈往旁邊一推,立刻坐起來連滾帶爬地遠離這頭禽獸,趴在地上吐著嘴裏讓人反胃的髒血,怎麼乾咳都吐不完。
「公主⋯⋯對不起⋯⋯」映雪平躺在地,眼皮都抬不起來,半睜著眼睛,頭髮被汗浸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流血流成這樣的。
李萱迅即脫下了外衣,包裹著渾身發冷且傷痕累累的映雪。「沒事了。」她安慰道,順帶為她把脈,驚魂甫定的眼神一滯,連世間最純潔的月光也灑不進房間了。
「公主。」映雪被李萱環在臂膀之間,聲音如紙一樣薄,李萱要側頭靠近她唇邊才聽得見。「奴婢⋯⋯能為保護公主而死,無憾⋯⋯」
李萱咬著下唇,拿出了方才拾回來的紅珠耳墜,哆嗦不止地執起映雪的手,翻開血淋淋的手指,把耳墜塞回她的掌心,替她握緊了拳頭。
映雪莞爾一笑,眼簾下最後的一條縫隙也淹沒在冷白之中,交織相依的心跳聲只剩下急促的一方,映雪攥著耳墜的手重重下墜,紅珠耳墜掙開束縛跳落地面,發出「叮叮」的聲響,再也沒有動過。
紅珠子的紅,恐怕不及此刻李萱眼眶的紅。是餘驚未定的紅,是痛失映雪的紅,是殺意騰騰的紅。
李萱為映雪穿好自己的外衣,把她平放在一旁的地上,拾起了靜靜擱在地上霜裏的匕首,琥珀晶瑩剔透的橘,血液混濁惡臭的紅,月色皎潔清冷的白,毫不相干的色澤混雜糾纏,交織出一種喪膽亡魂的殺機。
躺在李萱腳邊的林老丈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地上流著一攤腥血。李萱單手撐著地面站起來,沿著血流成的河,款步到那具屍體的跟前,鞋子被血浸透。
她平靜地坐在屍體身側,托起匕首,沾著血的手指頭撫過染了血的刀鋒,眼中不起絲毫波瀾,反而平和得讓人心生憂怖。
李萱伸手撥開了額間蓬亂的髮絲,扯了扯衣襟整理衣衫,眼角的殷紅盡數褪去,黑沉的眸中隱隱映出嗜血野狼的尖牙,煞白的月暈下泛著寒光。
她雙手秉著匕首,高舉頭頂,往下一墜,刀刃刺進了屍體的腹部,鮮紅的血再次噴湧,血液洗盡了她手上的蟾光。
李萱拔出了刀,再次舉起匕首,用盡全身力氣插進屍體裏,還是同一個位置,短短的匕首快要把屍體刺穿。
憎惡、不甘、悔恨、快意,通通被扎入屍體裏。
李萱還貪得無厭一般,一直重複著拔刀插刀的動作,血肉被刺穿的聲音一下一下,數著玉壺水滴的流逝,直至天濛濛亮,直至匕首脫落,直至鮮血瀝盡。
屍體的腹部一片模糊,剁得比肉餅上的肉末還要爛。血流了一地,整個雜物房彷彿是無際的血海,猩紅一地。
她抓回匕首,緊握在胸口,柄上的琥珀鮮紅欲滴,血色風乾瀝盡。李萱躺在血泊裏,木然望著被蟲蛀爛的橫樑,眼皮逐漸沉下來,呼吸急促。
這天是四月十日,沒齒難忘。
她周圍都是冷冰冰的,身下的地板寒冷徹骨,手裏的匕首凜若霜雪,她的全身上下宛若冰封。
手背上忽然有一陣溫熱貼上來,她緊握的手指被暖意融化,漸漸鬆開。那陣溫暖如同夜黑風高裏的一點燭光,蔓延四肢,點亮了眼前的黑暗,燒滅了侵蝕著她的冷。她覺得這不是真實的,明明與記憶中的一切毫不相干。
可就是這一瞬即逝的餘熱,徐昭亭滿世界的黯然失色散盡,在一片白茫茫中,她躺回靜謐的湖面,載沉載浮般漂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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