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安一進門,見趙昕瀾正背對大門,遠遠瞧著高處的龍椅。跫音入耳,趙昕瀾倏爾回眸,露出的笑終於不帶絲毫輕蔑,眼波清澈。
她往回走近沈伯安,調侃道:「沈郎哪哪都好,卻不曾想武功竟這塊和氏璧上的瑕疵。」
沈伯安也沒計較,淡淡解釋道:「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落下病根,導致習武方面有些許缺陷。」
趙昕瀾挑眉,若有所思地頷首,細細一瞧,發現沈伯安滿臉都是血污,便抬起手蓋在他臉頰上,用溫潤柔軟的指腹替他抹掉眼角的赤紅。
沈伯安滿世界都是趙昕瀾觸手可及的眉目,她眼角和嘴角都泛著鮮豔的紅,恰到好處的弧度把沈伯安的注意力全部勾走,任由她肆意地撫著自己的臉。
「喂。」趙昕瀾像是捨不得鬆手,仰望著他神遊間的眉眼,呢喃般低聲喊。
暖熱的氣息落在他下巴前,沈伯安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當下兩人的距離多麼逾矩,立馬想後退幾步躲開。
可趙昕瀾不給他機會,另一隻手在他退後前已扯住他胸前衣襟,不讓他離開自己的掌心。
沈伯安臉上血跡被輕輕抹開,留下淺淺的粉紅,與臉頰透出的紅暈重疊,相得益彰。
「啊?」沈伯安眼睛錯愕地微微瞪大,低頭瞧著歪了歪頭的她,被抓住的胸口起伏不定。
「說好的獎勵,該兌現了。」
話音剛落,趙昕瀾踮起腳尖,抓著他衣領的手隨即鬆開,改而雙手捧著他通紅的臉,鮮紅欲滴的薄唇貼上了他微張的嘴,堵住了他的驚訝。
太近了,沈伯安眼前的趙昕瀾迷離恍惚地化作重影,像那抓不住的水霧,輕飄飄地浮在眼前。
這一刻如流光瞬息,鋪天蓋地的綿軟一觸即分;這一刻又似億萬斯年,烙印心上,胸口翻滾的波濤洶湧久久不得平息。
趙昕瀾離開他唇瓣後,禁軍辛辛苦苦,終於把掙扎不止的趙慕卿押了進來。
「你先出去等我,很快。」趙昕瀾舔了舔唇,嘴唇格外嫣紅,還閃著水光,沈伯安在她說話時移不開眼,甚至聽不清她的話。
沈伯安恍惚之間退出紫宸殿,在腥臭的冷風下一步步踏著鮮血拾級而下。涼風驅散了他的混亂,沈伯安眼神逐漸清澈,如夢初醒般拔腿飛奔至宮門。
殿內,趙昕瀾上前,揪起了趙慕卿的衣領,逼得他抬起了頭:「看,上面是你夢寐以求的龍椅呢。」
趙慕卿蓬頭垢面,不住掙扎著站起來,卻又被禁軍猛力按回地面。
「你是聰明人,卻是聰明人裏最蠢的一個。」趙昕瀾背著他,提著裙襬,昂首走上了梯級。到了龍椅跟前,緩緩撫摸著把手,聲音在空蕩的殿內回響。
「你聯合方修何磊二人構陷常康,徹底將戶部掌握手中,中飽私囊,用以勾結北燕攻下蘭州,削弱京城兵力。」趙昕瀾轉身,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跪在階梯下的趙慕卿,彷彿她才是這宮殿的女主人。
「皇城十萬兵馬,只有汴京有足夠兵力支援蘭州。調走了五萬,你以為萬無一失,可你蠢就蠢在,你渾然不知我的參與。」
趙慕卿似是累了,激烈的掙扎徐徐靜止,雙眼如兩攤死水,直勾勾盯著居高臨下的趙昕瀾:「你都做了甚麼?」
趙昕瀾放聲大笑,一陣不失儀態的笑聲流露著優雅的狂放:「你看看,多傻。」趙昕瀾眼角瞥了一瞥孑然坐立的龍椅,鞋尖輕輕落在階梯的氍毹上,緩步走下來,一邊說道。
「我的人多次潛入你地牢,早就摸清你的計劃。」趙昕瀾回到他跟前,用力扳起他的下巴,語氣陰森森:「你說,我這麼輕易成功了,是不是我們大哥對我施以援手呢?」
趙慕卿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歛眸定神,俄頃道:「這麼說,我地牢關著的人,也是你搶走的了?難怪,我找了許久也找不回來⋯⋯」
「陛下到──」趙昕瀾還沒來得及回答,魏存宏亮的一聲穿透殿堂,門外皇帝疾步踏來。除了壓制著趙慕卿的禁軍們,殿內人等一應行禮。
皇帝一入殿,二話不說直往趙慕卿面前大步走去,一腳往趙慕卿胸口踹。奈何趙慕卿被禁軍架著,動彈不得,只得硬生生扛下所有力道,五臟六腑氣血翻滾,差點吐血,眼前一陣黑。
「趙璟,你出息了!」皇帝目眥盡裂,怒髮衝冠,一聲怒吼既出,幾乎站不穩,趙昕瀾連忙上前,趕在魏存之前扶住皇帝手臂。
皇帝近乎帶著一絲殺氣的眼神瞥了眼趙昕瀾,眼神再也找不到從前的寵溺,冷道:「全都給我出去。」
趙昕瀾為首,禁軍和內侍們魚貫而出,殿內只剩下慍然立著的皇帝與頹然跪坐地上的趙慕卿。
「趙璟,我給了你太子的尊榮,你還有甚麼不滿的?」皇帝在眾人走後,居然冷靜下來,全身散發著令人望之生畏的寒氣。
「你給的?」趙慕卿昂首盯著他,按著腰側,吃力地站起來,血從指縫湧出,地上一片猩紅。
「你給的?我自己爭來的!」趙慕卿衝著皇帝嘶啞地喊道。在他激烈的動作下,傷口又被扯裂,鮮血迸發,萬念俱灰的他已渾然不察。
「從小到大,你給過我甚麼?我刻苦用功,旁人眼中是備受青睞的文武全才。可在你眼裏,我連趙昕瀾一介女流都不如!你給過我甚麼?莫說權力,一聲讚許,甚至一個笑容,都沒有,這個太子之位都是我自己爭取來的!沒有孫齊激怒你,沒有方修病倒,沒有何磊攻訐,你會有立太子的念頭?」
趙慕卿知道等著自己的只有鴆酒一杯,全然不顧禮數教養,把積壓多年的話統統抖出來。
他從小如同生活在於一個銅鐵鑄就的牢籠裏,身邊所有人都是冷冰冰的鐵器,刻上了一副副死板僵硬的面容,永遠猜不透鐵皮裏包裹著的是蛇蠍,是虎狼,或是根本甚麼都沒有。
這些鐵人全身都是尖銳的刺,壓迫著自己,往何處踏出一步,都會被刺穿胸膛。
只有自己成為最剛硬的鐵人,才會無堅不摧。他不可能奢望周遭的鐵皮熔化,因為裏面不會有他想看到的笑臉。
「眾人皆知,你是如何踩著至親的鮮血登上顛峰,我若安安分分等你傳位給我,就是等死!我的計畫本天衣無縫,以輜重和三座城池為交換,換北燕出兵蘭州,分散皇城兵力。我登基後,再把失地奪回,順道滅了北燕,便能創下壯舉!」
趙慕卿憊態畢露,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還抓到了一個人,幾乎快要得到當年那樣東西。擁有了它,無論如何,百官以至天下皆會轉而臣服於我,卻被趙昕瀾中途攪和……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皇帝聞言,稍顯訝色,背著的手拳頭緊握,轉動著拇指的玉扳指。思索片刻後,卻仍無動於衷,恢復一臉漠然。趙慕卿在他的目光下,只覺心寒,脫力般跌坐在血泊中。
血泊裏的自己,狼狽而無助,可笑至極。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99D3d0Vu5
「有能者得之,野心本無錯,甚至篡位也並非錯。可你愚蠢到與北燕沆瀣一氣,這就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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