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晦天色下的宮道昏沉,襯得走在道上的宮人們臉色煞白又灰暗。趙昕瀾帶著假扮成侍從的沈伯安走在宮道上,往絳雲宮方向邁去。
眨眼一看,絳雲宮外的侍衛規格無異,沈伯安卻感受到宮牆四周都有高手潛伏著,要悄無聲色地乘隙而入可不是件易事。
沈伯安隨趙昕瀾進了宮門,未來得及打量宮內陳設,卻先意外地瞅見許多正值壯年的男人。有些在跑圈,有些在耍刀,數目驚人,快要把絳雲宮擠得水洩不通。
「你放心,這些不是我的男寵。」趙昕瀾不懷好意地朝沈伯安眨了眨眼睛。
沈伯安睨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他們是這幾日內不用輪值的禁軍,我預先讓他們分批藏入宮中。」趙昕瀾正色道。
「連宮門也能潛進來?不會被人發現?」沈伯安略略訝然。
趙昕瀾抬了抬下巴,自豪地道:「你不就這樣進來了?我連趙璟的地牢也能自由出入不被察覺,別小瞧我了。而且絳雲宮被我圍得水潑不進,再加上本宮的威嚴,誰能發現?誰敢發現?」
輪值的禁軍在宮外,與藏在絳雲宮的休班禁軍內外夾擊,趙慕卿的叛軍插翅難飛。屆時宮中亂作一團,又有誰知道他們是從宮外殺進來的,還是一早就潛伏在內?
趙昕瀾在絳雲宮裏準備好一切後,時間分毫不差,暮鼓聲起,宮門外也開始傳來躁動。動靜不大,傳進耳裏,倒像是遠處的暴雨驚雷。
璀璨光輝早被陰霾抹殺,苟延殘喘的夕陽已然沒落於瓦頂後,絕跡於融化在幽冥中的天際。
趙昕瀾指揮著休班禁軍一波一波悄然離開絳雲宮,分頭散藏在往紫宸殿路上的每一個分岔口,準備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宮門方向的雷聲長軀直入,在筆直寬敞的宮道中穿梭,在場的人心臟都要被震出來,驚天動地的腳步聲逐漸進逼,如同緊貼在後背一樣。
而趙昕瀾本人抄起倚在牆邊的兩把長劍,拋了一把給沈伯安,帶著一撥禁軍往高處走向紫宸殿。沈伯安問:「你去那做甚?」
「等手下敗將。」趙昕瀾反手持著劍柄大步地走,沒有回頭答道。
「他要弒父奪位,不該去陛下寢宮嗎?」沈伯安問。
「禁軍把岔路封死了,我讓他只能直奔紫宸殿。讓他的人在岔路與禁軍廝殺,也能分散一下他的兵力。這招挺靈的,不是嗎?」趙昕瀾像是意有所指。
到了紫宸殿,禁軍嚴守在殿門前的廣場,趙昕瀾與沈伯安拾級而上,挺然立在梯級最上方,直視著宮道盡頭的一片刀光劍影,範圍越加擴散。此刻的宮道彷彿一塊白綢,叛軍就是一滴濃墨,落在綢緞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蔓延,把綢緞污染。
有一個叛軍率先越過廣場上的禁軍衝上階梯,爬到了紫宸殿前,首當其衝被趙昕瀾衝上前一劍抹了咽喉。那人捂著脖子,血液不斷從指縫湧出,他大口吸著氣,最終還是瞪著雙眼倒下,在綿延的階梯上層層滾落。
這一刀徹底燃起了禁軍們的士氣。
「活捉太子,其餘人等就地格殺,一個不留!」趙昕瀾那在隱約月色下泛著暗紅的劍直指前方。
幾乎就在同時,廣場上的禁軍暴起,一鼓作氣往前衝去,與叛軍糾纏在一起。鐵器碰撞摩擦聲近在咫尺,晦暗的蟾光下卻瞧不清戰況,沈伯安垂在廣袖裏拳頭攥緊,骨節泛白。
有幾隻漏網之魚藉機衝上了階梯,在殿前提著長刀,殺氣騰騰地往沈伯安和趙昕瀾砍去。兩人都馬上反應過來,提劍擋刀,雙雙加入了戰場。
趙昕瀾論臂力肯定要比那些魁梧的大男人遜色一籌,可趙昕瀾身形窈窕靈活,穿插在叛軍之間游刃有餘,還能時不時從哪處冒出來,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凌厲的長劍在她翩躚身影下,如銀蛟遨遊於濁水裏,優雅地撕咬著叛軍的血肉。
反觀沈伯安,不太稱手的劍落在虎口間,恰恰擋開洶湧而來的每一招搏殺,四面楚歌的他早已自顧不暇,根本逮不著機會反擊。
趙昕瀾斜眼一瞄,發現不遠處的沈伯安快招架不住,身形一縮避開了側旁的襲擊,躬身突圍而出,躦到沈伯安身後,從後偷襲了包圍著他的叛軍,一個一個倒下。
趙昕瀾乍然衝進了內圍,兩個戰場瞬間合而為一,趙昕瀾與沈伯安背靠背,面對著圍攏著自己的叛軍。
一直在叛軍簇擁中的趙慕卿身穿輕甲,叛軍倒下間,彷彿是他表皮在被一層一層剝開,刺向自己的刀刃倍增,前後左右,他暴露在無數禁軍之中,失去叛軍這個擋箭牌,開始感到應接不暇。
心裏的翻騰的急躁,似乎比四肢上猙獰的破口更能讓他感到疼痛。
禁軍起初與叛軍不分伯仲,在愈漸激烈的戰況下,秘密籌集的叛軍始終不比正規訓練的禁軍,逐漸落於下風。禁軍阻礙減輕,轉而奔上殿門前與兩人夾擊剩餘的叛軍,勝局初定。
孤注一擲的趙慕卿突破重圍,不再畏縮,衝上雲梯,直撲到趙昕瀾面前。
「趙昕瀾——」趙慕卿寒光灼眼的長刃猛然刺向趙昕瀾胸口,他再沒有退路。
趙昕瀾持劍橫掃,撞開了他來勢洶洶的白刃。趙慕卿不罷休,橫著劍靠近她的咽喉,趙昕瀾豎著劍一推來擋,兩股力量碰撞,僵持不下。趙昕瀾咬緊牙抵抗,對近在咫尺的趙慕卿扯了扯嘴角:「太子,相煎何太急?」
沈伯安在趙慕卿靠近趙昕瀾之際,腦海不受控地空白了一瞬,不幸讓敵人有機可乘,手臂被刀猛力劃了一下。幸好他及時反應過來,轉身反擊,加上叛軍所剩無幾,不至於栽在他們手中。
趙昕瀾武功不及趙慕卿,可始終是寡不敵眾,兩人陷入僵局的短暫一刻間,禁軍悄無聲息偷襲了趙慕卿。
禁軍的刀插入趙慕卿甲間的縫隙,他的腰側肋間被狠狠刺了一劍。本來鄙夷著趙昕瀾的雙目頓然一睜,眉頭緊鎖而呼吸急促,不可置信地緩緩低下頭。手中的力氣不自覺地減弱,趙昕瀾趁機一推,趙慕卿長劍脫手,踉蹌地捂著腰側後退幾步。
禁軍立刻蜂擁上前,把趙慕卿的雙手按在後背,他在強力之下只得跌跪在地。趙慕卿心有不甘,左右擺著肩膀想掙脫,卻都是無用功。
趙昕瀾把手上滴著血的劍一拋,撞在地上時「咣噹」一響,血泊濺起。趙慕卿一頓,抬首怒視趙昕瀾。
只見趙昕瀾踏著血泊,一步一步靠近他。血泊映照著趙慕卿猙獰的面孔,趙昕瀾的繡花鞋毫無猶豫地踐踏著,一圈圈鮮紅漣漪泛起,抬腳時趙慕卿的倒影坑坑漥漥,眼耳口鼻翻滾著,趙慕卿心中不禁發毛,惴惴不安。
趙昕瀾滿臉冷漠,他卻看見了她眼中的狂妄。她高高在上地佇立眼前,睥睨著自己,眼角嘴角都是不屑的笑。趙慕卿覺得她彷彿站在了東宮前那可怕的階梯頂端,要把自己一腳踹下去。那畫面裏的自己狼狽地翻滾下去,顴骨和牙齒磕在石階,讓他疼得知覺麻痺。他想抓住甚麼東西止住下滾,卻發現身邊一無所有。
趙昕瀾卻沒有對他說甚麼,跟他身後的禁軍吩咐道:「把他押進去。」說完,轉身走進紫宸殿。一旁站著的沈伯安見狀,也尾隨進去。
晚風習習,那輪月前的雲霧被吹散,月光灑在血流漂杵的紫宸殿前,讓血彷彿鮮活起來,波光粼粼。遍地的死屍卻被月光照得煞白,大肆宣揚著他們的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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