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冷風席捲而來,張開的門被吹動,「砰」一下撞在牆上,徐昭亭一激靈,見門搖擺不定,徘徊在開與關之間。
「咳咳⋯⋯」伏在桌上的趙慕恆忽而咳嗽,被涼風吹得全身一顫。
徐昭亭顰眉,按照趙慕恆的武功和體魄,區區暮春初夏的夜風應不至於讓他著涼咳嗽。她站起身來,徘徊大廳間,在角落的衣架上找到一件白毛領狐裘。
春已老之時節,居然也會在廳中常備狐裘?
徐昭亭將狐裘輕輕一抖,小心翼翼地披在他肩上,包裹著整個身體。手指無意間碰到他的臉頰,冰涼得很。她忍不住欲替他把脈,睡夢中的趙慕恆卻忽而一聳肩,狐裘滑落,堆疊在地。
徐昭亭三指一頓,只好蹲下拾起狐裘,又用力抖了抖,復披於他背上。
那個裝著藥丸的小木盒,還打開著躺在桌上。此刻,徐昭亭心緒紛擾不堪,被一種道不明的茫然充斥著,其中參雜著一絲絲的刺痛,宛如滿布荊棘的薔薇被輾壓在心頭。
他滿心期許為自己尋藥慶生,自己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猜疑抹殺了他的真心實意。
而自己接近他的目的,更讓他的一切真誠成了荒唐笑話。
徐昭亭扶著膝蓋重新坐下,快要壓抑不住那翻湧滿溢的痛楚,還有底下暗藏那些蠢蠢欲動的萬千思緒。
原來沒有痛覺,也能感受到疼痛;原來疼痛,是如此難受。
可她絲毫不後悔,她不能後悔,絕對不能。
徐昭亭無聲無息嘆了口氣,裙襬被她抓得皺紋累累。她看著藥丸的目光移向安詳熟睡的趙慕恆,見他雙頰微微泛紅,淺紅的唇緊抿,眉間如同鎖上千萬個死結。鬢邊碎髮稍亂,千絲萬縷纏繞額頭。
徐昭亭端詳他良久,緩緩抬手探去。風掀起了漣漪拍岸,驚散了亂葉搖落,待風鈴清脆聲響逐漸迷濛消逝,徐昭亭才恍然察覺,自己微縮的指尖離他眼梢只有咫尺距離。
沉吟半响,卷縮的手指收成鬆散的拳頭,無力地墜下,垂在徐昭亭身側,唯獨趙慕恆眼角碎髮於涼風中蕩漾。
徐昭亭雙指捻起那顆圓潤的藥丸,二話不說,果斷地放入口中,草草嚼了幾下,囫圇咽掉。既然這多人都瞧過,這藥丸定然沒有劇毒。若有,也只會是劑量少得查不出來的微毒,她自己也能解決。
至於藥效,有或沒有,她已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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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掠過水面,爪尖點過燦然綻放的睡蓮。花瓣上的清露跌落水面,波瀾不興。
趙慕恆睜開眼,緩了片刻,坐直了身子,肩上的狐裘滑落,一聲悶響,睡眼惺忪的他一愣。環顧四周,仍是昨晚與徐昭亭慶生的大廳。門窗緊閉,只留一扇半掩的窗透氣。惟晨曦從縫隙穿進大廳,令地板散發一道金光;而上空中塵埃漂浮,有如銀漢滾燙。
「咳咳⋯⋯」趙慕恆喉嚨乾燥,不住咳嗽。他撐著桌面正欲起身,豈料昨夜趴著睡了一宿而腿軟,差點摔倒。
趙慕恆扶著桌子,坐回凳子上,喊:「張樹!」
不出半刻,大廳的門已經被推開:「殿下。」
「甚麼時辰了?」趙慕恆揉著太陽穴道,昨夜喝得太急,酒意尚未消散。
張樹替他倒了一杯烏龍茶,遞上時說:「卯時末了。」
趙慕恆抿了一口茶,微微訝然:「都這麼晚了,幸好今日沒有早朝。」
「殿下別忘了,陛下約了殿下今天午後到紫宸殿議事呢。」張樹接回茶杯,提醒道。
趙慕恆點頭之際,瞥見了那個木雕小盒,尚在桌上躺著。趙慕恆問張樹:「徐太醫呢?」
張樹低著頭,回答道:「徐大人……子時便離開了。」
趙慕恆眼簾低垂,盡力掩蓋失落神色。張樹見狀,慌忙絞盡腦汁寬慰道:「殿下身上的狐裘是徐大人親手披上的,還有這裏的門窗,皆是她臨走前一一關上的,全是為了不讓殿下著涼,在關心殿下呢!」
趙慕恆勉強勾了勾嘴角,又憂心忡忡地問:「她沒有看出甚麼端倪吧?」
「這……」張樹一臉為難。「徐大人整天都一個表情,小的也看不出來啊……」
趙慕恆氣餒地垂下頭,喃喃自語:「都怪我喝多了暈過去,她是大夫,怎麼會瞧不出來……」
「殿下,小的看殿下今日氣色不大好,要不再睡會,午時小的再叫殿下起來?」張樹關切地道。
趙慕恆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點頭,隨手拾起已合上的小盒子,懶洋洋地走出大廳,回到臥室,一動不動地攤在牀上。
他雙目無神地盯著橫梁,無論如何睏倦、如何頭昏腦脹也睡不著。他雙手舉起了小盒子,手指搭在銅釦上把玩著它。一鬆手,蓋子便翻開來了,卻沒有預期中的藥丸掉落。
趙慕恆盯著空無一物的盒子一怔,少時才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坐在床沿,合上蓋子,又打開了一遍,確認不是自己做夢臆想出來的場面。
這下好了,所剩無幾的睡意一掃而空,趙慕恆匆匆套上鞋子,手忙腳亂地披上外衣,拉開了臥室大門,快步走在迴廊上。
迎面而來是姜時,他抱拳行禮,問:「殿下要往何處?請讓屬下跟隨吧。」
趙慕恆一哂,擺擺手道:「不用,我還沒羸弱到這個地步吧。我就出去走走,很快回來。」
回頭一想,今日徐昭亭值班,這個時辰,應該已經在宮裏了,轉身又跟姜時道:「讓張樹跟著吧,我要進宮去。」
姜時一頓,又抱拳彎腰說:「屬下冒昧一問,殿下是要去找徐太醫嗎?」
趙慕恆一挑眉,點了點頭。
姜時維持著姿勢,繼續道:「恕屬下直言,殿下為她如此費盡心思,她卻沒有半句感謝,一走了之,不值得殿下如此。」
趙慕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可我覺得她昨天應該挺開心的,只是不懂得如何表達出來。總有一天,我會讓她這座小冰山融化的,你就放心吧。」說罷,又拍了兩下,奔往垂花門。
姜時一臉擔憂望著趙慕恆的背影良久,直到他消失在大門之後,才轉身離去。這時他眼底的失落才盡數氾濫,身側垂著的拳頭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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