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恐慌之後,這個男人如常地開始搓揉我的頭顱。「老婆你真聰明!」他竟然採納了這個不懷好意的提議。
我失算了。
我低估了他對電影和頭顱的喜愛,即使心跳急劇加速,呼吸亦已驟亂無比,仍然不足以讓他收手。同時,我還高估了自己的殺傷力,為求降低他的戒心,我沒有穿起作為女性象徵物的胸罩,反而選用了一件富有親切感的男裝T恤。
雙重的失算導致了計劃的失敗,但當下的結果並不算是最壞。因為他的腦袋已經被電影、頭顱以及恐女症徹底塞滿,完全沒有察覺到我的惡意。
而且,假如他能夠忍受我這樣坐在雙腿之間,就不會再出現壓抑的單手模式以及其後的補償式加班,睡眠不足這個迫切危機便得以解決。
電影的畫面也不再歪斜了,可以流暢地閱讀字幕。然而,總是打開一扇門的同時被關掉兩扇窗,首先是增添了吵耳的背景雜音,又有沉重的喘息不斷衝擊我的頭頂,以及粗大的雙手不斷搓揉拉扯,根本無法靜心地觀看這齣所謂的經典電影。
這齣電影彷彿比往日的任何一齣都更加亢長,但電影終究是電影,不論如何亢長仍然會有結束的一刻。因為我的失算,今晚遠比昨晚更加難受,但好歹能準時睡……不對,這個男人還沒有放手,仍然緊握著我的頭顱不放。
「老公,那個……電影已經放映完畢……」
「哦!」他冷不防地在我的耳邊高聲吶喊,嚇得我本能地往前方逃去。
驚恐地回頭張望,意外看見了一副隨時都會斷氣的虛脫模樣。我慎重而緩慢地再度就坐,他卻仍然未能平復下來,傷勢似乎非常嚴重,原來不必穿上胸罩也足以構成有效打擊啊。並非威脅毫不足道,而是誘惑過於強大,強大得令他妄顧後果。
「摸頭……真的如此有趣?」我不得不冒險僭越,在此對他的興趣提出質疑。
假如他因為恐女症發作而……失去意識需要送院,事情將會變得非常麻煩。我必須引導他正視自己的病情,學懂量力而為、評估風險。
「來……試、試交換……交換位置,你來……摸我的頭。」這個氣若游絲的男人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突然滿臉歡容地向我推廣搓揉頭顱的遊戲。
「呃……嗯,好的。」雖然我對此完全沒有半點興趣,但這是個機會。拒絕邀請就是回到原點,唯有前進才能改變現狀。
而且,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拒絕這個選項,就像昨晚他察覺到了我偷看螢幕,就立即激動萬分地推廣他心目中的經典電影、要求我正襟危坐以示尊重那樣。
為了滿足這個男人的要求,我跪坐在沙發上,把右掌擺到他的頭頂開始試探。果然,吵耳的噪音隨即再次湧現,他的恐女症又發作了。即使我只是以手掌碰觸頭髮而已,但剛才的創傷尚未癒合,如今的他正是風中殘燭,根本承受不了任何刺激。
「老、老婆……我我我想換換個姿勢。」他的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著,拼命擠出最後的一絲力氣逃離了我的魔掌,卻沒有跑遠亦沒有求饒。「來……趕、趕快繼續。」他背靠著沙發、閉上了眼睛,呈現出勇於赴死的悲壯情懷。
只是推廣個喜好而已,用不著這麼拼吧?為了尋求認同感嗎?這個男人是不是沒有朋友啊?
「……嗯。」我再度把右手放到他的頭頂,這次的排斥反應相較剛才的輕微,應該是決心所帶來的差別吧?一邊觀察他的病情變化,一邊思考自己該如何行動,待他完全適應我的手掌之後,才逐步展開行動。
是按摩,我決定用按摩來對付這個男人。透過推揉頭皮和按壓穴位,他的眉頭與嘴角逐漸鬆懈下來,不消一會,為傳教而赴死的悲壯感已經煙消雲散,只剩下一個沉醉於享樂的平凡人類。
成效符合預期,今後的他必定會欣然地接受按摩吧。我可以在電影即將放映結束的時候提出按摩,藉此打斷搓揉頭顱的遊戲,促使他過度亢奮或是過度恐慌的身心放鬆下來,調整至適合就寢的平靜狀態,這樣就不會拖著我熬夜了吧。
「老公,馬上就是凌晨,你明天還要上班,差不多……呃……」
成效超出預期,他竟然直接睡著了。
天氣逐漸轉冷,只蓋毛巾的話會著涼吧,得從櫃子裡把冬天用的厚棉被拖出來給……給我自己用,他就用房間裡的那一條吧。但在把被子拖過來之前,我得先解決一個問題,就是他的睡姿。
因為這個男人是以坐姿直接入睡,就算把厚棉被蓋上去了,也很快就會滑下來吧,必須先讓他躺在沙發上才能蓋被。我如同對待玻璃製品般,以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軀幹,在確保重心穩定的情況下緩慢地往側——「老婆?」
「噫呀!」我慌忙後退,高舉雙手以示手無寸鐵:「我只是……以為你已經睡著,所以……只是打算幫你蓋被子,完全沒有其他想法。」
「嗯。但現在應該不必蓋被子睡沙發,可以正常地回房間睡覺……你可以先去刷牙。」
「好,我馬上去。」我欣然遵從他的指示,趕緊逃離現場前去刷牙。
平安過關了!
似乎是按摩的效果仍然殘留著,即使被我弄醒了還能心平氣和地溝通啊!按摩實在太有用了!今後每晚都要給他按一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