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閒地離開浴室，才發現那個男人又站在外面等著。看他頭髮濕濕的、衣服也變不一樣了，應該是在另一個浴室洗過澡吧。竟然有閒情逸緻去洗澡，難道那個歐克幫傭已經被搞定了嗎？雖然我有故意洗久一些還吹完頭髮才出來，但這點時間就已經完事……是直接在浴室裡搞起來了吧。
畢竟那個幫傭也對他有好感，只要以協助沐浴為藉口就能讓幫傭一起進去，在狹小而溫暖的密室裡玉帛相見，禮尚往來地互相洗擦對方身體，然後讚美兩句再強硬地告白示愛，便能半推半就、順理成章地直接搞起來了，就像他們拍的愛情電影那樣。短命種族們可真是有效率啊，只要一兩個小時就能發展到肉體關係。
「老婆。在我們去見爺爺之前，也許得先解決一點問題。」
「嗯？」還以為他為甚麼呆站在門口不動，原來是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自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個男人顯然是察覺到了甚麼，並徹底地不信任我。故此他刻意半蹲下來，讓視線處於同一水平，面對面地直接向我施予威壓：「我並非那麼聰明的人，假如你不好好說出來的話……」
「我也許……在這半個月的相處期間，不經意地……已經大致得悉你的真正喜好。」我別無選擇地只能坦白。他的暗示已經非常明確，假如我不趕快拋出一些有價值的秘密，必定會被嚴刑逼供。
「你指的是甚麼喜好？」他追問的聲線平板而僵硬，使我不寒而慄，同性戀傾向被發現了果然讓他頗為緊張，並讓他認定這就是我唯一隱瞞著的秘密。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假裝沒察覺到他跟警察總局局長之間的不尋常關係，把最大的把柄保留起來。
「就是像那個綠人幫傭般的類型。比起這樣的我，綠人的女性應該會更符合你的喜好、更適合當你的妻子。」我的回答句句屬實，假如他的審問技術是真材實料，應該就不會繼續懷疑我了。
「找綠人……當妻子？」這個男人緩緩地重新挺直腰板，並滿臉嚴肅地陷入沉思，是在考慮跟歐克結婚的情況嗎？這個提議還真的讓他非常心動啊。
現在的這個國家仍有某幾個行政區容許男性迎娶複數妻子，但在這裡應該是不行的。作為人類，他絕不可能放棄在這二十多年間積累下來的無形財富、警察總局局長也不可能容許自己的情夫突然遠遷。假如他真的想要跟歐克結婚，最直接了當的辦法就是離婚再娶……所以我會被送回自治區去嗎？怎麼突然有種自掘墳墓的感覺？
「老婆——」他似乎已經作出決定了，畢竟是個非常簡單的取捨嘛。「即使能夠重新選擇，即使當時那本相簿上有著所謂更符合我的喜好的對象——不論是綠人還是甚麼其他種族，我仍然會選擇你成為我的妻子，不論重來多少遍都不可能改變。」
所以這個男人是不打算跟綠人再婚嗎？如此縱慾的他竟然拒絕了綠人的肌肉誘惑？
「……為甚麼？」
「這場婚姻並不是那麼膚淺的東西，跟庸俗的喜好完全沒有半點關係。」他真是意外地理性啊，徹底地把婚姻當成掩飾自己是同性戀的手段。歐克確實是過於違反正常人類對女性的審美觀，必定會招來懷疑。
而且，歐克可沒有那麼容易被他控制，不下於精靈的敏銳感官再加上口直心快的言行模式，恐怕不到一個星期就會把他的同性戀傾向暴露於世，簡直就是一顆長著腳的特大炸彈，甚至遠比迎娶人類的女性更加危險。唯獨結婚對象是精靈，這個男人才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裡，才能讓名義上的妻子穩定並持續地散發用於掩飾的煙幕。
「其實在我翻開那一頁的瞬間，便已決定妻子的人選非你不可。樣貌、身材、種族以及一切的其他都只是後話。」他又繼續補充了選擇我的原因。
本以為他只是因為恐女症而被迫在眾多精靈之中選擇了身材較為平坦的我，原來是考慮到了一個與外表和種族都無關的重要因素？那本名冊上面到底還記載著甚麼，難道我有著甚麼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特質？說不定我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具價值？
「非我不可的原因是？」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假如不得不冠上一個名字的話，想必就是——」
「少爺！少夫人！你們為甚麼站在走廊！迷路？歐樂意為你們帶路！」歐克幫傭突然冒了出來，這個忠於欲望的男人亦隨即被她吸去注意力，又再色瞇瞇地凝望著她的肉體。
「那……請你帶我們去見爺爺。」明明是在自己的老家卻還讓幫傭帶路，這個男人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所以，他說的那個難以言喻的感覺到底是指甚麼感覺？假如是某種非常罕見的特質，就無法輕易找到其他精靈來取代我了吧。要問問看嗎？可以問問看嗎？但這些內容應該不能被幫傭或他的祖父聽見，必須待跟他獨處的時候才能再問。
但假如拖得太久，也許他就不會告訴我了。畢竟這個男人本來就沒有義務回答我任何問題，現在是因為同性戀秘密被我察覺到了，他害怕我會在驚恐之中說溜嘴，才一反常態地懷柔安撫、施以籠絡。假如不乘著這個勢頭追問到底，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焦慮之際，視線驀然交會。然後，他彷彿是看透了我的想法，隨即拉著我躲到幫傭的視野死角，並彎腰下來靠近到我的耳邊，低聲地發出警告：「別浪費精力胡思亂想。事到如今，即使你想要離開我，我也絕對不會放手。」
……說得也是。我掌握著他是同性戀的這個秘密，當然要留在身邊嚴加看管吧，怎麼可能被丟回自治區去呢？轉彎抹角地考慮了一大堆，卻把如此顯淺的答案忽略掉，真是可笑得無地自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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