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五子棋。」
但自殺歸自殺，我還是能選擇一個比較舒服和體面的死法。好歹不用被折磨太久，而且輸得再怎麼難看，也能以墊檔小遊戲為藉口蒙混過去。
老婆僅是稍微猶豫了一會，便妥協地同意改下五子棋。
但這個溫馨的小遊戲尚未正式開始就碰上了意外，我才剛放下第二顆棋子，老婆就突然震驚不已、目瞪口呆。但明明就還沒有任何威脅？是深厚的棋力讓她預讀到數十步之後的劣勢了嗎？還是因為通用語沒學好，把五子棋跟別的甚麼遊戲搞混了呢？
「有甚麼問題嗎？五子棋只有一個規則，讓五子連成一線就是贏家。」
「……嗯，沒問題。」老婆重新確認了規則，神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明明只是墊檔的五子棋卻比剛才的圍棋還更認真，彷彿是贏過我就能拿到幾百萬獎金一樣。
但她竟然輸了。
甚至還不甘心得鼓腮噘嘴，一聲不響地低頭盯著棋盤。出乎意料地把五子棋看得很重啊，剛才那個高深莫測的圍棋高手上哪去了呢？
「……老公，第二回合？」終於重新開機的老婆抬起頭來提出再戰，並且迫不及待地親自動手把棋子收拾起來再度分開。
我實在無法馬上回應她的要求，因為爺爺已經泡完茶坐在旁邊等候了。
轉頭一望，卻發現爺爺僅是一臉慈祥地默默守望著我們，完全沒有對繼續下五子棋的這個提案表達任何意見。這麼說來，溺愛孫女的傻爺爺根本就不可能跟她唱反調吧，就像寵愛老婆的我會盡量滿足她的任何要求一樣。
於是，墊檔五子棋就因為老婆的熱切期盼而繼續進行。第二局改由她先攻，卻又在開局不久就發生了難以理解的狀況。
「……老婆，你真的要下在這裡？」
「嗯。這裡就好。」老婆堅定不移地點點頭，並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犯錯。
但明顯就是下歪了，棋子完全沒有貼在一起。其實她在第一局的走法也有點奇怪，該不定是這八十多年從來沒有下過五子棋，完全不懂得怎樣下才能贏吧？
縱然她在圍棋方面的實力深不可測，但也並非只靠得天獨厚的才能，更重要的是歲月的經驗積累。不論天資如何聰穎，初次接觸的遊戲還是要花時間慢慢掌握吧。故此……
現在的老婆就只是個懵懂可愛的五子棋初學者而已！手把手地從零開始學習，是個培養夫妻感情的大好機會！首先要讓她瞧瞧我這個丈夫的厲害之處，然後在賽後檢討時給予改進建議吧！
但我竟然輸了。
其實打從開局的時候該察覺到了吧，就算初學者也不可能把最開始的幾顆棋子散開。老婆的每一著其實都有經過深思熟慮，也許她是使用圍棋的思路，以致走法稍微有點轉彎抹角，並錯過了不少足以致勝的進攻機會，但仍能在激烈的纏鬥之後妥妥地把我收拾掉。
「現在一比一，第三局？」追回一局的老婆隨即開始收拾棋子，並興致十足地要求再戰，似乎是逐漸找到了五子棋的竅門，想要趕快用我來試刀驗證。
此刻，我終於意識到了眼前這個詭異無比的狀況，不由自主地驚恐得顫抖起來。老婆明明正在收拾棋子，卻仍然禮貌十足地抬起頭來與我交談，幾乎不需要低頭望向棋盤，還能準確地把兩種顏色的棋子分別撿拾起來，恐怕是偶然瞄個一眼就能把棋子的分佈大致記住了吧。
我竟然一度妄想自己能指導這頭可愛的小怪物嗎？
幸好這一局又換我先攻了，棋類遊戲的先攻總是比較優勢的。即使老婆的實力已經突飛猛進，也不太可能把掌有先攻權的我直接秒殺吧？
正要開始第三局之際，一陣含糊的低吟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轉頭一望，原來是整天四處奔波的爺爺終於把精力耗盡，不單睡倒在輪椅上，甚至還已經開始說夢話了，也許早在第二局結束之前就睡著了吧。
「對不起……我……我已經盡力了……查某……請你高舉貴手……」爺爺似乎是在夢中繼續跟我老婆下著圍棋，而且戰況恐怕比剛才的那盤更加悲壯，在棋盤上慘遭蹂躪的苦痛甚至連小孫女的可愛光環亦無法掩蓋。
「我先把爺爺送回房間，老婆你稍等一下。」
「……嗯。」老婆的反應變得遲緩呆滯，與剛才鬥志高昂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明明已經如箭在弦、蓄勢待發了，棋局卻突然被迫暫停，失望與驚愕無可避免地浮現在她的臉上。
但下棋時的聲響恐怕就是導致爺爺做惡夢的元兇啊！假如我只顧著老婆的感受，不先把爺爺送回房間就直接繼續陪她下棋，那可就真的太不孝了！
ns 15.158.61.54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