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在車站附近逛了一個小時才繼續行程,雖然一度擺脫了特務部門的跟蹤,但這個男人並沒有趁機逃往別處,而是按照原訂行程乘鐵路前往自己的老家。
明明車廂上已經沒有其他人,卻還得繼續乘坐好幾個站,果然是個偏僻的地方啊。抵達目的地時已是深夜,月台理所當然地空無一人,即使走到車站大堂亦只見寥寥可數的職員躲在服務站裡,寬敞得就像打烊了一樣,真是舒適!比剛才的高鐵車站舒適多了!
滿懷期待地來到室外,果然馬路上完全沒有汽車行駛,如此清新潔淨的空氣有幾十年沒感受過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街道上仍然有著零星的人類,雖然這樣似乎有點貪心,但假如完全沒有人的話就更棒了,那種人類早已滅絕的氛圍將會更加濃——
呃,那邊的那個就是剛才的女特務對吧?旁邊的兩個男人想必也是特務對吧?害得同伴們也暴露身份了,假如這樣子還不是內應就未免太滑稽了吧。即使已經徹底變裝過了,還多帶著一些行李配合兩個同伴偽裝成旅客,但這裡的人類實在太少,要把她認出來簡直輕而易舉啊。
這幾個可笑的特務想必還能為我帶來更大的歡樂,但我必須若無其事地繼續跟著這個男人前行。即使他們兩男一女在如此空曠的環境裡靜悄悄地站一起確實是非常顯眼,但也不能看得過於頻繁,必須看看其他方向假裝是正在漠無目的地觀賞風景。
我逐漸理解這個男人為何會逃到回老家避風頭了。這種荒涼小鎮對跟蹤監視這種諜報活動非常苛刻,但當前局勢尚未發展到可以直接把對象綁架回去拷問的程度,突然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局,高層們一定很頭痛吧。
透過思考這些更有意義的事,我成功控制自己不要偷笑也不要再望向那幾個特務,並一直堅持到他們離開我的視野。但這個男人卻突然改變前進方向,牽著我往特務們的方向筆直走去。
「你們是找不到旅店在哪?」他故作友善地向特務們問。確實,深夜時份還待在車站外頭的旅客就只有這種理由了吧。
「……對。我們第一次來這邊,稍微有點——」「快看!原來是在這邊!真是有夠隱蔽的!」對話才剛剛開始,就被另一個高舉著手機的男特務強行打斷。
被打斷的那個也隨即意會過來,配合地改變了應對方式:「……哦?看來我的朋友已經成功找到旅店,應該不必勞煩兩位幫忙,謝謝關心。」
兩個男特務各自發揮演技,回避了由這個男人給他們帶路的最壞發展。女特務則是一直默默地低頭滑著手機,是為免樣貌和聲線被直接認出來吧?作為一個合格的內應,正假裝自己有在認真隱藏身份呢。
「不用客氣。其實我很久沒回來,也許根本幫不上忙……那麼,祝你們旅途愉快。」親切地多說了幾句毫無意義的說話之後,他便又回到了原來的路線上。
事到如今,對方應該有任務失敗的自覺了。即使僥倖地暫時未被識破,但在剛才的交流已經被監視對象徹底認住長相,明天必須換一批全新的特務過來接手才行。這個男人竟然不滿足於利用內應悄悄掌握監視者的行蹤,而是進取地執行模稜兩可的挑釁、試圖在這個遠離主戰場的鄉下小鎮浪費特務部門的兵力和注意力。
本以為只是個患有重度恐女症的易碎廢柴而已,但現在看來,這個男人似乎除了性向和性慾之外,就連膽識和智謀也異於常人啊。作為受盡首都區警察總局局長信賴與寵愛的情夫,果然不容小覷。
我聯想著兩大執法部門的惡鬥,觀賞著這片彷彿人類已經滅絕的街景,默默走了好一段距離,才又開始抓著拐彎轉角的機會回頭張望。反覆嘗試了幾次,終於在遙遠得完全不合理的距離發現了那幾個特務,這樣子還談得上跟蹤?但假如這個男人沒有提前預告自己要回老家,他們根本不可能跟得上來吧,完全就是被施捨了啊。
這個男人也有留意到對方的神奇跟蹤嗎?我隨即以眼角餘光悄悄一瞄,確認了他也正在滿臉得意地偷笑著。難怪今晚走得特別慢,原來是在享受特務部門的傾力演出啊。
「老婆,就是這裡。」不知不覺間便已抵達這個男人的老家,是一間樓高兩層的獨棟房屋,而且周遭的環境頗為空曠,不論監視還是竊聽都相對困難,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啊。
但明明已是深夜,這個男人卻還按下門鈴把家人吵醒,難道是沒有帶著老家的鑰匙嗎?畢竟他跟父母似乎相處得不好,剛才也提到自己好久沒回來了……考慮到人類的壽命和他的年紀,大概是好幾年沒回家的程度吧?
「等你們好久!快進來,快進來!」前來開門的是一個年紀老邁的女人,想必就是他的母親、我名義上的婆婆。畢竟久未露面的兒子突然回家了,即使關係如何惡劣仍能讓她滿臉笑容。但在我走到燈光之下的瞬間,她的臉容隨即變得僵硬,還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能勉強把嘴角再度揚起:
「……沒關係。其實現在已經很晚,而且你爸也不在家。今晚先好好睡一覺,結婚這事待明天人齊再談也行。」雖然她已經很努力掩飾了,但很明顯就是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無法接受兒子的結婚對象竟然是精靈族。
名義上的婆婆隨後笑容生硬地把他和我安置到二樓的房間去,又捧來兩杯清水以作接待。既然連我也有份,她的情緒應該是暫且平復下來了吧,看來今天也能有驚無險地結束呢。「你出來一下。我們母子倆稍微談談。」但這個皮膚發黃的老女人竟然在短短數分鐘內就改變了主意,人類可真是言而無信啊。
在他們離開之後,我隨即把耳朵貼到門上偷聽,聽到他們並沒有走遠,而是直接站在走廊交談。如此一來,即使暫時被獨留在房間裡也不能輕舉妄動,但隔著門又聽不清楚他們在說甚麼……豈不是只能睡覺了嗎?
安安份份地關掉電燈鑽進被窩,隨即意識到這張床遠比醫院的還要更窄,但那個男人待會必定會擠進來啊。為免被踢下去,只好盡量把身體往牆邊縮起來,把外側的那半邊床預留給他。
才正要把睡姿調整好,房門卻突然打開了,然後又馬上關起來了。疑惑的我抬頭仔細一望,確認那個男人並沒有進入到房間裡,似乎只是開門看了一眼而已。是來檢查我有沒有亂翻他的東西嗎?警戒心可真是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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